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29 中國時報
一流大學、一流企業、一流社會
朱雲鵬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14+112003122900199,00.html
「台灣應當提升高等教育的品質，培養優良的學府，促成至少一所國際一流大學的出現」，這個呼聲在多年前就提出來過了，最近又得到更進一步的詮釋。識者以為，台灣的經濟要從以漸進改良式技術為基礎的模式，升級到以突破性技術創新為本的形態，必須先有一流的技術人才培育機制，而此機制中不可或缺的就是國際一流大學的存在；有了國際一流大學作為尖端技術孕育的基礎，再加上適當的產學互動，就有可能讓台灣的經濟脫胎換骨，達到新的境界。
姑不論這個目標能不能達成、何時可以達成，光是這個命題的提出，本身就有其重大的意義，因為它可以強迫我們作深度的思考，看看需要在台灣的社會建構什麼樣的條件，來培養出這個命題可以實現的環境。
一流大學須有企業作後盾
國際一流大學的出現，要以周遭蓬勃發展的國際型企業作為後盾，恐怕無庸置疑。美國加州的加大柏克萊、史丹福等大學和附近矽谷地區的創新活動息息相關，華盛頓大學和西雅圖地區的企業發展有關，美國東北角著名大學和從紐約州到華府的工商業密集發展帶有關……例子不勝枚舉。
從許多角度來看，台灣的企業應當已經具備有這樣的條件。我們出口占全球總金額的比率，在世界上排第十六名；我們在美國獲得專利的數目居全球第四，如以平均每人計算居全球第二，僅次於地主國。最近舉行過的技術創新調查顯示，製造業廠商技術創新經費占營業額之比例為百分之四，居美國以外主要先進國家第七位，優於法國；製造業中曾推出新產品或使用新製程之企業所占比例達六成五，為第九名，製造業推出對市場而言為技術上新產品之收入占營業額比例達百分之七，居第八名，均優於瑞典、英國；服務業中曾推出新產品或新製程之企業所占比例達五成三，居第七，優於加、英、芬、法等國。
從這些表現上來看，我們的企業在國際上與他人相比，應屬不容被忽視的一環，照理而言，應足以作為國際一流大學的後盾。在經費上，世界各地國際一流大學除了政府以外，均需企業界的資助，我們的企業應當已經有這樣的能力。在人才的需求上，世界各地國際一流大學的畢業生，除了少數留在學術界本身外，需要有一流的企業吸納，讓他們可以發揮專才，我們的企業應當已經有這樣的胃納能力。
我們的企業也愈來愈國際化。除了市場上多數大型企業是國際導向，具全球布局的視野以外，光是已向經濟部申請在台成立「全球營運總部」的就已經達到一百七十餘家，而且數目還在不斷增加之中。當然，未來值得努力之處還所在多有，但即使以現狀而言，我們的企業應已滿足國際一流大學出現的產業條件。
問題是，我們的社會、我們的生活環境、我們吸納人才的胸襟準備好了嗎？
台灣未來如果會產生國際一流大學，必然會先產生國際一流的研究領域。就像多位國內外專家所曾指出的，無法想像有好幾個國際一流研究領域而無國際一流大學，也無法想像有國際一流大學，但無一領域居世界前茅。
一言以蔽之就是人才問題
什麼叫做國際一流領域？很簡單，就是我們在這個領域中進行的研究，位居世界尖端之一；在這個領域中國際知名的學者，有好幾個是在我們的機構中工作；未來嚮往在這個領域發展的學生，有許多人想到我們這裡來就學。
一言以蔽之，就是人才問題。有國際一流專家在此做研究，就會有尖端研究；有國際一流學生和博士後研究生在此學習，就會讓研究源源不絕。所以，川流不息的高級人才來台工作和就學，就是關鍵要素。
光是以高薪請一兩個人來個一兩年就走了，仍不能造成氣勢；其他許多開發中國家已經試過了，不成功。台灣至少必須在某些地方有相當國際化的環境：以大學而言，應當要有全程以英文授課的幾個學程；在大學本身或附近，應當有足夠吸納能力、價格合理的雙語國際型中小學來解決子女的教育問題（即便家長是華人，因為許多子女在國外出生）；在大學附近，應當有生活品質優良、價格合理的居住社區來提供理想的居家環境；在大學附近，最好也能有具國際水準的都市，有一流的交通、購物、文化設施，使得國際一流人才願意來此安身立命；最後，台灣應當與全世界各主要研究機構或研究組織有足夠的合作和互動，有許多相關的國際會議在此地舉行。
即便這些都做到了，以全球各人種的總集合而言，會願意到台灣來長期工作的「洋人」恐怕還是會有限；畢竟這不是一個他們熟悉和可以優遊自在的環境。所以，務實而言，還是把眼光放在「華人」。不管這個華人出生在何地，只要是人才就應當予以極力爭取；這就需要包容的胸襟和氣度了。莫怪希伯拉（Cipolla）在其「工業革命之前」一書中分析十八世紀之前，西歐不同國家經濟消長的形態後認為，技術進步的關鍵在吸收人才，成長最快的國家是在思想上最包容、容易取最大公約數的國家，而思想激進或狹隘者漸失其利。
激情分化將會使台灣萎縮
世界一流大學是一個很好的理念，強迫我們來思考，我們的社會能否把圈圈愈畫愈大，把自己的人才留住，把別人的人才吸引過來，華人固然不能放棄，洋人也在所歡迎。理性、胸襟、自由化、國際化，適足使台灣壯大；激情、分化、狹隘、閉鎖適足使台灣萎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