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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2.08 中國時報
程建人─一個孤單的身影
傅建中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14+112004020800170,00.html

中華民國駐美大使（斷交前）或駐美代表（斷交後）是我國外交官人人嚮往的事業顛峰，當過外交部長後出使華府的不乏其人，前有葉公超，後有丁懋時和現在的程建人。曾兩度擔任外長有「外交教父」之稱的沈昌煥先生，畢生最大遺憾是不曾成為雙橡園的主人。

不論是早期的駐美大使或後來的駐美代表，似乎多不得善終，悲劇勝於喜劇。即以名滿天下，戰時出任大使的胡適博士，卸任時也是淚洒華府，因他遭宋氏兄妹（子文、美齡）排擠。葉公超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詳，星夜召回後，長年過著幽禁歲月，成了台北第二個張學良。沈劍虹使美將近八年，後期困坐愁城，天天等著斷交，而終於成為最後的大使。

斷交後的首任駐美代表夏功權在位未滿二年即被撤換，因蔣經國認為他「做事欠考慮」；繼任者蔡維屏自稱挨了三斧頭（「八一七公報」是殺傷力最大的斧頭），鎩羽而歸；魯肇忠以推土機的方式替李登輝掃除了訪美的障礙，卻因此失去美國的信任。

相形之下，程建人還算運氣不錯，國民黨的外長，竟能受到民進黨的重用，還被陳水扁總統譽為「綠葉中的綠葉」，實是異數。最難得的是布希政府對台灣非常友好，雖無邦交，卻管道暢通，辦起交涉來，無往不利。怎知陳水扁搞了個一變再變的「和平公投」，使台美關係丕變，弄得程建人這位巧婦，也有難為無米之炊的慨嘆，而生不如歸去之鳴。

駐美代表一職，看似風光無限，不過如毛澤東所言：「無限風光在險峰」，阿扁的公投為程建人的無限風光製造了個險峰，終於讓程無法超越，為免粉身碎骨，只好知難而退。

自從阿扁發表「一邊一國」論後，揚言要走自己的路，程建人在華府的路是相當坎坷的，而公投之說出籠後，程更是疲於奔命，心力交瘁，他萌生退意，絕非只是「個人和家庭」因素。一九三九年出生的程建人，已是坐六望七之年，儘管精力充沛，已不再年輕，黑髮早已謝盡的華蓋，亦已白莖難掩。月前ＡＩＴ的理事主席夏馨舉行盛大的新年酒會，一時冠蓋雲集，布希政府主管中美台事務的要員全到了，夏馨求好心切，非要等到當晚最重要的客人副國防部長伍夫維茲出現不可，這個酒會於是長達三小時，程建人全程在場，周旋於賓客之間，看著程和小他二十餘歲的薛瑞福（三十八歲，副助卿）、葛林、夏千福（均四十出頭，白宮亞洲事務主任）等人歡談，從程的背後身影，突然憬悟到這位昔日遊學英倫、泛舟劍河（River Cam，劍橋大學的勝景之一）豪情萬丈的五陵少年已經老了，可是後繼似又無人。

即使在台美關係飽受「公投」衝擊，美方嚴重質疑阿扁動機的時刻，程建人仍能和對手溝通無礙，只是泰半labor lost（徒勞無功），其心情抑鬱不難想像。甚少吐露心聲的程建人不時以歌聲表達之，像My Way（我的路）、Beautiful Dreamer（美麗的夢者）等是他百唱不厭的名曲。他似是傳達李商隱在「安定城樓」一詩中期盼而又躊躇不前的境界：「永憶江湖歸白髮，欲迴天地入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