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亮的光芒閃過後,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對練場便出現在眼前。
管理者亞德默默的在前頭帶路,始終維持著不緊不慢的腳步。
「我、不、相、信!」
沃得大喊。
其實從剛剛開始就都是他的聲音,從細小的呢喃聲到嚷嚷聲。
「白髮的!為什麼不是你啊?怎麼會把這麼好的對手…讓給你妹呢?」
看著夜星,沃得瞪著雙眼。
「她想要的,我就會給她。」夜星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話。
「藉口藉口!好不容易以為可以看到這麼好的一場對決了,怎麼那可惡的白髮小鬼不比咧?!不管不管!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白髮比一次劍啦!啊!不然叫他跟我比一場好了。嗯嗯…等一下就馬上比好了——嗚!」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迪古拿著他的手杖往沃得的頭上一敲,這世界終於又回復了安寧。
站在對練場的外面,銀黎歪著頭。
「我做的不好嗎?老師是不是不喜歡我呢?」
突然的,銀黎這樣問。棕色的雙眼濛濛,讓人猜不透。
沃德一愣。
「呃!?不是啊!我沒有!」
只聽到迪古身後的兩名學生忽地竊竊私語了起來,而一道進來的初晨在一旁微笑著。
「你在辯解也沒用啊。閉嘴就好!」迪古瞇起眼看著沃德,一字一句的對著他說。
「好、好,我閉嘴。」沃得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吵雜,訕訕然的閉上了嘴,卻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可以了嗎?」亞德渾厚的嗓音響起。
「可以。」銀黎看著夜星。
「隨時。」法席爾半闔上了眼。
「請。」
一個手勢,銀黎與法席爾隨後上了對練場。
一個房間大的對練場上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黃土與白線。
「沒什麼規矩,超越白線者便算輸。」亞德看著雙方,「請開始。」
輕輕的,銀黎撥了劍。
五十公分長的劍不禁讓人懷疑它的殺傷力。
見到對手已拔劍,法席爾也跟著抽出了自己的配劍。
「好!好刀啊!」沃得的雙眼瞪的老大,看著法席爾的劍。
鋒利的光芒閃爍,它正告訴著眾人它的不凡,也或許是它主人的不凡。
兩人不語,互相凝望著。
或許在場邊的眾人並沒感覺到,但法席爾真真確確的感覺到了銀黎的氣勢。那並不是一般學生的氣勢,那是常在生死間徘徊才特有的氣勢。
為什麼這樣的小女孩會在生死間徘徊?法席爾不禁皺緊劍眉。
「氣勢對決。這小女孩不簡單哪…」亞德瞇起眼,深深的凝視著眼前柔弱的小女孩。
「我想我們都看低她的實力了。」迪古望著,就算他們不像法席爾,感覺不到銀黎的氣勢,但那握劍的姿勢、眼中的鋒利,只要是實力高一些的人都看得出來。
「白髮的!我錯了…」沃得真誠的看著夜星,「我要跟你們兄妹挑戰!」
此話一出,祭司學徒們接差點摔跤,迪古不再手下留情,用力的敲了下去。
沃得卻不吭聲,兩眼直直的望著場上。
是什麼時候呢?當她開始握起劍。那柄樸素的劍、那柄她父親曾用過的劍。
再次握起劍的感覺是好的,卻使她深陷入一次次的回憶之中,為什麼?
銀黎瞪視著這把劍,深吸一口氣,抬眼,細細的打量著對手。她知道他並不是一般的二年級戰士。他的實力曾是,但至少現在已經不是了。
鏗鏘、鏗鏘…
銀黎皺了皺眉,用眼角餘光望向一旁的夜星。夜星低垂著眼簾,神色間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
有風!
就在她一失神的剎那,法席爾做出了他的第一次攻擊。
腳往前三個踏步,劍便往銀黎揮去。
銀黎看著他,不閃不避。
「什麼!?那女孩要做什麼?」一個祭司學徒睜了大眼看著銀黎。
法席爾的速度太快了,只在一息之間就已奔到銀黎眼前。
嘴角帶著一絲絲的笑容,手中的短劍一橫,竟是將法席爾的衝擊力道都瓦解了。
銀黎卻在劍身接觸的剎那再次轉動手腕,身體一矮,腳邊一個滑步就從法席爾的包圍中竄出。
「這年頭的小女孩都這麼可怕嗎…?」沃得看著場上的銀黎,下了這麼個評語。
夜星睨了沃得一眼。眼中是滿滿的驕傲,和著一點的高傲。
十階魔獸的高傲。銀黎笑著在夜星心中說到。
而夜星卻是微微張大了眼,法席爾的包圍對這樣的一個小女孩來說已是不可能突圍的了,加上他手中的劍絕對不是凡品,他劍劍犀利,每一個動作都是一個殺招。還有那氣勢,那氣勢直衝著銀黎而去。
這種情況下銀黎卻還可以分神注意著他?
夜星裂嘴柔笑。她這一世一定會比前世來的強大啊…
持久戰,這絕對將會是個持久戰。法席爾微微皺著眉。這一段日子與他交手的學生還從未曾把他逼進這種僵持的情況。
小女孩的棕色雙眼凝視著他。手中的劍忽然傳來一道勁力,沿著法席爾握劍的手,忽地捲食了他的整隻手臂,他趕緊以自己的鬥氣給抵回去。
他深鎖著眉,緊緊的看著銀黎。氣勢!居然是氣勢而已。
只見小女孩眼中閃了到細芒,忽地往後方飛去。
「抱歉,閃了神。」銀黎看著眼前那雙翠綠的雙眼。「是我沒控制好。」
語帶敷衍的一句話。
亞德忽然笑了。「精彩啊!真精采!」
「是啊。」迪古也微笑著說。「沒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
一群學生們錯愕,剛剛還在觀賞著兩人一來一往的絕美舞姿,眼看勝負是難分…
「怎麼說呢,主任?」初晨看著眼前的大祭司。
「等等你們就知道了。」迪古說。
銀黎收了劍。
法席爾看著自己剛剛握劍的手,虎口竟是有一點的紅腫。再望向銀黎的小手,那白淨的小手居然一點傷痕都沒有…不!不是的!
那雙小小的手上淡淡的浮現了一層壁色護膜,而上邊早已佈滿了大小不一的龜裂痕跡。
銀黎感覺到手上的視線,她回過身來。
「你很強。」她微笑,抬起自己的雙手。「你贏了。」
法席爾看著銀黎。
「我不懂。」他低語。
「你輸了,我贏了。但在規則中我輸了。」銀黎聳了聳肩,頗不以為然的說到。
法席爾了然的點點頭。
「呃…誰來給我翻譯一下他們說的話啊…」沃得汗顏。「怎麼他們說的通用語我是一句也聽不懂…」
「小丫頭,這樣好嗎?妳應該贏的喔。」亞德問到。
銀黎邊走回夜星的身邊邊回答,「沒關係,是我輸了。」
看著眼前這一群人,旁邊的兩個學徒祭司實在忍不住的出聲。
「請問…管理者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亞德看著包括初晨的三人道。
「這是一場精采的氣勢對決!」他揚起了一抹微笑,「不是刀技,也並非鬥氣!是那氣勢啊!」
「小丫頭的氣勢簡直如浪般一波接著一波的打過去,鑽著法席爾的包圍漏洞。雖然刀法不如法席爾這麼精湛,卻懂得利用自己嬌小的體型,總能在劍落下之前閃避開,所以雖然法席爾的攻勢已經是如此猛烈,卻還是沒有碰到小丫頭。」
亞德頓了頓。忽地看向了銀黎。
「小丫頭。」
「嗯?」銀黎歪了歪頭。
「氣勢,那氣勢是誰教妳如此使用的?」亞德看著她。
全部的人也都看著她。
「我。」嘴角彎了彎,「沒人教我。」
「妳這小丫頭什麼來頭!」沃得驚叫到。「沒人教妳!?…那教我好不好?」
迪古的木杖再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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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的升級戰已經過了一個月。
課間時間的草地上就這樣安靜的坐著一個少年與一個女孩。
沒人會想要打擾他們。
銀黎這幾天總偎在夜星身旁,那種源源不絕的自然氣息讓她的魔控力進步神速。
雖說是安靜,但他們腦中的對話是不曾斷連過。
銀黎…別睡著了…。夜星禽著溫柔的微笑替她攏了攏衣領。
今天的北荒聽說會下雪,濂朵學院的位置偏中北,風也是頗大的。
今天的風好大…。而換來的是昏昏欲睡的呢喃。
銀黎…妳的氣息在消失…!夜星變了臉色,空氣中銀黎那淡淡的香草味在消失著!
我沒有…故意…收…。腦中的思維線忽然斷絕了夜星與銀黎的溝通。
怎…麼會…!?夜星那雙眼睜大著,那是…那不應該啊!
懊悔著低吼了一聲,夜星橫抱起銀黎,腳輕輕一踩,身影便消失在草地間。
在學院裡的一小部分人感覺到了。
瞬間的窒息,像心被緊緊捉住般的難受,回想起身體還是不自覺得顫抖。那股磅礡的氣息,全無收斂的往身上砸下來,像被一桶盛滿針刺的水潑的透心涼。
「那股氣息…」紫蓮的臉上不停的滑落一顆顆的淚珠。「你們感覺到了嗎…?」
「都、都感覺到了…」萊爾喘著氣。
嵐幻沉默不語,刺客的感官一向最敏銳,這樣的氣息幾乎使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那是什麼?」初晨俊臉蒼白的揪著胸口。
「迪古…」亞德眼中的精光大盛,夾雜了一絲怒火。「有『東西』跑進來了。」
「我感覺不到學院外的東南處,而且範圍朝著我們靠近。」迪古霍然轉身,直奔向守衛室。守衛這學校的死士們,他的死士。
有些人還是過著他們的生活,簡單、快樂,或許無知也是幸福。
但可以知道,濂朵可能有危機了。
火紅從眼角一閃而逝。銀黎歪著頭。這是夢,也不是夢。
是一面鏡子,也是一灘水。
「小斐特拉…斐特拉…我的小斐特拉…」
囈語,在耳邊。眼前觸及的是一片遼闊的草原,不見邊際。柔柔的草在腳邊隨著風擺盪…天是一片粉紅,綿綿的白雲和著一點點的藍,像童年的回憶…
「我的小斐特拉…斐特拉…我的小銀黎…幻夢似的銀色黎明…」
好多好多的聲音在銀黎耳邊呼喚,喚著她熟悉的名字、喚著她不熟悉的名字…
「是誰…?」
水銀藍的髮絲飄盪著…在她臉頰上輕輕觸摸著。
一雙白白淨淨的手,從銀黎飛揚的髮絲間穿過,緊緊的抱著她。
「我的夢…斐特拉…我的銀色黎明唷…」
芬芳的氣息吐在她耳邊,癢癢的。
聽著背後人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她看到了新的世界。一株株的草、柔和的風,韻律的飛舞著自己的生命,或許跟著節奏踢著正步、或許跟著節奏跳著舞,一切的一切,都是同樣的節奏…
是背後人的心跳聲,這世界以他為中心。
閉上眼睛,銀黎看著虛空的黑暗…
啊啊…他們在歡迎她啊…可是為什麼…?
「自妳離開,我們每天都好想妳…大家…這裡的大家…」鈴鐺般的聲音。
銀黎不語,轉過身去看那人。
「我們好想念妳。我們的斐特拉…我們的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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