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全然陌生的辦公室，盯著手中隻字未改的升遷令，她顰起了眉。
這個來慣的室所，真的成為她的了？
上個禮拜行銷部協理、行銷部經理偕同到香港開創新公司。
昨天這張人事調動表到了她手上。
行銷部協理由同屬創意處的企劃部經理升任，企劃部經理由襄理直升，再拔擢一老經驗的企劃部襄理空缺。
一切合理！
但行銷部經理卻由她，一個進公司不到一年的小員工取代。
別說是贏面最大的襄理了，行銷部其他更有資歷的員工也都忿忿不平了。
誰都懷疑是上級的私心護航，矛頭也都指向了方調職不久的前行銷部經理：遠星籽薰。
她們兩個的好交情大家都看在眼裡，即使籽薰一向公私分明、深得下屬心，仍多的是懷疑的人。
一時之間，創意處沸沸揚揚───
懷曾經想過婉拒這項人事命令，藉此杜絕自己與籽薰受到的無辜謾罵。
可一通從香港而來的電話，一句───
『我相信妳，也相信奈良處長用人的眼光。』
是，籽薰相信她，鹿良也相信她。
但她自己呢？她相信自己做得到嗎？
那些閒言閒彷如透過了牆，仍浪浪侵襲……
『叩叩叩───』門應聲而開，斜倚的是一頭紅髮、帶著淺笑的我愛羅，「有空嗎，經理？」
「請進，砂瀑協理。」懷回應，卻沒起身招呼的打算。
從她決意接受這份工作起，我愛羅是少數給她真心祝福的人。
她想過了，拒絕工作只會正中他人下懷，為了籽薰更為了她自己，要讓傳言不攻自破的最好辦法，就是以她的工作能力證明。
唯有維持籽薰所在時的高業績，她才有被信任的可能。
他沒去坐沙發，直接來到懷的桌前，「行銷協理現在在企劃部道別，等一下也會過來。」
「是，我知道了。」自卷宗中抬首，她回應上司，最禮貌的一種態度，比起過去還要嚴謹。
明明在職位上近了，不是嗎？
「你們協理是企劃部出身，對於行銷部的行事，麻煩妳多照料。」對於自己過去的直系下屬，他幫了一把。
雖然懷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勝任，但，「是，我會盡我所能。」
沒聽到自己預期中的推辭，我愛羅有些不放心，「妳沒話要跟我說？」
辦公椅上的懷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所害怕、所擔心的嗎？
可她要自己努力、要再有那個上級偏袒自己得多，那些流言又要滿了。
「請砂瀑協理去忙吧！有困難的時候，我會去找行銷協理討論的。」
明明她的對答得體，為什麼他聽到時，會有如此濃烈的悻然呢？好不是滋味……
她現在才知道全心投入工作，會如此疲倦。她也是現在才知道，在這種狀況下，是很難聽進他人勸休的話的。
之前她老愛說籽薰是工作狂，現在似乎失去了資格。
一轉眼，時針就已到了一、二之間，直接錯過了午餐時間。
無妨，她也不餓，拿起馬克杯，她打算到茶水間替自己沖一杯即溶咖啡。
門外，排排坐的員工，分神與她點頭致意，還有個女員工注意到她沒出來用午餐，而奉上小點心。
本來下意識想拒絕的懷，在想起了籽薰後，收了下來。當初，她們就是這樣熟識。
他們能度的轉變不是沒有原因的，公布欄上，成績高居第一的創意處便是最好的證明。
而各部間的排名，雖然少了過去針鋒相對的比擬，但仍然可排於企劃部之後───第二名的位置。
倒入了咖啡粉後，懷的眼睛驀地酸澀，她放下杯子，按起週邊的穴道。
一個經過的同事，好心地替她注入熱水。
「謝謝，」她接過，道謝的同時，「砂瀑協理？」他不是應該在樓上嗎？
像是猜出她所想的，他邊洗著手邊回答，「我下來巡察。」
懷表示明瞭地點了點頭，同時，兩個人陷入尷尬的沉默……
才想著要茶水間，他又傳來了叮嚀，「工作已經步上軌道，妳就別讓自己太累了。」
「別擔心，我沒事的，協理。」輕啜了一口咖啡，她佯作渾身精力，「我先回去上班了。」
沒事……？
她那一頭浪漫的亞麻色長髮，從升職的那一天，就服貼地綰起。
早上從不遲到，晚上不是加班就是應酬，一個多月來，忽略掉了多少正餐？瘦了一說，臉頰也幾乎凹陷。
這樣叫沒事？
顯然，前後任的行銷部經理都一樣。一樣愛逞強、一樣讓人不捨。
「當初是你不管我的顧慮，要升她為經理的，現在你也要遵守承諾，聽我一次了吧？」9樓的處長室，傳來爭執聲。
「可是你也承認她有能力的呀…」某處長的聲音顯著很困擾，「而且她現在也做到啦！」
講到這個他就有話說，「我只叫你升她為襄理。」
一個多月前的人事命令案，由上級授給處長鹿丸全權處理，而當時他能找的商量商對象只有我愛羅。
在相處中，他們都深諳懷的能力，只是我愛羅不希望她坐擁太多壓力。
「那你說你到底想怎樣？」懶得爭吵，鹿丸打算直接評估重點。
想起剛才看到的那臉憔悴，他更堅定，「讓微語喘口氣，我跟她一起去香港受訓。」
都說了是受訓，怎麼還能輕鬆？鹿丸狐疑地看著我愛羅。
不知怎地，他竟有點不敢直視那樣的眼神，「讓她去見見籽薰，總是比較好的，而且，」找回立場後，他的態度也較為鮮明，「本設定為我這個『企劃協理』跟籽薰那個『行銷經理』一起去的，不是嗎？」
他這麼說是沒錯啦，但是，「那是在佐助不在的時候，」現在有行銷協理啦！可觸及到他的眼神……「好吧，我也不希望兩個協理都不在。」
滿意地點了點頭，「謝謝處長。」
被『威脅』了那麼一段，鹿丸也不甘心就這樣放過我愛羅，「這次就把所有你想跟微語說的都，不要再愁苦著一張臉，影響工作成效了。」
他那有要說什麼呀……那副曖昧的模樣，而且：「誰影響工作了？」
好吧！鹿丸從善如流，「你的面色愁苦嚴重地影響了我的工作情緒。」
知道有個進修機會，又可以順便去找籽薰，懷是很高興的，只是與我愛羅一道……她有點怕尷尬。
之前籽薰還在的時候，她其實並不排斥與我愛羅接觸的。請她代打電話，幫她搬批改卷宗、一起在辦公室等待答案……她都不曾有所遲疑。
因為她知道，自己只是個附屬，只代表了『籽薰的朋友』。
可是她現在代表的，一是『行銷部經理』、一是『微語懷』。
兩者都脫離不了閒言閒語，因為她缺少了我愛羅與籽薰的革命情感。
但與其說害怕前者，她更無法接受自己的胡思亂想，把對於職場的關心轉嫁至自己身上。
為了杜絕這種不堪，她讓自己在我愛羅面前，只有一個『行銷部經理』的身分。
可，她能武裝自己這麼多天嗎？她擔心。
鹿丸是公司唯一送禮兼司機的代表，理所當然地，怕懶的鹿丸沒有多餘的台詞。
就外人的眼光而言，當然不會認為他們是代表公司受訓的，完全像是一個朋友送一對情侶的樣子。
而更好的說法是一個不耐煩卻非送不可的朋友，送一對非常登對但感情似乎有點失和的情侶。
「我們進去吧？」我愛羅徵詢懷，算是解鹿丸的圍。
看了看時間，的確是差不多了，「好。」
鹿丸終於可以回家了！
飛機上，他們的座位緊鄰，距離比正副駕駛座還近，他們之間第一次。
「到了香港後，佐助跟籽薰會來接我們，課程明天開始。」調整了下坐姿，我愛羅以公事的口吻提醒。
這些，她與籽薰的電話聯絡都有提到，「嗯。」
「在這之前，妳就先睡一下吧！」後一句則是私事的建議。
他明顯不同的語氣，著實讓她驚了一下，只是沒表現出來，「那你呢？」
他打開附於座位旁的檯燈，「我看個資料。」然後拿起毯子，細心地放到她腳上。
雖然是收下了，可她怎麼睡得著呢？
閉上眼，感覺到的仍是他呀……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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