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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貼零星記憶

－－緬懷母親百歲百行詩

／林煥彰

母親大人靈前

您一生辛勞一世勤儉是我至親至敬的偉大母親

您全心養我全意育我是我至親至愛的第一慈母

孤哀子 林煥彰 泣拜

母親，安息日

己丑正月最後一天，日落黃昏七時三十分

從您平和安詳離世那一刻起，

我想安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母親，您和我的親密關係，到底怎麼形成？

但我精神恍惚，彷彿腦筋一片空白

彷彿跟隨您飄浮在全然陌生的國度－－

失去記憶一樣，無法追憶

和您結緣近七十年的點點滴滴……

從有記憶開始；我最先知道的是

兩三歲時，

母親，您給我溫柔豐滿的胸脯

溫潤香甜的乳頭；

再就是，每年寒冬

您為我加衣時冰冷僵硬的手指

伸進手袖裡，要拉伸我的衣服

那剎那，我會顫抖，抗拒，厭煩；

我不懂愛是什麼，只知道

衣服一件一件加在身上之後，

心中的溫暖就一直上升……

再就是，我肚子餓的時候

即使那是最貧困的年代， 

只要我張開嘴巴，就有東西吃；

卻從未見您自己肚子餓了

到底吃些什麼？

好像您永遠都不餓，永遠都不必吃……

再就是，您永遠都在工作；

我愛睏時，您還在工作

我起床時，您也在工作；

農忙時工作，農閒時也一樣

無眠無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您是全勤的長工！

母親，據說您十一歲

就被送到我們林家

當童養媳，又兼沒有薪餉的童工；

大灶高過您的頭，您知道如何把自己墊高

站在板凳上，捲起袖子

揮舞著瘦小的手臂，洗大鼎

煮飯炒菜樣樣都來……

母親，我所知道的母親

您會做的事可不少；

種田曬穀子，做園種菜種豆仔種蕃薯

固然都不必說

平時，晒菜脯醃鹹菜醬豆乳做豆油做蔭豉

都難不倒您；

年節時，推石磨

做甜粿菜頭粿紅龜粿草仔粿九層糕

甜的鹹的不甜不鹹，攏無問題

更不簡單的，您還會釀酒

搓草繩、打草蓆、做拼布……

母親，您一生所做的事都不是為您自己

而是只為我一個不是您生的兒子

也同時為我兩個從小就失去父母的堂哥－－

他們已經比您先走，至今我都不敢向您稟報；

您從小把他們拉拔長大，

扶持他們成家，又保住了他們的一份家產

不致於像我們自己

在我小的時候，就沒了田地

也沒了可以避風避雨的屋宇……

母親，還有您為我們林氏宗親家族

做了不少事；很多人不會也不敢做的

那就是

您主動為往生的人，不論長輩晚輩

也無分男女

您都一一為他們梳妝打扮，遵禮成服

讓他們都光光鮮鮮

去拜見祖先

謁見  佛祖

母親，您一生辛勞勤儉

您常常對我耳提面命：

「好天要積雨來糧。」

要我不得亂花錢；

母親，您一生平平實實

您常常對我說，做人不可

「暗時專頭路，天光無半步。」

教我不要空想，要我腳踏實地；

母親，您一生都不佔人便宜

您常常叮嚀提醒：

「吃人一斤，嘛著還人四兩。」

要我感恩，不得拿人好處；

母親，您沒有讀過書

您教我的不多，但我一輩子都記住

雖然沒能一一做到；

我還是希望我的子孫，人人都要記住

我們不必做大官，但要

為國家為社會為人類多做有益的事。

母親，親愛的母親

我們永別了，

在人間這條崎崎嶇嶇的道路上

您走了一百年，您走得很辛苦

在往永生雲遊的路上

有眾多神仙陪伴您，今天

也有眾多至親好友來為您送行；

大家都祝您一路好走，一路有

鳥語花香，一路

歡歡喜喜，一路

平平安安；祈求

諸神保佑，南無

阿彌陀佛…………

    (2009.03.03/02:30守靈第七夜初稿. 03.05/04:54修訂.礁溪林氏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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