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忘了我的。」
「永遠不會!」帕札爾信誓旦旦的說。
她心下感動,笑了笑,「年輕的誓言總會隨著晚風消散的。」
「我的不會。」帕札爾沒有移動身子,只是轉過身去,拉起她的手說:「我愛妳,奈菲莉。妳不知道我有多愛妳……」
她的眼神蒙上了一層陰影,「我的未來就在這裡,你的卻在孟斐斯。我們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我不在乎我的前途。只要妳愛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太天真了。」
「妳才是我的幸福,奈菲莉。沒有妳,我的生命根本沒有意義。」
她輕輕的掙開他的手,說道:「我要考慮一下,帕札爾。」
這時的他好想伸出雙臂,把她緊摟在懷裡,不讓任何人拆散他們。不過,現在絕對不能任意妄為,而粉碎她答覆中所透露的一點點希望。(帕札爾與奈菲莉,P232-233)
「妳考慮過了嗎,奈菲莉?」
她沒有答腔。她的回答將注定他一生的幸與不幸。正午的炙熱,把一切烘烤得懶洋洋,毫無生氣。田裡的農夫在蘆葦草搭蓋的小棚子底下吃午飯,飯後還得睡個長長的午覺。此時,奈菲莉閉上了眼睛。
「我真的全心全意地愛妳啊,奈菲莉。我希望能娶妳。」
「一塊兒生活……我們辦得到嗎?」
「我絕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了。」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愛情的創傷是很容易遺忘的。」
「妳實在太不瞭解我了……」
「我知道你很認真,所以我才害怕。」
帕札爾遭到拒絕,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妳另有意中人嗎?」
「沒有。」
「要真是這樣,我會受不了的。」
「你會忌妒?」
「不只是忌妒,是無法形容的感覺。」
「你把我想像成一個十全十美、毫無缺點、所有美德兼備的女子了。」奈菲莉嘆了口氣說。
「妳並不是一個幻夢。」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有一天夢醒的時候,你會失望的。」
「我看到了妳活生生的模樣、聞到了妳的香味、妳就在我身旁……這難道都是假象嗎?」
「我覺得害怕。即使你錯了,即使我們都錯了,到時候的痛苦是難以忍受的。」
「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面對奈菲莉的疑慮,帕札爾依舊斬釘截鐵。
「我不是女神,等你了解了真相,你就不會再愛我了。」
「不要再說服我放棄了。當我第一次見到妳,我就知道妳是我生命中的太陽。奈菲莉,妳的光芒四射,妳知道嗎?沒有人能否認這一點。無論妳願不願意,我的生命已經屬於妳了。」帕札爾激動的道出了內心的話。
「你錯了。我們未來的事業分屬於不同的地方,你在孟斐斯,我在底比斯。我們會隔得很遠,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奈菲莉卻仍冷靜理性如常。
「我的事業根本不重要。」
「不要違背了你的使命。再說你會允許我放棄我的職志嗎?」
「只要妳要求,我就做得到。」
「這不是你的本性。」
帕札爾收起適才高亢的聲調,轉而變得溫柔,「我唯一的希望是能夠一天比一天更愛妳。」
「你太極端了吧?」
「如果妳拒絕我的求婚,我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要脅似乎不是你的作風。」
「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帕札爾不願她誤解,急忙辯解並問道:「妳願意愛我嗎,奈菲莉?」
她張開眼睛,憂傷地望著他,「我不能騙你。」說完,她便踩著輕盈優雅的腳步離去。儘管日照炎炎,帕札爾卻感到全身冰冷。(帕札爾與奈菲莉,P284-286)
「帕札爾這一輩子只會愛一次。像他這種人一旦墮入情網,便是一生的狂熱愛戀。這一點女人總是無法了解,因為你們需要時間去適應、去投入。帕札爾就像滔滔不絕的洶湧激流,而不是一時的乾柴烈火,他的熱情是不會消減的。他太真了,以致於無論他是太膽怯或太熱切,都顯得笨拙。對於速食愛情和一夜情,他是不屑的。他只能談轟轟烈烈的戀愛。」
「要是他錯了呢?」
「他會一直努力達到理想為止。要他妥協根本不可能。」(蘇提與奈菲莉,P288)
「溺死的人或許真的能享受福報,但是他們畢竟還是死了……」
「要不是你,我會放棄的。」
「因為你已經不是你了。」蘇提帶著責備的口吻說。
「不,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獨自淪入最悲慘的寂寞世界。」帕札爾還是被憂傷的情緒所佔據,悲觀地回答道。
「你會忘記的。」
「你不明白。」
「時間是最好的止痛劑。」
「時間磨滅不了記憶。」(帕札爾與蘇提,P290)
「你也要想想你自己,帕札爾。」奈菲莉不由關心地說。
「妳會關心我的遭遇嗎?」帕札爾苦澀的語氣讓奈菲莉的臉脹得緋紅。「不要挖苦我。我多麼希望你幸福。」
「妳是唯一能讓我幸福的人。」
「你老是這麼絕對,這麼……」面對這個固執的人,她真不知該怎麼說。
「跟我走。」
「不可能。我的感覺不像你那麼強烈;承認吧,我跟你是不一樣,我向來溫吞吞的。」
「事情很簡單:我愛妳,妳不愛我,如此而已。」
帕札爾對感情做簡單的二分法,奈菲莉非常不以為然,「不,沒有這麼簡單。白天和黑夜不能清楚地一刀兩斷,季節的分野也沒有那麼清楚。」
「我還有一點希望嗎?」
「我如果說有,那是騙你的。」
「妳看吧。」帕札爾原本燃起的希望又滅了。
「你的感情太強烈、太急躁了……你不能要求我回報以同等的熱情啊!」
「不用解釋了。」
「我心裡的想法,我也不清楚,又怎麼能給你肯定的答案?」奈菲莉也心慌意亂了。
「我這一走,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帕札爾於是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他暗暗希望奈菲莉出聲挽留,但最後也只是再度失望。(帕札爾與奈菲莉,P292-293)
帕札爾原以為工作的壓力能讓自己忘記奈菲莉,不料兩人的分離,竟更加深了他的悲痛。他知道這種苦只會隨著時間日積月累,於是他決定讓自己變成幽靈。向勇士及北風道別後,他離開了孟斐斯,往西方的利比亞沙漠走去。他已是身心俱疲,臨走也沒有告知蘇提,因為他一定又會搬出一堆大道理來。心有所屬卻又無法結合,這樣的生命已經成了一種折磨了。
帕札爾在熾熱的太陽下、滾燙的沙地裡走著。他爬上一座小山丘,坐在一塊石頭上,雙眼凝視著四野的蒼茫。天地會將他覆滅,熱度會使他乾枯,土狼和禿鷹會令他屍骨無存。他無視於自己即將葬身的墳場,心裡仍咒罵著諸神,並自判第二次死刑,永世不得超生。其實,沒有奈菲莉一起度過的永恆,不正是最殘酷的懲罰嗎?
帕札爾失魂落魄地坐著,風夾雜著細沙刺痛地打在臉上,他也無動於衷,四周的一切漸漸變的虛無縹渺,空白的太陽、靜止的光線……然而想就此消失卻也不容易。帕札爾一動也不動,他覺得自己逐漸睡去,最後一次。(P303)
《謀殺金字塔》(1999),克里斯提昂.賈克作品,顏湘如譯。埃及三部曲系列首部,其後兩部為《沙漠法則》、《首相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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