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小女孩都有屬於自己的公主夢幻: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但我的美夢卻是變成和服美少女。在我小學五年級左右,當時台灣還沒有有線電視,當然就沒有所謂的日本頻道囉,但是,我們家每星期都會有一個銷售員,拎著兩大皮箱日本錄影帶,供我們租用觀看,這就是我生平第一次的日本印象,或許看了太多「日本大江戶搜查網」等古裝片,我最嚮往的就是穿上閃著絲緞光采的和服,蹲在櫻花樹下撿拾緋紅花瓣,然後等待我的英勇武士出現!
不過說來慚愧,三十五歲之前,我幾乎繞著地球跑:美國、加拿大、英國、法國、德國、荷比盧、瑞、奧、義、捷克、印度、新加坡、印尼、泰國、帛琉,走遍千山萬水,就是沒能到我的夢想王國—日本,最後,竟還找個德國人結婚,連拍婚紗照時也沒能挑件和服乾過癮,因為實在太難跟先生,用哩哩落落的德語解釋我這樣的少女夢幻了!直到去年,我終於第一次踏上日本,只是礙於有同行者的制約,我最後只是隔靴搔癢的搬回三大本和服雜誌,回台灣翻看乾過癮。
不過,穿和服拍照的瑰麗夢幻,竟然到歐巴桑的年齡—三十六歲,終於實現了!今年三月底去京都原鄉之旅,我的首要目標當然是穿上美美的和服囉!只不過今年的春天真的有點冷,3/29第一天到達時,京都天色灰矇矇的,櫻花半株也沒開,也難怪!七、八度的低溫,真是見鬼了!連人都在大衣裡皮皮挫,嬌嫩的花兒當然也要躲在花苞裡取暖呀!我一下巴士,連忙穿上醜醜的大風衣,再戴上歐吉桑型的毛線帽,戴上手套拖著行李,鼻涕還隨風牽絲飛揚,唉!我的和服美夢喔!
終於到了第四天清晨,京都來個晴朗的大好天氣,清晨氣溫約有十二度吧,那天運氣正好,遇到民宿的女主人,跟她頗為投緣的,聊了一下發現我與她先生同齡,只是我已經是兩個小朋友的“老媽”了,她直說他們要快快加油囉!突然她一時興起,說要幫我穿上他們提供的免費浴衣讓我拍照,通常他們只有在夜間才提供這樣的友誼贊助喔!哇!平常的我可是愛吃還會假客氣,但我人一到了京都就“宛如新生”(借用瑪當娜姐姐的Like Virgin),當場一口氣就猴急地答應,果然,簡易浴衣的好處是,我實在太怕冷了,三件長袖衛生衣、黑色套頭毛衣也沒脫,直接將浴衣披掛上陣,就連最複雜的帶絆,竟然是綁好的一隻蝴蝶結,直接掛鉤在帶子上,所以不到十分鐘我就穿好了,哇!我感動地快哭了!我拿起我的相機趕忙請他幫我拍下這歷史性的一課,這種感覺好像是白髮阿嬤穿白紗,惹人一把激動淚呢!貼心的女主人讓我在民宿櫃檯的金色屏風上,拍了好幾張“裝模作樣”的沙龍照,接下來,還主動開放中庭的枯山水讓我取景,為了報答她的盛情,我當然是加把勁地“搔首弄姿”起來,只不過八點後背包客們陸續起床,大家就圍在枯山水前,觀看我的自我陶醉,大家還拍拍手說:「真讚!」一位加拿大妞馬上酸酸地說:「還是亞洲人穿和服好看,你看起來就像娃娃!」一位美國男生還走過來拍我的肩說:「觀察你四天了,每天都是穿得圓滾滾的一大堆衣服、一件舊風衣,一只皺不拉嘰的背包,一臉疲憊不堪的面容,沒想到你還是專業模特兒喔!」唉呦!我當場笑得忘了和服美女的優雅,我連忙解釋說我還是邋褟的背包客啦!穿上和服只是我童年的美麗夢想,我才不是什麼模特兒。不過眼看時間已經接近九點,人家平常我可是五點就出門苦行的人,今天可真是拖延太多時間了,謝謝女主人的盛情,脫下和服之後,我走出民宿,看著亮晃晃的太陽,呼吸一下溫暖的空氣,當場就決定往西陣織會館出發,走!就來個和服之旅吧!
搭上公車轉了半小時,沿途詢問路人,終於來到西陣織會館,趕忙到櫃檯詢問是否有機會租借和服,因為這通常都是要預約的,但是說來奇怪,我在台灣發了幾次英文電子郵件,就是沒人回應,可是櫃檯的兩位服務人員,除了發音有濃厚的日本腔之外,英文導是相當不錯的,所以我當然借題發揮,可是他們理虧在先喔,可不能搬出「沒預約就不能租借」的規定來搪塞我,果然,大和民族是講理的,讓我馬上結了帳(約三千多日幣),匆忙近更衣間來個大變身!
可能我來得太晚了(已經九點半了,依照規定下午四點前就得歸還和服,所以大家都趕忙從九點會館一開門,就立即變身),所以小紋和服沒剩幾件,我看來看去拿不定該穿哪件,就比手畫腳地詢問中年的服務人員,在鏡子前比了比,雖然我個人偏好淺綠色的素雅和服,但專業人士認為粉紫色的彩蝶和服很配我的膚色,我當機立斷相信專業,在服務人員的示意下,迅雷不及掩耳地當場脫衣舞,然後通通丟到一個籃子裡,不過,我脫到剩下兩件長袖衛生衣,他們硬是要我脫掉,因為她們也提供一套和服專用的漂亮蕾絲襯衣,再加上塞了太多內衣會讓和服線條變形,但我天生怕冷,衛生衣就像我的錦衣衛,保暖之外也有提供了安全感,我自然不肯脫掉,僵持了一下,我不斷比著冷到顫抖的模樣,他們當場投降妥協了。所以兩件衛生衣之外,他們在幫我穿上和服專用內衣,這是兩截式的,純白的襯衣與襯裙,袖口裙襬都有蕾絲花邊,哇!真是純白的夢幻,難怪和服上襟、領口,會刻意讓襯衣露出一截白色,日本男性在和服華麗鮮豔顏色的感官刺激下,渴望遐想的就是底層那股如處子般的純淨,這大概是情色的催情效果吧!
終於披上寬大的和服了,以前我老是搞不懂,one size的和服究竟如何應付環肥燕瘦、高矮的不同需求?終於懂了!關鍵就在兩條棉線,首先,依個人腰圍調整好就將衣襟交錯,接著開始自腰部,依照個人高度,向上折出適當的裙長,如果矮一點當然折進的布就多一點,然後利用第一條棉線將兩層布的摺疊處綁緊,以免下擺跑掉,這時工作人員會像郝思嘉的黑人管家,把人自腰部勒得緊緊的,雖然我已經瘦到只剩24吋腰,還是被他們勒得哇哇大叫,心想:「叫我怎麼呼吸呀?難道我不用吃飯嗎?」另一棉線則用來固定折疊處的上方,這樣和服的基本模樣就出來了!接下來的重頭戲當然是絆帶囉,工作人員幫我配好色地挑來一條有花卉圖案的絆帶,此時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原地依照他們的指令繞圈圈,這幅畫面有點像他們打著大陀螺,而我就是那只無辜的陀螺,帶絆自然就是線頭了,不過就是寬了點!這時,我又得深呼吸縮小腹,站在原地轉圈圈,這讓我有點暈眩,不知繞了幾圈後,終於叫停!他們開始進行打結的高難度動作,這時他們把我當成織布機,用幾條編織美麗的繩索,開始在帶絆上來回穿梭,由於這是在我背後作業,我自然無緣見習,所以我的大腦只好用來胡思亂想了,帶絆這麼難綁!那日本男生要猴急都有點困難吧!光是要拆掉這部份,可能要小心翼翼,否則全部打成一團,可能會被女方狠揍一拳吧!那被捉姦在床的話,也挺麻煩的,要在緊急關鍵的一秒穿上衣服湮滅實證,恐怕有點困難喔!不過,這僅僅是我的異想世界,真實情況可能得問問日本人才算數!可是,電影失樂園裡,女主角父親過世的當晚,她的確穿著墨黑素色和服,在動情激素的催促下,趕到旅館跟男主角偷情,只是電影只點到為止,也沒能解答我的問題!失望!
上了年紀的歐巴桑就是這樣,有的沒的亂想一堆,最後還發呆地流口水,完全忘了自己來這裡是要做啥?工作人員的催促聲終於將我自異色的夢想泡泡驚醒,喔!原來我已經穿戴完畢,哇!真美!我是指和服啦!她們要我挑個花紋小布包就趕緊上路,不過看我又揹了個巨大的單眼式數位相機,馬上再額外多拿個大一點的美麗布包,放進我的相機,好掩人耳目地依然美美和服出場。穿上特製的夾腳白襪包,套上筐噹做響的木屐,我就開始上路了!
第一次抬頭挺胸美美地和服出場,踩著內八字,手上晃著兩個小布包,哇!三十六歲的歐巴桑美夢,終於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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