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童三部曲-二人證據》(1993),雅歌塔.克里斯多夫作品,簡伊玲譯。
「痛苦會慢慢減少,回憶也將會漸漸淡薄。」
「減少…淡薄…對……但並不是消失。」(P272)
《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2004),片山恭一作品,楊嵐譯。
如果夢境能夠成為現實,而現實變成夢境,那該有多好。不過,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當我睜開眼,眼眶總是濕潤的。這並不是悲傷。只是從愉快的夢境回歸到悲傷的現實時,有道非得跨越不可的裂縫,如不流淚就無法跨越。不管我試過多少次還是枉然。(P4)
我徹底地失去她。對我而言,如今眼中所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管是澳洲還是阿拉斯加,不管是地中海還是南極海,到世界各地都一樣。不管看到多麼雄偉的景色也無法心動,不管瞧見多麼美麗的光景也高興不起來。我看到的、知道的、感覺到的…那個給予我活下去力量的人已經不在了。她已經無法和我一起活下去了。
…也許對於六十億人類而言,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已經不存在於這六十億人類所在之處,我存在於一個被死亡洗刷了一切情感的地方,置身其中,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無法感覺一切。可是我真的是在那裡嗎?如果不是的話,我又在哪裡呢?(P5-6)
突然有種恐懼感襲上心頭,不管活得再怎麼長久,也無法企求比現在更幸福。我所能作的,就是永遠珍惜守護著這份幸福,無緣由地對於握在手中的幸福感到害怕。如果上天給予每個人的幸福量是有一定限度的話,也許這瞬間我已經將一生的幸福給用盡了。總有一天她會被月之使者給帶走,徒留不老不死的漫長時光。(P25-26)
也許好幾年後就會感受到我們的人生就是如此,感受到一個人活著的人生是如此地漫長、無聊。但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知不覺間就會走向別離的道路。(P26)
…我現在並不存在於這個地方。似乎陷入了不存在於過去或是現在,既非生亦非死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麼一個地方。察覺時已經在這裡了,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P63)
「就算檯面上講再多漂亮話,大部份的人還是只要自己過得好就可以的生活著吧!」我繼續說著。「只要自己吃到好吃的東西就好,只要自己能買到想買的東西就好。但是喜歡上一個人,是將對方的事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如果只剩一點點食物,我會把我的份給亞紀。如果只有一點點錢,我會先買亞紀想要的東西。如果亞紀覺得好吃,我也會覺得飽。亞紀開心,我也會覺得開心。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啊!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嗎?我想不到。我覺得一個發現自己有喜歡別人能力的人,比諾貝爾獎的任何發現都還要來得重要。如果沒有發現這種心情,或是不想發現這種心情的話,那人類還不如滅絕吧!和其他行星或是什麼相撞也好,不如早點滅絕吧!」…
…「只是因為腦筋好一點,就自認比別人偉大的傢伙,不覺得很白痴嗎?對於這樣的傢伙,勸他一輩子就好好用功吧!這和存錢的道理是一樣的,擅於存錢的傢伙終其一生只要搞好這種事就行,然後用這些錢來養我們不就得了。」(P71)
…「到底是那一種比較幸福呢?」
「什麼啊?」
「和喜歡的人一起生活,還是選擇和別人在一起,然後繼續思念著對方。」
「當然是一起生活囉!」
「可是一旦在一起,一定會看到那個人討厭的地方,也會為了芝麻小事吵架。然後這種事每天日積月累的,不管最初多麼喜歡對方,可是經過十幾年後,也許就變得沒有任何感覺了。」
這番說詞還真肯定。
「還真是悲觀的想法啊!」
「小朔沒想過這種問題嗎?」
「我的想法算是比較正面吧。現在非常喜歡對方,十年後會更喜歡,會連最初討厭的地方都喜歡,然後百年後連每一根頭髮都喜歡。」(P74)
有種不可思議的心情。望著燃燒著在這世界上我最深愛的人所冒出的煙,靜靜地升上冬日的天空。我就這樣站立了好一會兒,目光追隨著煙的去向,一下變黑一下呈白的煙徐徐地昇空。當最後一道煙混進灰色的雲層中不見時,感覺心中像是被掏空般。
時序更迭,亞紀與我一起度過的年歲,隨著舊月曆的褪去而剝落。正月那一個禮拜,都是在客廳看電視渡過,幾乎沒有出過門,連到廟裡新年祈願也沒去。電視上穿著華麗和服的藝人的們,唱著歌,玩著遊戲。我連他們的臉和名字都不記得。明明是彩色電視,畫面卻沒有任何顏色。歡聲四起,笑鬧的藝人,在我眼中只是白與黑的塊狀體。不久他們隨著一片喧囂與寂靜,融入一片未曾瞧見過的光景。
活著的日子,每天每天就像是重覆上演著精神自殺與復活的戲碼。晚上就寢前,祈求著自己就這樣沉睡著別再醒來。至少希望不要在這亞紀已不在的世界中醒來。但是一到早晨,還是抱著失去她的空虛,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中醒來,這種感覺就像絕望的耶穌再度復活。開始一天的生活,我還是會吃飯,也會和別人說話。如果下雨的話就撐傘,衣服濕了的話就曬乾。但是作著這樣的事一點意義也沒有,就像胡亂彈奏著鋼琴,發出荒唐的音色般。(P166-167)
不論截取那一天,都已經和前面的日子無法相連,在我心中已無連續的時間,失去了可以繼續什麼、輕鬆愉快地醞釀、變化些什麼的感覺。我的存在成了一瞬間、一瞬間的事。沒有未來可言,也無法擴展什麼期望。只有過去那些一碰觸就會流血的回憶翻滾著。我邊流著血,邊撥弄著那些回憶。流出來的血不久就會乾涸,變成硬硬的瘡痂吧!(P169)
「當我讀到基督徒認為死亡是件很美的事,沒有什麼好恐懼的時候,覺得很生氣,很愚蠢,覺得他們太過傲慢了。死亡一點都不美,只是件悲慘又空虛的事。而且對於這種事根本無計可施,不是嗎?」
祖父默默地抬頭望著天花板好一會兒。不久後才面朝上說著,「不論天的孔子,聽到弟子的死訊,痛哭流涕的說了一句天要亡我。就連倡言不生不滅之說的弘法大師空海,面對弟子的死也不自覺的流下眼淚。」爺爺說到這,看著我,「喜歡的人死去,為什麼這麼叫人痛苦呢?」
沉默了一下,祖父又繼續說。
「不就是因為你已經喜歡上那個人了嗎?才會為了別離或是已經不存在的事實而悲傷。因為還是思念著那個人,所以才會被悲慘的別離和令人懷念的過往所束縛。而且惋惜是無止盡的,或者說悲哀與惋惜是喜歡上一個人這份深遠感情的另一面。」
「我不懂。」
「你想想一個人死去的事,如果是根本毫不在乎的人死去,一點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受,不是嗎?所以對我們而言,根本就無關乎死亡一事。然而不希望他死去的人卻死了,對我們而言,那個人才算死了。也就是說,死亡這件事其實有可能是對一個人的思念,因為喜歡他,所以他要是不在就是個問題,會給活著的人帶來哀傷。當哀傷到達一個極限的時候,一切就沒有什麼分別了。所以雖然別離是件痛苦的事,但是希望總有一天還能在一起吧!」(P171-172)
「你覺得真正的美是什麼?」
「不知道。」我乾脆地回答。
「就是人生無法實現的事。」祖父以教諭般的口氣說。「人會立刻將實現過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所以我們會將無法實現的事一直保存在心中,也就是所謂的夢想或是憧憬,大家都有這樣的東西。所以人生最美麗之事,就是懷抱著對無法實現之事的掛念,不是嗎?無法實現的事,並不是因為虛幻而無法實現,而是一種人生之美,其實已經實現了。」(P174-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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