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すず(pixiv ID : 15385760)
櫻後悔了。
櫻真的後悔了。
放在褲袋裡的玫瑰金色手機震過不停,連坐在她旁邊的同學也似乎聽見了手機震動的聲音,朝她投來一記不太友善的目光。櫻只好尷尬地向同學點點頭道歉,她很有衝動把手機關機,但想到可能有人會因為有重要事找她而傳信息,她冒著被人繼續白眼的情況,果斷放棄關機。
其實她知道手機不斷震動,是因為鳴人在他們三人的群組裡不斷傳信息。
一個月前三人吃晚飯的那晚,在鳴人的提議下,櫻和他們二人都交換了電話號碼,雖然電話對她而言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原本她是打算拒絕,但在鳴人以能夠用通訊應用程式溝通的說服下,她還是老實地交出自己的電話號碼。
在剛剛交換電話號碼的兩三天內,鳴人很快就在通訊應用程式創立了一個只有他們三人的群組,然後常常在群組裡發信息。起初她還是會一一回覆,但後來她發現其實鳴人說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自此她選擇已讀不回,於是造成現在的狀況。
都說老師的聽力一向靈敏,正在授課的夕日紅似乎留意到震動的聲音,原本正背向學生在黑板上寫字,卻轉過身來欲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發現聲音源自櫻的手機。
紅嘆了口氣,還是開口道:「春野同學,麻煩處理一下妳的手機。」
透過唇讀,櫻明白紅那番說話的意思,只好在全班同學面前拿出手機,在那個有上百個未讀信息的群組裡發了個信息。
「我在上課。」
果不其然,手機終於不再持續震動。
──
櫻把桌上的筆記放進文件夾、用完的文具放進筆袋,然後一併納入單肩帆布袋裡。她站起來,和幾位較熟悉的同學點頭道別後,離開了教室。才步出教室,她的腳步一頓,表情看似稍微驚訝,眼神亦看出來她似乎有點詫異。
因為映入她眼中的,是那個晚上與她和鳴人一同吃晚飯的人。
原來他們唸同一所大學。
正和同學講話的佐助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於是他尋找那道目光的來源,意外發現站在他對面的櫻。佐助的反應和櫻大致相同,但他知道盯著一個人看是失禮的事,他只好先開口。
「妳好。」
她點頭回應佐助。
她不點頭就沒有其他方法打招呼。
對於佐助率先打招呼,其實是櫻意料之外的事。吃飯的那個晚上,相處了兩三個小時就讓她大概了解到佐助的為人,雖然並不完全掌握,但至少她可以肯定,佐助絕對不是一個會主動的人。
她想,大概是佐助知道她無法說話,所以只好由他打破沉默,免得她尷尬。
一定是這樣。
原先正在和佐助聊天的同學,看見佐助難得與異性有交流,紛紛搬出藉口讓佐助和櫻一起走,被同學拋棄的佐助與櫻對視。
「一起走吧。」
櫻細心觀察佐助唇部的動作後,點頭答應。
一路上,櫻覺得很多人在看她,那些目光刺得她有點害怕。她以為自己是不是頭髮上黏了垃圾,或是衣服不整齊引起了別人注目,但當她發現目光全部源自女生,她就明白。
是在妒忌她能夠站在佐助身旁吧,畢竟佐助的外貌很容易吸引異性的目光。
櫻的手機忽然震動,她止住步伐,從褲袋裡拿出了手機,利用指紋解鎖的功能進入了手機的頁面,發現母親傳給她的信息,大致是告訴她有事要外出所以沒辦法預備晚飯,讓她自己解決。
站在櫻身旁的佐助,不小心瞄到櫻的手機。
櫻回覆了母親一個「好」字後,便把手機放回褲袋,抬頭想向佐助示意已經可以,卻發現佐助一直都在盯著她看,心頭怦然一緊。
她發現自己竟然因為佐助的目光而緊張。
見佐助久久未有開口說話,但又未有打算離開,櫻也不好意思自己先走,唯有也盯著佐助與他對視。櫻的目光讓佐助回過神來,他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開口說話,卻讓櫻的臉不自覺紅潤起來。
「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
隨便找了間日式餐廳解決晚飯的二人各自坐在二人桌的一方,佐助稟承女士優先的紳士風度,先將餐牌遞給櫻,待櫻選擇後才到自己。
點餐過後的二人維持著沉默的狀態。
櫻覺得尷尬,她也相信佐助同樣感到尷尬。但一想到佐助已經主動打招呼和邀請她吃晚飯,櫻覺得不能再讓佐助繼續主動。讓一個從不主動的人在一天內做了兩次主動的一方,大概用盡了他一天的精力。
考慮片刻,櫻拿出了手機。
叮的一聲,佐助發覺是自己的手機收到了信息,他對櫻說了句抱歉,拿出手機打算查看,卻發現傳信息給他的,正是坐在他對面的人。
「謝謝你邀請我吃晚飯。」
佐助抬起頭來,發現傳信息給他的人正對他展露出淡淡的笑容。
這頓飯期間,兩人聊了很多,其實開口的都是佐助,櫻也只能用她的方式表達,以致兩人在聊天的期間經常抬頭又低頭。他們聊了大學裡的趣事,又聊了櫻在孤兒院裡工作的事,佐助也難得提起了以前在孤兒院的經歷。
櫻覺得二人之間那種尷尬的氛圍逐漸退去,她也發現佐助在看到她的信息或是提及以往在孤兒院的趣事時會露出笑容,雖然很淺,但他確實在笑。
她覺得他的笑容很好看。
佐助見時間已經不早,想起明天早上二人都有課,於是招手告訴侍應他們要結賬,得到侍應點頭示意後,佐助便拿出了錢包。提議一起吃飯的人是他,他是不可能讓櫻自掏腰包,眼見櫻已經在帆布袋裡找錢包,佐助唯有開口讓她不要找,但他發現櫻沒聽見。
其實在二人聊天的時候,佐助已經發現櫻有時會聽不到他講話。像是櫻低頭用手機打字,佐助講話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即使後者抬起頭來,表情也沒有表露出她沒聽見的歎意,她也不會用手機傳信息讓佐助再說一遍。
佐助心裡有了一個假設。
侍應拿著賬單過來的同時,對面的櫻終於找到錢包,正打算拿出鈔票來,卻發現佐助已經把鈔票遞給侍應,侍應便直接拿回收銀台。
櫻覺得即使是佐助主動邀請吃飯,並不代表要由佐助請她吃,再說本來她也打算自己一個人吃飯的。櫻把鈔票遞給佐助,卻被佐助回以一句「沒關係」,她仍舊覺得不好意思,堅持要佐助收起,可是佐助持續拒絕。櫻知道再拖拉下去,只會顯得她很矯情,於是只好把鈔票收回。
離開餐廳後,二人並肩而行走了一段路。佐助眼見快要到地鐵站,問櫻怎樣回家,但是沒有得到回答,因為他發現站在他身旁的那個人沒有在看他。
櫻見公交車站有到達她家附近的路線,正打算跟佐助道別,只見佐助一動不動凝視著她,然後在她的疑惑的表情下,佐助將心中的假設搬了出來。
「妳是不是聽不到?」
櫻因為愕然而睜大雙眼。
她以為所有人都不會留意到,其實她也沒有隱瞞的心,只是沒有人喜歡自揭瘡疤,她也是其中一員。只是,很久沒有人留意到她其實也聽不到,真的很久、很久了。
但是,眼前這個人,宇智波佐助有在留意她。
留意這麼渺小的她。
也許是久久未獲別人關心,因此櫻沒有發覺淚水已經不受她的控制流出來,直到她見佐助眉頭一皺,她才驚覺自己滿臉淚水。她已經分不清這是為了自己的經歷感到難過而流的眼淚,還是原來有人留意自己而感到喜悅的眼淚。
她蹲在地上,雙手掩蓋著沾滿淚水的臉,哭了很久。
──
櫻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佐助,用傳信息的方法。
她告訴了佐助她會聽不到是因為十三歲的一場車禍,那場車禍中她顱骨骨折,後來經過治療後已經沒事,但亦因如此她喪失了聽力。父母為她尋求過很多醫學人士,但給予的回覆都是已經沒辦法可以醫治。
她聽不見了,連父母對她講話她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們之間只能用紙筆溝通。她覺得她的天塌了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無法接受自己失去聽力,她把自己困在家裡,足不出戶。她不想面對外界,她覺得別人看她的目光都變了,好像人人都在嘲笑她聽不到,笑她是個「聾人」。
父母很擔心她再這樣下去會看不開,終於在櫻忘記鎖上房門的那一天,用強硬的手段逼著櫻離開家門。櫻聽不到並不代表她無法說話,她像是瘋了一樣叫著「不要」,她沒有了聽力,不知道自己講話的聲量有多響亮,以致引來旁人的目光,甚至以為她被人虐待,令她的父母深感尷尬。但是他們選擇無視櫻的吶喊,把櫻帶到一個地方。
櫻回神後發現,她被父母帶來了孤兒院。
當她看到草地上那群孩子時,她以為她的父母要拋棄她,拋棄一個變了殘疾人的她,卻沒想到父親在這個時候拿出了一本簿,在上面慢慢寫字,寫了一頁又一頁。
「妳覺得妳可憐嗎?」
「妳覺得這些孩子可憐嗎?」
「就算妳聽不到,妳仍然有父母關心妳。」
「但是這些孩子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有父母的關心,他們已經被人拋棄了。」
「妳對得起妳的父母嗎?」
她發現緊握簿子的那隻手在顫抖,細看才發現自己的父親正在哭,因為她而哭。她也發現緊握她手的那隻手也在顫抖,也發現原來自己的母親也在哭,因為她而哭。
她都做了什麼?
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痛苦,沒想到她的痛苦原來會牽連著父母。她忍不住奔撲入父母的懷裡,哭得一塌糊塗。
那之後的幾年,櫻被安排入讀特殊學校,她很努力去學習讀唇法,她聽不到並不代表她沒有其他辦法去接收別人的說話。每當她辛苦得想要放棄的時候,她會想起在孤兒院裡看見的那群孩子,然後會提醒自己必須努力堅持下去。
因為失去聽力,櫻甚少開口說話。她無法把握說話時的聲線和聲量,她害怕自己會因為無法控制而讓人感到困擾,她也害怕自己會詞不達意令別人誤會,於是她選擇不說話。長久未有說話的後果,就是櫻逐漸忘記她應該要怎樣說話。
勤奮學習讀唇法,令櫻在十八歲那年,終於可以透過觀察別人嘴唇的動作,悟出當中的意思。也因此,別人見櫻能理解他們的說話,都以為櫻單純無法說話而已。
──
後記:
看見《言葉》上篇的人氣(點擊數),我就知道其實還是有人看我寫的文章。
但是為什麼沒人願意留言?其實留言真的不難(苦笑)
說正題,《言葉》正在趕工中,大約三天內便會完成。
雖然在這裡沒人願意留言,但我想還好我有在百度佐櫻吧發佈,所以我知道其實還是有人看的。
很多人都跟我說「設定很特別」,這是當然的,我為了《言葉》,做了很多資料搜集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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