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單人旅行,不僅代表著自由放逐,也意味抽離與告別。愛戀的足跡踏得越深,抽離時所提起的力氣也得特別用力。戀愛的人想旅行,失戀的人更想出走。「你離開我,就是旅行的意義。」有時旅行是創新,從陌生到陌生,走到就是風景;有時,是更沉的,往回舔噬傷口。
妳也許記得,去年生命中很美好的一天,是與情人帶著美酒與點心,到城市近郊去享受甜蜜的兩人時光。妳覺得那天陽光如金箔,夜色如絲絨,食物的香氣與味道濃重地附著在身上;分手後,妳在身心極度不能平衡的狀態下,苦在思念裡;妳決定買同樣一款酒、同樣一牌CHEESE,同樣的麵包,同樣的路線,回到記憶之地。陽光依舊如金箔,夜色依舊如絲絨,環境重現,但是,感受卻再也飛不起來了——妳聞到腐敗氣息,聽見散亂回音,屬於你們的共同記憶好像已經消退了,甚至是,愛情早在腦海中慢慢剝析了。
其實,妳早就準備好,要將愛慾雲煙擱在心的底層,旅行只是更深層地翻動內心,告訴妳感情已然質變,它永遠地過去了。那瞬間,妳終於明瞭:原來,這就是愛情的鄉愁。
旅行,或說愛情,都是一種尋找知音的鄉愁。去過了,便是愛過的證明,轉身即是告別,即是蘊疊再一次的鄉愁。面對旅行,如面對愛情,含情出走,樂在當下,總是幸福難得。坐在景物飛逝的車窗內,妳回首這段愛之旅,記憶與時空持續對撞,影像雖然如夢遊般失真了,妳也仍有失眠的迷失感,但妳懂了,今後得開始學著將愛慾放置心中而不受其擾,原諒過去,放過自己。
下一次,妳再獨自啟程,妳就能自然地想起,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在生命的燦爛旅季裡,陪妳走了一程:陪妳聆聽春天第一聲的燕子叫聲,告訴妳什麼叫做呢喃;陪妳喝一口冬夜新暖的酒,告訴妳什麼叫做酩酊;讓妳知道天地之大,有時只需一個人的笑容就夠了;也讓妳體會蝕骨的歡愛與痛楚,其實僅在一線間。重要的是,妳懂得他的掙扎,他懂得妳的辛苦,足矣。
男人的旅行在於冒險犯難,妳則在前進中柔情回首,殷殷找尋,與不同的自己戀愛交合,進入、取悅、告別自己,傾斜旋轉,如嵌入夢境的縹緲舞蹈。「我要走了。」——這次,妳對自己說。這些愛情際遇,毋論荒蕪或潤沃,熱烈或悲冷,都是一份感激,一次曾經心動的照面。妳看一眼,笑笑收進眼底。
現在天亮了,妳的新旅程開始了。
而妳總是知道︰最好的風景明信片,是愛人凝視的深情眼眸;最好的紀念品,是愛人留散在枕頭上的絲綹頭髮;而最完美的旅程,是回溯與找尋,是從回家那一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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