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祝你生日快樂。
少,你的生日我始終惦念著。
當我們慢慢地不再直接聯絡,卻只是透過友人曲折的關心,對於你的生日祝福,我是存放在柔軟的思維裡,細細地織密著,願在此去的天地無涯、朔風野大,能在想念的虛空裡為你帶來一絲的暖。
祝你生日快樂!
人生道途,我僅有那麼幾年的機會親口對你說出這句,就像在多倫多那一年的越洋電話裡,我緩緩地說著,心裡卻是一份沉重的惦念。
就在你生日的前一晚,我夢見了你,但卻是死亡的夢魘。
夢裡,我在天涯的一端感應到你在山裡出事了,接到電話的當下我倉皇地轉身,就整個人跌個踉蹌,手肘與腳的關節處都挫傷見骨地出了血。
感覺天地不仁,就在我最想向你奔去的一刻,卻發現宇宙就像個吸塵器般,把上一秒的眼見為實,通通給抽空地收了回去。
我找不到任何一種交通工具,卻只是茫然地望著真空的世界,無助地哭泣。
地老天荒,那哭是絕望裡唯一的流動,淚水慢慢地淹漫,起初只是觸覺的濕度,卻到最後感覺那麼一點點的浮力,我竟然被自己的眼淚給浮了上來,亦載亦沉的。
霎時,我停止了哭泣,卻也四肢不停地在水中揮舞掙扎著,就怕下一刻自己就要溺斃在自己的淚海裡。
忽然在遠方,我看見了並列的許多舟筏,一艘連結一艘地延伸到幾乎看不見的天際。
我勉力地游到最靠近自己的第一艘船,爬上船身去,搖晃中還來不及作想,卻發現這船是動彈不得且無法划行的。
眼見這些船以厚粗的繩索,死緊地並綁在一塊,我似乎只能夠一艘一艘地橫跨過去。
一艘並連著一艘,延伸到極遠的海平線那邊。
只想盡速趕回到你身邊的我,只能把這些漂浮在淚海上的船隻,當成是陸地,慢慢地走回到有你的所在。
只是,這搖晃在海中央的船身,不比在陸地上的行走,我每每費力地橫跨過一個船身,碰碰搕搕,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那淺陷的船身搖晃倒地,船身的每一個實心木頭都將我的四肢給無情地敲擊,直到後來我是完全地疲累了,所有得關節都扭斷與腫脹,幾乎是狼狽地爬上似乎永無終止的船身,一艘接著一艘。
我望著汪洋大海,已經完全哭不出來了,尤其是那爬行的姿態,以及身體上的每一吋痛楚,讓我徹底感到被世界所遺棄了!
少,十多年後的我,再度想起這夢裡的一夢,仍是心驚駭命,只是那形體的苦不過是象徵,潛藏在靈魂最深處的,是被無愛所灼傷的印記。
少,於今的我是如此解夢的。
業海無邊。
我幽怨的淚,化成了渺渺無邊的淚海,將自己完全地陷溺,而那一艘艘並連的舟,不過是千萬劫的投生,我卻誤以為累世的苦苦相尋,總有一天能夠等待你,就像夢裡我偏執的認為即便到最後斷腳殘臂地爬過一艘又一艘的船,總可以回到你的身邊去。
就在海平線的後面,真的就是最後一艘船,也能就此讓我落地到有你的所在嗎?
少,千萬年轉世地尋你而來,卻一次次地錯過。我到底學會了什麼呢?
苦,苦苦,壞苦。
苦,若是要人從這項生命功課領悟些什麼,那我究竟懂了沒有呢?
少,於今的我看著夢裡的自己,是如何自殘又頑愚地爬行過每艘船,即便到頹圮力盡,甚至是頭破血流,也是苟延殘喘地撐著最後一口氣,我自己都鼻酸了。
這苦,到最後就在心底的柔軟處,湧現的一股大悲。
也終於體會有情眾生是如何在自設的苦裡,苦苦相逼呀!
少,有時清楚明白,會帶來更深沉的悲痛,但這是與先前無明的痛是完全不同的,又或者是一種徹底的質變,繼而開始思維苦的解法。
這或許就是佛陀悲心叮囑的四聖諦裡,所要人經過的痛苦試煉吧!
少,我懂了嗎?又或許,我還在懂的進行式裡,帶著一份相信,相信我的解脫也是迴向給你的。
少,許久的那一年,就在你生日的前夕,我在大雪紛飛的多倫多夢見了你的死亡,對我而言是如何難以承受的傷痛,以及執拗又萬劫不復地向輪迴行去,只為趕在死亡前見你一面。那時我只是驚恐未定地打了電話給你,語多保留又含糊地要你小心出行,卻又唯恐說出那一個死字。
而今想來,當出的我不過是表層地解讀了夢的訊息,把它誤解為一種危機示警,卻沒想到生命的許多深意,其實是潛藏在夢境裡的,那反倒是我在一次次輪迴看似求生向你尋去的道途上,卻無異走向死亡的隱喻。
少,就在你生日的這一天,我重新為你解開這個夢,相信生死縱然契闊,但是跳脫輪迴之後,我們不僅僅是執子之手,卻是生命的完全合一,無有分別,屆時,偕老的豈止是失去了象限的時空啊!
少,讓我再度凝視你的情感,與我自己的無明傷痛,就在大悲心起的那一瞬間,我知道自己終究是要捨棄那舟筏的,不再眷戀輪迴,到了彼岸,就沒有什麼不能捨的了。
少,祝你生日快樂。
我相信自己的心念是最細微的振動,搖撼著你生命底層的幸福覺知。
少,讓我以了知輪迴是苦,為你點燃一盞無盡燈,照耀著你歸家時的無有恐懼。
少,祝你生日快樂。
生死掛念裡,讓我們在寂滅裡重生,那已不是輪迴,而是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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