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極限，說故事 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 老舊且無用的記憶與程式漸次地清除 我在敘事裡 邀請靈感 慢慢地重說故事 活出真正的生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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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小年夜，父親在工廠裡出了意外，被同事以推高機給碾斷的腳跟，所幸送到醫院急救接回，但根據醫生表示，大概需要三至四個月，才能拆鋼釘與確定腳跟是否完全接回。

　　為此，這陣子我密切打電話回家關切病情，昨晚我連續打了半小時無人接聽，就覺得頗為不安，連母親的手機都無人接聽，我再嘗試了幾次，母親的手機總算是通了。

　　我問母親，家裡怎麼沒有人接聽電話，母親竟然比我還訝異地反問，「家裡怎麼會沒人呢？」

　　原來，父親即便是不良於行，還是執意自行騎機車去找他的姘頭，母親最後是選擇自己來到姨媽家避避風頭，將姘婦給請到家裡來，讓他們能一逞私欲。

　　這樣荒謬的情節，在我家自然不是新聞了，記得小時候母親與三個孩子總是莫名其妙地被父親趕出家門，然後在家裡附近晃蕩，都是因為父親的姘婦要來家裡通姦，我們自然得迴避。

　　可悲的是，家裡附近的日式宿舍，就是在童年那一段被父親趕出家門的時光裡，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甚至是那一磚一瓦，以及榕樹鬍鬚的長度，都被我深深的記憶著。

　　只因我拖著夾腳拖鞋，像母鴨帶小鴨地跟在母親身後走了一圈又一圈，母親的沉默與愁容，驚駭了我許多鬱鬱的問，堆在心裡有種扎人的疼痛。

　　年幼的我，只能記憶著那日式宿舍的一切，對抗著那心裡某種沉重喘不過氣的痛。

　　這樣的痛，即便在我漸漸成年後，經常會不定期地讓我有種罪惡，像是憎恨自己存在似的，常常覺得只有死才能解脫。

　　至今想來只剩心疼，卻不再痛了，只因我可以學習理解這事件之中的許多人，包括他們的無明與無以名之的暴力。

　　昨夜在阿姨家的母親，在一陣囁嚅支吾之後，被我又使出了答案，卻歇斯底里一再重覆：「你毋通生氣啦！這種事我都毋敢乎你宰呀，就怕你會對父親生氣！」

　　母親重複說著，一如當年慣性地在我面前數落父親之後，卻要我不可以生父親的氣，因為為人子女，是沒有理由生父母的氣。

　　在我生命成長的許多時間，我是面對著無法坦然面對自己情緒，甚至也無法為自己反應作主的尷尬，我的體內甚至是一種殘酷血腥的撕裂。
　　
　　漸漸地，我與我自己內在的感覺疏離、間隔，甚至是無視了。

　　越洋電話的那一頭，母親依然是她那一套用了四、五十年的鄉愿論調。

　　「你毋通跟你父親生氣，不然人家會說你不是的！」母親又是一番告誡。

　　霎時，我在電話這一頭，淡然地笑了出來。

　　「我為什麼要生氣呢？其實，我對父親一生的所為，已經漸漸地從理解裡，生起了慈悲。」我緩緩地說著。

　　母親突然陷入了一種驚慌的沉默，只因現在的我不再因她的說辭而同仇敵愾，落入情緒圈套地憤恨，再由著她的道德勸說擺佈，十分不情願地壓抑怒火。

　　那樣的戲碼，我已經厭了、倦了，也就自我超拔出脫了。

　　「這是他的人生，為什麼我要生氣呢？而這也是你的人生，為什麼我要覺得難過呢？」我明白地說著，有種距離的冷，但卻也是清楚的寂然自在。

　　母親無答，或者也答不上來。

　　也許，我不再將自己的感知與母親綑綁，讓她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了起來。

　　我可以體會這份驚嚇，也願意給予她時間去理解。

　　「媽，你不用一再提醒我生氣這件事，好嗎？除了生氣之外，我想自己還能夠誦經迴向給父親的。」我安慰母親說到。

　　在我的誦經裡，希望父親能夠擺脫內在匱乏的趨力，有天發現自己的圓滿俱足，而不是窮其一生地向外探求與需要。

　　關於生命，我沒有在痛苦記憶的翻揚倒洩裡陷沒，反而是更珍惜那每一次痛裡的心疼，重回記憶現場，療癒；關於人世，我不會因為迭層不窮的紊亂而失望，卻是更感恩每一個人以肉身示現的無明造作，讓我大悲心起，以致祈願所有的志願解脫都能迴向。

　　再次回到家族事件的現場，我只是選擇了另一種可能，因為理解所以慈悲，而路還漫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