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得并不开心。
首先是年前不久,就听弟说村里几个人出事故的事情。一是二爹,一是大红,一是小勇哥。
小小时二爹最喜欢逗我,常出谜语给我猜。我跟他的关系挺好。他挺疼我。
大红是不同届的同学,小勇哥是跟我们关系挺好的一个兄长。
到了乡下,三姐与二姐都回来了。补她们及村人不停地吓唬,晚上有东西叫,从哪里叫到哪里。我不以为然。
听到他们出事故的那天晚上,我一人跑到市区瞎逛好久,乱买东西。心里难受。而今回家乡下,虽然景物熟悉,但仍有小小的不习惯。虽然我其实长年长年的跟这些人极少再见过面。
跟母亲撒娇要自己单独的新被子与被单,当然的,我是独享一床干干净净温温暖暖的被子,有个好温馨熟悉而亲切的被窝。母亲就睡在我旁边。
家里多了人回来过年,木房子己不够用。我与姐们还有她们的小孩还有母亲睡在堂屋楼板打地铺(像下红薯一样----母亲语),“像栽冬瓜一样”,三姐调皮的儿子每次蹦跳着从我面前踩过时就这样喊,其实他才不知道冬瓜是怎样栽的呢。
我其实并不觉得如何,只是大年三十在哥哥家打麻桨,表哥也来,坐了一会儿,近十二点,大姐打电话过来让表哥去接她回来,说是她不敢一个人回来。三哥哥挂了电话后自言自语说:你不敢来,我莫又敢过去?!好无奈的口气,逗得我们大笑。
于是一边的二姐逗他:顺保,顺保,等一下会喊你啦。顺保。等一下路上会喊你啦。
这样一说,三哥哥正准备打开大门的,马上又退回了屋里。
我们大笑。
于是众人说起,谁谁谁听到,晚上是怎样的叫声,从哪里叫到哪里。
于是三哥哥一直坐在我旁边,直到自己回去睡觉,也没去接大姐。
(大姐据说那晚只好打了通宵的麻桨,直到初一早上九点才回去)
我出门的时候,二姐与三姐也不停地吓我,四妹,慢点披红铺盖里子啦。哥哥家门口。
三姐故意很恐怖的口气。
我打到凌晨三点,一直是一个人在输。肩胛疼得抬不起手了,便才结束,让老三送回家。
初二去侄女家打麻桨。二姐与民洪四哥与贵友哥在玩斗地主,我与三姐与大嫂几人打麻桨。
正打一半时,一个小孩呯地将门撞开,急急地叫民洪四哥:四满,快点,莫打了。
民洪四哥随手将牌一丢,跟他走出门外。
他们躲在墙外说着什么。堂哥与侄子也跟了出门。
后来堂哥与侄子马上回来找手电,似乎是说谁谁打架了。
二姐说这个地方的人就是这样,就爱打架,打死他们几个。
侄子也来找手电,大嫂不让出去,说人家打架小孩不许去。侄子己十三四岁,众人说这些人都有枪的,万一枪不长眼,挨到你了怎么得了。大过年的。
我知道那些人有枪,而且还是五四手枪。这个地方就是这么乱。
侄子还是出门了。
我们继续玩麻桨,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一点,堂哥回来了,给我们说呆介(苗语)死了。上吊死的,就吊在杨家堡。(就是堂哥家对面的很近的一个小山上)。
我们不信,继续玩麻桨,大嫂边玩边骂堂哥大过年的不要乱说话,堂哥说真的啊,就吊在那里啊,他呶嘴指着门口对面的山上。吊在一棵矮茶树上。现在人家都去抬了。
这一说,屋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我们倍感毛骨悚然。
对面的山,抬眼即可见数只明亮的手电在那里晃。二姐听说便生气,干嘛啦,这大过年的,为什么事嘛?这个村子真是出怪事了。好好的干嘛上吊嘛。
堂哥说据说是跟他老婆吵架,一气之下就下罗匡索出去了。刚才我们一堆人上马岩山去找,没找到才又回来找,刚才才找到。
是张前找到的,张前走到那用手电一照,跟到喊:搞什么搞什么?!!快下来!!以为他还没死,结果上去一摸,胸口都凉了。
姐们与大嫂仍是难以置信,这么好好的人啊。这么好的人啦。怎么就去上吊了?这个村子到底搞什么了?!
对面的山上,数只手电刺破夜空,明亮亮地乱晃。堂哥说他们正在准备抬回家,一个村子的年轻人都在那里。
这句话惊醒了我们,二姐迅即喊,我们回去吧。回家的路要经过死人的家,万一抬回来那条路就不干净了,这么深更半夜的。
于是我们几姐妹将牌一扔,拿着堂哥的手电就往家的方向跑。堂哥在后面喊,不要拿走手电,等一下我要作事的。(他要去帮忙)。姐们在路上慌乱扯把草,点燃后就跌跌撞撞的往家的方向猛跑。
一路泥泞,跌跌撞撞,我跑到腿软,半爬半跑地往家的方向赶。满怀的恐惧被姐们煽燃。心里很难受,呆介哥是个很好的人。
回家后,母亲己睡。我们到家前约好不许告诉母亲。但到家后憋了一会儿后,二姐仍是喊醒母亲,用仍惊恐的声音给她说:呆介死了啦。上吊死的。
母亲在被窝里连声问什么什么?讲鬼。她不信。
二姐说:呆介真的死了啦,就在刚才,上吊死的。我们才忙忙的跑回来。跌得一身泥巴。
二姐想来也摔了不少跤吧。她还猛骂我慢呢。
母亲在被窝里半阵没出声,一会儿用很难受的声音说:是怎么了啊?那怎么上吊死了啊?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母亲与龙家的关系一向很好。龙家与周家似乎有点亲戚关系。龙家的人一直尊称她大姐,很尊敬她。
母亲说:好人哪,好人哪,有什么重担重活喊一声就到了。哎。。。。。她又重重地叹气。
二姐说:讲是跟他女的吵架,他这两天打牌输了,输了一百多块钱,昨天又输了几十块。
那才点点个钱啦。母亲重重地叹气,哎,美香也是美香,他各找得到钱,那点点个钱你骂他作什么叫?!哎。。。。。是个好人哪。
母亲不停地叹气。她心里难受。
一会儿,父亲也哼着小调回来了,走到屋后,即大叫二姐儿子的名字,见不到路啊,他大喊。
我们知道他肯定又输钱,他是抚贫队大队长。不管输赢都乐呵呵地哼着小调回家的。
但他一回家就宣布赢钱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母亲用很平静地语气告诉他,呆介满满死了。(母亲的辈份喊呆介是叔叔)
父亲一愣,你讲鬼讲神,他取笑母亲。
二姐给父亲说:是真的啦,呆介刚刚吊死的。跟他女的吵架了。贵友哥他们都找到马岩山了又回来才找到的。张前他们都到找,村里年轻人全部都到找。
父亲一听即说:啊哟哦。。。。。那我要去一下。他迅即找手电,开了门出去。
我难掩心里满怀的恐惧。随便洗一下就躲进被窝。在母亲身边才觉踏实一点。睡前听姐们与母亲说,最近那些东西一直在叫,***又听到,吓得他一夜不敢起床解手,在什么什么地方叫,这个村硬是一点也不吉利了。
我满怀的恐惧睡着。心里很难受。辗转好久才睡着了。
凌晨时分,父亲回来了。断断续续地给母亲说,到帮他洗,哪里都摸了,还在软乎乎的,只是胸口凉了,脉不跳了。我哪里都摸了,他的嘴还在张,好像要给我讲话的,那,我落眼泪水了。
父亲断续地说着,他一夜未眠。这是个好人哪,他给母亲说,我一去就到处找,最后找到,原来躲在外头的坪场上。我和他兄弟帮他洗,帮他入敛了。换了别人,我不动手的。
父亲一生,第一次亲自动手给死人洗身。
这一个正月,我过得不开心。新年不停地电话,同学不停地喊着去玩,去打麻桨,但一切约会都取消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带姐们的小孩。跟那群小调皮们混。
我很生气,那样的好人,他把大家的年都搅乱了。这个人是那么好的人,村里的人全部出动了。他让众人都过了一过措手不及的乱乱的年,难受的年。
洪亮后悔莫及:我早晓得他要走这条路,我一边喊他一边乱骂他娘。(他一生最忌讳别人骂他娘,他会跟你拼命)。他听到了肯定会跳出来应,那时要杀要剁都由他。
但人己走了。
生命那么那么的脆弱。我后悔回来没到他家看看他。那么好的村长,他不止是为吵架,他心里一定承受太多压力了。
文章定位:
人氣(134) | 回應(0)|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