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醉,於是一口把整杯紅酒喝下肚。
「喂!別糟蹋了東西好不好?紅酒不是這樣喝的。」說著他舉起酒杯,在眼前輕輕搖晃了兩下,然後拿到鼻前左右游移了一回,露出嗅品的陶醉表情,才淺酌一口…
我逕自拿起酒瓶,朝自己空了的酒杯又倒得滿溢出來,端起杯子又「咕」一聲一口喝盡。
「別…」他來不及阻止,我的杯子已經又見了底,酒液從我的嘴角流了下來,我也顧不得淑女形象,用手揩了揩嘴,對著他傻笑。
「你心情不好,對不對?」他深情地看著我,用同情的眼睛說話。
「不要你管!」我又伸手要倒酒,結果他伸手握住了瓶頸阻止我,大手正好壓在我的手上,我忽然像觸了電,立即把手縮了回來…
「我不是要阻止你,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就陪你喝吧!但是別糟蹋了紅酒,又不是它的錯。」說著他又向老闆叫了一手啤酒,把紅酒放到自己桌腳下。
「是你說的,今天要陪我喝個痛快!」我把啤酒,又倒滿杯,連他的紅酒杯我也不客氣地拿來一口喝光,然後才改換成了啤酒。
我看到他正張口結舌…
「小朋友,你這樣是不行的!難道,你不怕遇到壞人?」
「壞人?」我指著他的鼻子:「你嗎?還是警察杯杯?…哈哈哈」
他一時尷尬起來,臉紅了一大片,一時語塞。
我不喜歡他叫我「小朋友」,其實我們才差十幾歲,而且我也已經二十出頭了,這樣叫好像不把我當大人看待,真是無禮!
但我喜歡他這麼厚道,只要調侃一下,他就會害羞或不知所措,真好玩!
「你才初出社會,不知道人心險惡…你這樣,我真的會…」
「會怎樣?」我打斷他:「會吃了我嗎?吃呀!吃呀…我甘願你來吃我,快來吃我呀!大野狼…」我又咄咄逼人的戲弄他。
「來!」他端起啤酒:「敬你。我乾杯,你隨意…」說著一口就喝完了杯中物。
我當然不會示弱,一飲而盡,他又幫我倒了一杯,但我注意到他只幫我倒了一半多一點,自己卻倒了八九分滿。
「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我知道像你這年紀準又是為情所苦,才會想要藉酒消愁。雖然我不再年輕了,但是我也是過來人,也許可以給你些意見或安慰,你想不想有人聽你傾訴呢?」
他穩重,語氣誠懇,聲音低沉有磁性,和他在一起有一種安全感,可他就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魅力,只是一昧的倚老賣老,把自己說成了像是看破紅塵的老者一般?
沒錯,他說到了我的痛處,我是真的「為情所苦」。
想起今天上班時和伊在MSN的對話…我不知何來的勇氣,在視窗裡KEY-IN了「分手」兩個字,沒想到伊竟然只是冷淡地回我說:「那就這樣吧!今天下班後我就搬出去。」我連回答都沒來得及,伊就下了線。
半年來的感情竟然就這樣一刀兩斷煙消雲散?!…想起當初的甜言蜜語就令人心碎。這個無賴又幼稚的死宅男,從研究所畢業後就不上進,若不是我重感情,對伊好,半年來根本都是我在供養伊,想著我就心有不甘!真是沒風度的負心漢!即使要分手也該是由我拍案才對,我怎麼可以讓伊這樣抛棄污辱?
所以下了班我像個失了魂的人,在街上行屍走肉地晃了三個小時,不知何去何從,後來走累了只好坐在路邊的候車亭發呆。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加班遲回路過的他,好心地邀我上車要送我回家。
回什麼家?那只是個為了工作而租賃的房子,回到那裡是要看伊煩人的嘴臉和伊拼命嗎?
想起那充滿著伊的氣味的空間,想起半年來的生活點滴和歷歷在目的糾纏…連一口空氣我都不想吸進去…所以我不准他帶我回去,要他陪我喝幾杯。
想著想著,我的眼眶又熱了起來,怕他看見又端起杯子一口猛喝下。
他這次沒有阻止我,只是也端起酒杯一口喝乾。我心裡很感激,若不是他,我想我今晚一定更加痛苦難熬。這是老天的安排嗎?
一定是天可憐我,我們才會在這裡舉杯,我不說,我想他永遠也不能體會。
「來!吃點菜吧,別想太多,呵呵,其實你要是多失戀幾次,你就會知道,戀愛就像四季的變化,在人生的旅程上不斷更迭著,秋冬過了春天自然還會再來,千萬別以為現在的冬天會永遠為你停留。」
我吃著他夾給我的幾片小黃瓜,也咀嚼著他的話。
真的是這樣嗎?我怎能像他這麼豁達?一次寒冬就快把我凍死了,我還能撐到下一次的春暖花開嗎?我真的很懷疑…
「我覺得好冷…」我冷冷地回了句,其實我說的是心冷。
他馬上脫下外套,拿來披在我肩上。我覺得好笑,但一股暖流直入我心房…
「也許你現在聽不進去,但是以後你會沒有恨,心裡只有感激,對每一個曾經相愛又分手的戀人。這就是成長!」他回到座位時語重心長地說。
男人怎能了解女人的心?
女人不需要這樣的「成長」,女人只想要早早遇到一個白馬王子,好好地呵護她一輩子。一生一世就這樣幸福地過,即使是只一場騙局,也希望就這樣被疼惜到永久,千萬別拆穿…我心裡想。
但不忍心潑他冷水,畢竟是他的好心安慰。
「喝酒吧!多麼不值呀!過了今天就好了,管它的…」我舉起酒杯邀他:「如果,他也像你一樣,該多好…」說完這句話,我靦腆地用酒杯遮住臉龐,偷偷覬覦他的表情,不知道他聽進了多少。
「看來你受了重傷,那就盡興吧!不過別把今天的憂愁留到明天,明天可是晴空萬里呢!哈哈哈…」說完他也一飲而盡。
這就是陽光麼?照在我陰暗的心房?
再怎麼我也想不到,和他共事一年多,會是在這樣的場合讓我們有機會單獨相處…而且第一次獨處,談的就是我和另一個男人的悲慘傷痛?!
我想起一年來的相處,難道他從未發覺來自一個女人的柔柔傾慕眼波?還是他因為尷尬的已婚身份而刻意忽視迴避?
我又喝了好幾杯,頭有些暈,有些噁心想吐,但我的心卻很清醒。
「告訴我,為什麼?好男人總是別人的老公呢?」我拉著他的手,故作醉態以掩飾我的羞怯。
「你喝太多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我送你回去。」我看出了他心裡的不安…
他說著向老闆吆喝了一聲,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逕自買了單扶著我上了車的後座。
「你住在哪裡?」他開著車邊在照後鏡裡關心我的狀況。
我半躺在座椅上,覺得很想吐,扶著椅背勉強地說了一句:「我無家可歸!」
他聽了大約很迷惑,又問了一次:「給我你的地址,我送你回住處,你這樣不行的!」
我來不及回答,就嘔了他一車子。
他停在路旁,到後座幫我擦拭身上的沾污。
「都是我的錯,不該讓你喝這麼多…」他喃喃地。清理之後把我扶到了前座,還幫我繫上安全帶。
我裝醉,有些迷糊,連心裡的苦痛也都麻木了。這對我是好的,此刻我只感覺到他難得的溫柔,一年來對他的傾慕都在肌膚碰觸的時刻發作,他怎會知道?這一開始的感情錯誤,也是因為伊身上有著他的影子…如果這是我的男人該多好!我們只有這次機會相處!就我們兩個而已。即使只有一晚,我知道:我要他!
「我不能回去了,帶我去汽車旅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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