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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春客用230元買了一朵雲 | 這是一部愛情電影

by 瑪姬小姐黑色小姐


蔡明亮說︰「如果這世界上沒有電影是多美好的世界﹗」

2003年11月高雄，當時我還在高雄市電影圖書館擔任影展活動的執行，在一場座談會上我們邀到蔡明亮導演談法國新浪潮電影，大家從楚浮討論到蔡導演自己的電影，對於剛從電影系所畢業的我來說，一個自己崇拜的導演說出這句話，就像他直接拿一根鑲上鐵釘的鐵棍往我頭猛然打上去，頓時情緒激動到只想反擊大叫︰「為什麼﹗這世界上沒有電影怎麼會是一個美好的世界﹗」，台下的我哭的一踏糊塗。

2005年3月台北，天邊一朵雲上映的第三天上午我為了填飽肚子，跑到東森電視台去跟一群老油條的電視人周旋，午夜則偽裝成學生買了一張230的學生票進到戲院，看完電影之後，情緒牢牢頂在崩潰的邊界，我用肉體努力撐著無形的情緒卻全身顫抖無法控制。無奈，最後一場戲李康生隔著一道牆赤裸面對陳湘琪，A片女優像多數台灣男人的性道具，湘琪隔著窗叫了出來，她們終於做愛了，當李康生跳上窗，當湘琪含住連結她們情感的陰莖時，李康生滑稽的動作在戲院引發了大爆笑，可是嚴重的是，我一點也笑不出來，卻好想哭，好無奈好無奈！我感受到台灣觀眾的悲哀，蔡明亮變成李康生了，他們全成了台灣電影裡的男妓，我則是花了230塊學生價的買春客！

台灣觀眾得在媒體用情色電影當噱頭的刺激下，才湧進戲院，在戲院裡和大家一起看電影，有些橋段大家笑了，像是李康生頭帶超大陰莖，和身穿生活裡不起眼卻充滿性象徵小用具的楊貴媚在廁所裡跳舞；有些橋段大家愣了，像片頭女優陰部被放大成鮮嫩愈滴的鮮紅色西瓜，發出噗滋噗滋手指淫慾的聲音，日本女優剛用來自慰的寶特瓶裡沒有水，她用用日文說︰「阿﹗蓋子怎麼不見了﹗」；當陸弈靜跟李康生在廁所因為沒水而停止做愛，工作人員走出廁所過氣的老A片女優還在浴缸旁邊找可以變美麗可以偽裝自己的假睫毛邊找邊說︰「阿﹗我的睫毛怎麼不見了﹗」，因為陸弈靜的演技讓我笑了(只有我笑了)。

當李康生和陳湘琪相遇了，隔了兩年多，她們終於相愛了﹗可是當康生用菜市場剁雞的菜刀挖起湘琪那把被柏油困住的鑰匙，愛情的水滿溢縱留，湘琪打開冰箱裡面全是她滿滿的愛情無處給的時候，台灣觀眾到哪裡去了？你那邊幾點湘琪那麼孤單的時候，台灣觀眾到哪裡去了？天橋不見了，湘琪那麼不知所措的時候，台灣觀眾到哪裡去了？現在湘琪找到天邊那朵雲了，台灣觀眾拿到鑰匙了卻進不去蔡明亮心裡，像康生拿到鑰匙了卻打不開湘琪的皮箱得到愛情！直到片子最後，陰莖成了鑰匙，這時證明了這是一部絕對的愛情電影，可是台灣觀眾都笑了，狂笑不止，因為那些狂笑聲把整部電影從戲院抽離，我頓時才明白人和人之間多麼疏離！蔡明亮的電影反應現實生活，放蔡明亮電影的戲院則成了實驗人群關係的場所。

電影之後，我看到很多人的讚美，也看到很多人的不悅，有人不爽的說，蔡明亮打著藝術的招牌拍A片，有人說這是一部看不懂莫名其妙的爛片！我只想說，看完電影我想到自己早上為了一個無聊的編劇案子而和一些異次元的生物交談，為了錢！當初有朋友說台灣電影爛了，我們改行當A片導演才能活下去，為了錢！多少時候我們為了錢在真實生活面前出賣了夢想！多少人想環遊世界當個流浪旅人卻在銀行裡數著不屬於自己的紙張?多少人因為未婚生子之後高中休學沒有圓了出國唸書的想像，現在只能猛刷wish現金卡打造異國夢?現實生活的荒誕和無奈讓我覺得悲哀，好多電影大師都說電影反應現實生活，所以我們看了電影會哭會笑會幹醮，所以蔡明亮說︰「如果這世界上沒有電影是多美好的世界﹗」

我是一個台灣觀眾，我發覺我是一個買春客，看到蔡明亮在新片裡變成男妓發狂了生氣了撕裂自己的衣服還擺出撩人姿勢招攬客人，因為之前他雖然脫光衣服可是觀眾嫌他身材不夠大眾化，如今我走出戲院懊惱不堪全身顫抖，心想如果要自以為是創作者的我當女妓我行不行?

在這部充滿影像符號的電影裡，我學會為觀眾寬衣解帶的勇氣！



200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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