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曉得,給演講是否在我的生命之書裡有記載,
每年,承蒙基金會以及聽眾的厚愛,我都能有機會,在新竹,給大型演講。
給演講,能想像出來,最可怕的有兩點:
第1點是,害怕被看見,或是,害怕那個不得體的自己被看見。
第2點是,完全不確定聽眾是誰,害怕觀眾不買帳。
這兩種害怕,在這麼多年大型演講的經驗,我一一經歷也逐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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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還沒去新竹社服上班前,我就去給了3場演講,
是新竹縣的輔導老師知能研習,教同理心。
記得我第一場時緊張極了,
而我知道,所有的輔導困境在臨場的真實互動,
不在那些簡單的原則,
我邀約老師上場,扮演他們難搞的學生「讓我只用同理心來回應吧!」
那樣的場子讓許多人血液都興奮起來,
把平日讓自己灰頭土臉的學生扮演出來,
變成學生,體驗學生的感覺,
還能測試這個看起來就是很嫩的演講者,到底有什麼功力?
所以現場從無聊的配合,進入一種主動的互動。
同理心畢竟還是經典,
只用同理心的規範讓我很安全,
而同理心的神騎在於,無論怎樣難搞的對象,
在同理心的聆聽下,無法在停留於模式裡,
他們的內心真實總是會被碰觸到,於是,現場的動力有了輔導效能,
真實出來了,因為小我被同理心溫柔而慷慨地承接著。
那是我這輩子的第一場輔導性的演講,
我開始明白,自己有一種天份,那就是,「觸碰人心」
這應該,有寫在我的生命之書吧!
而我愛上演講現場,那種”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的恐懼,
會帶來我全然的臨在,我喜歡那個臨在的自己,
平日,除了治療現場之外,日常生活的我,或多或少,總會有昏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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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我在新竹給過一個五校的輔導義工訓練,
新竹有五所大專院校,那次,他們決定要一起辦訓練,
而且還找了我,給出2日的工作坊。
那時還很嫩的我,非常緊張,
那次真是害怕,怕被看透,還看到自己不適任。
現在的我明白,那都是小我的恐懼,
而我,只能透過體驗,穿透那恐懼。
小我當時,恐懼的是,”台下那麼多輔導界前輩,我是真金實料嗎?”
所以,我一上台,看見滿滿台下的大學生裡點綴著幾位我憧憬的輔導前輩,
我一縮,就蹲下來,躲到講台下面了。
那一縮,好像就破冰了,大家還愣著的時候,
我已經能站起來了,我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實在太害羞了。」
好感與親和力,就在那瞬間流動起來,
整個場子忽然變成是我的,原來他們的想像與期待被放到後頭,
臨場的真實,成為群體共同支持的現象。
那次工作坊,一定會被寫到我人生的高峰經驗,
由於我聘請了許多輔導界的朋友,
像哈克、士恆、文滔、雅芬、吳珍........
當時都還沒這麼有名氣的他們,同我一樣,充滿著新人的勇氣與創造力,
我們一起上台演練,示範案主中心的隱喻...
一樣,我只能邀約真實,那些,講義裡寫的,除非是練習,否則我講不出來。
在觀眾的注視下,所有的互動細節都會被放大,被看見,
而那時,很奇妙的,我會脫下所有小我的外殼,成為真實的。
因為,平日的慣性,在那種場面都無效,只有當下,活生生的創造流,
能抓住,那麼多人,那麼多顆心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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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最常凝視我的是父親,
他的凝視成了我內心自信的種子。
無論是用眼睛或用攝影機的鏡頭,
他一次次說著:「女兒,妳很美」
他說的美,其實是跳脫世俗的美麗標準的,
就只是,無批評的,看見裡面的我,
無視於我外在的各種殼,而是,直直地看見,
靈魂深處,真實的我。
父親去世後,這世界對我而言,少了那樣的眼光。
我常會被看見,
有時是沒有看見的看見,
有時是慾望投射到我身上的看見,
有時是恐懼投射到我身上的看見,
有時是,看見我的功能,
有時是,看見我的角色.....
父親去世後,我的失落,在於,沒人看見那個深處的我。
我想,展在第一回,用著有如父親的眼光一樣看著我時,
我就難以抵擋地,想要一次次被看見。
就在我們結婚前,我說:「我愛上的是被你愛著的感覺」
「而我想跟你結婚,是願意學習,讓我愛上你。」
是的,在個案室,在工作中,在團體裡,在孩子之前....
我開始能給出,那樣的看,
沒有慾望恐懼,沒有遮蔽地,看見....靈魂的真實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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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演講現場,對我而言,是很特別的火的考驗。
眾人的目光是火,我得決定,要把安全的外殼穿得更緊,或,回到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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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演講,也是那樣的火。
有所不同的是,我已經不是,1995年那個生嫩演講新手,
我是個,經歷無數場演講的,老手與背負著許多期望的人。
昨天,我一整天還在修書,「幸福在我之內」已經寫好一個禮拜了,
卻被我一修再修,擱在身邊,不肯給出去。
跟我的編輯說,一想到,印一本書要砍掉那麼多棵樹,
我就無法,把稿子匆匆交出去。
開場前,展來陪我。
我跟他說:「很奇怪,我沒有緊張。」
「太可怕了,沒有緊張,那熱情呢?」
「真不曉得,等一下,要用什麼燃料來燃燒自己。」
我原來以為只有小貓兩三隻的,
沒想到,6點58分,其實坐得滿滿的,後面有幾排空著,
但其實是,很多人到來了。
開場前,我看著前方,需要看見人的我,能看見多遠?
原來,我還能看見倒數第5排的人臉,表情,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們如果皺眉,我能感知吧!
能跟觀眾聯繫,能看得見他們,就不怕了,就開場吧!
我鼓舞著自己。
許多熟悉的臉孔,還有許多陌生的臉孔,都鼓舞著我,
仿若,人多與人臉,逐漸,讓我知道,有種真實的渴望,講話了。
演講就這樣,很順利的進行著,
我原來想說的,都被說出來了,
而我還說出了,比我寫的書,更本質的東西,
那些本質的東西,讓我很感動,就在裡面。
我喜歡看見人們落淚,現場的幾雙淚眼,
成為我聯繫的中心點,中間左邊右邊都有人有淚眼,
我的心,就能為他們敞開。
直到,我開始播放「與神對話」的電影。
在播放電影前沒覺察,等播放電影之後,就知曉,這不是我要的。
不是我要的,而我卻播放了,
在看著電影裡的主角,因為失業流落街頭,找不到住處時,
我覺得,我的內心也在流浪,
我在內心流浪著,因為我不知道,等一下的演講,要往哪裡去?
我有準備,按照我準備的往前走,一定是穩當又美好的結束。
可是,我的心,沒有想走那條路。
那種感覺,就好像,所有地圖標示過的大路,所有旅遊過的好風光,
都不是我現在要的了。
於是我回想起,2007年,親親寶貝的21場演講,
在那次演講後,我曾經覺得,人生裡,最高峰的演講經驗我已經達到,
接下來,就是走下坡了,我應該退休的,
接下來,我只願意,開個25人左右的工作坊。
不要再面對2-300人的大型聽眾了。
昨夜在演講現場,觀眾們還在看著尼爾沃許在雨中找到公園露營,
我同意,親親寶貝的自己,是我無法超越的。
而我,還抓著安全的依附不放手,
那就是,用播放電影,以及詮釋電影的經驗,
是啊,這是2008,與2009,使用電影詮釋靈性的美好經驗。
而我卻播放了,除了依賴電影創造美好的舊經驗,
我一定還有什麼無覺察的懼怕,讓我做了不是我要的選擇,
而我也能透過覺察到我的錯,並承認,找到我的恐懼,於試穿透。
那時候,我只能與內在聯繫,
我問內在的連結:「這個時機,要我做什麼?」
「放手」「放手」「放手」「不要抓住依附」「你能擁有的只有當下的真實」
我感到,身體滾燙的熱,是光之流穿透了我,我需要放手。
於是我停掉了電影,關上ppt,我說:
原來,人生那些流浪的經驗,告訴我們的是,
過去的美好,過去的安全,過去的依附,它們都不在時,
才能創造一種全新的自己。
而那就是,此刻的我。
我問自己,
幸福在我之內,最核心的是什麼?
所有的觀念我都說完了,還說得很好,
可是,最困難的不是實踐嗎?
這些簡單的概念,最難的,不就是現實的面對嗎?
我剩下1個小時,做什麼,能支持現場300個人,回家之後,
在恐懼迷霧瀰漫時,能堅信著內在的愛,讓愛穿透?
「用愛」我內在的指引這樣說。
這聲音,是神性之母在指點我吧!
300個人的會場,能使用愛療法嗎?
這種一對一的工作,不會讓大家睡著嗎?
內在懷疑的聲音,已經很小聲了,被我覺知後就流過,
絲毫不受懷疑與退縮的聲音影響,卻受著我恐懼的牽絆,
原來,我恐懼,用我的方式來說「神」
我超級害怕,像個佈道者一樣,說神。
但已經到這裡了,
我不是,收下我生命之書裡的使命,要成為通道嗎?
與神對話裡,的尼爾沃許,我選了電影,
要告訴我的是,成為他的樣子,是我想要又怕的。
面對完我的真實,就跳入最大的恐懼吧!
面對恐懼,只能跳入,在裡頭游泳,於是能穿透,
余德慧老師這樣指點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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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運地,
我找到一個,願意讓心痛的自願者,
做起愛療法。
愛療法很簡單,就是把手放上她的身體,唱歌。
原來一直以為麥克風聲音太小的我,
一唱起歌來,就知道,即使沒有麥克風,我的歌聲也能環繞全場。
我站在女士的身後,雙手放在她的心口,
唱著歌,我的手背,有眼淚一滴滴落下來,打在手背滴答滴答。
我是唱給全場的,內心聯繫著神性之母,
我像個謙卑的孩子,請求,她的光,能臨在今晚。
然後內在的指引更清晰說:
所有的認知轉化,我過去已經做得夠好了,
今晚我能做的,是帶入愛帶入光,穿越業力。
那些,阻礙著愛無法純淨流出的,
除了腦袋的障礙之外,就是無名的業力了。
這兩著,對我很接近,
就是,過時腦袋阻礙,以及,古老舊能量的阻礙。
最後,在台上,排列形式呈現的代表,
母親與孩子,如此拼命地想要靠近,
而中間橫隔著古老能量結構,
讓這對母子,除了在臣服中得到放鬆與安在之外,別無其他。
昨夜,真實的情況市,
沒有走到,母子能靠近相擁,淚眼綜衡的大結局,
而已經走到,重要的都被看見,在臣服與交託給更大的存有之後,
能夠活著,放鬆,能夠安穩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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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時,我對「愛的實踐」有著無比的敬畏。
那麼熱呼呼的愛,那麼強烈靠近的渴望,
靠近的路已經顯現了,而靠近的時刻,還需要無量的堅信來支持。
也就是,想要實踐愛,到能夠實踐愛,
我們要穿越的,還有多少無明的,阻滯,與,陰影呀!
這是個,所有的陰影都想要回到光中,
而光也準備好,為我們,回收所有陰影的時代。
而我有多勇敢,面對這個真實,
真實是,我的生命之書寫著,
我要使用神性之母的能量,來療癒關係與家庭。
勇敢不確定夠不夠的是,
我敢不敢,在300多人,還有一半以上是新人的場子裡,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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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內在真是有無數的恐懼要穿透呀,
當台上,顫抖著的代表,強烈的情緒能量時,
我害怕的,不是那些陰影與古老能量,
而是,害怕,若我全力以赴,那我看起來,會不會太像巫女?!
現在寫出來,覺得自己很可愛,也很好笑,
我一定是有無數次,因巫女之名而被處了死刑吧!
那恐懼聽起來很好笑,卻是,有著死亡陰影的冷。
我不知道,生命之書裡,有沒有記載,
2010年,Mali終於,透過大樹與光的演講,
而承認了她真實的力量,毫無畏懼,連死亡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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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有趣了,
還有九場演講,連我都好奇起來了。
能緊張能害怕的我,真是珍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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