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承威開始了他每天早上送早餐的舉動,短短的一個星期內,我和他就已經成了明華裡的最佳緋聞男女主角。
流傳的版本還不只一種,聽蔚羽說,最少也有個五、六種。
拿我先說吧。
從來就沒什麼人敢主動追求的暴力女,現在居然每天早上有人供奉早餐。
『欸欸!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李承威還真大膽,居然敢對關亦蓉出手耶!』某甲說。
『你看看,三年級的吳立雲還有沒有勝算啊?』某乙問。
『不可能了吧,對手可是李承威耶。』某丙回答。
『不過那個吳立雲本來就沒什麼希望吧,現在再加上李承威,我看他乾脆死了要追關亦蓉這條心比較快。』某丁惋惜?吳立雲嘆口氣,搖搖頭,一付他好像已經沒藥救了的表情。
跟著蔚羽一起晃過走廊,仔細瞧瞧那四個無奈的男生,好像都是之前被我痛打一頓過的幾個小混混。
聊八卦?無聊!
冷冷的撇了他們一眼,我走過那群人身旁。他們驚嚇的眼神,顯露出了他們對於我這種人才會有的態度,可遠觀不可褻玩焉…啊,不是,是敬而遠之。
再來,除了我的版本,就連李承威也有自己的版本。
聽說向來就是學校女生心目中的校草王子,現在居然為了一個暴力女,每天早上乖乖送早餐。
『唉唷,這一定都是因為那個暴力女用強烈手段逼迫阿威哥的。』某個李承威粉絲團的團員,酸溜溜的說。
『對嘛!看看那個女的,沒長相、沒姿色,阿威哥怎麼會看上那種女生。』另一個團員付和著。
沒長相、沒姿色、用暴力手段逼迫他?
經過那兩個女生身邊,我簡直就想對她們翻白眼,順便出手賞她們幾個巴掌。愛說八卦傳聞,我無所謂,但是汙辱到我?…那只好請她們吃巴掌。
要不是蔚羽及時拖著我回教室,我現在可能正在訓導處跟劉主任喝茶聊天了。
『大小姐、大明星,別跟那群三八阿花計較了。』又是奉茶,又是搥肩,蔚羽戲謔著。『要不要我幫妳招開記者會,對大眾把這一切的誤會都說清楚、講明白啊?』
對她翻了翻白眼,「無聊!」
真不愧是損友,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諷刺我。
『喂,我可是在關心妳這個好姊妹的清白耶!』
「無所謂啦,」聳聳肩,擺擺手,「他們愛說就說,反正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
的流言蜚語,我相信謠言會止於智者的。更何況,等過一段時間,他們就不會再對同樣的話題感興趣了。」
對,這就是現代人的心態。
只要任何事對他們來說是第一次聽到的、是新鮮的,什麼樣的正負面新聞、八
卦報導、雜七雜八的流言蜚語通通都能給你編出來。等到時日一過,他們就會忘了曾經有這麼一段的八卦被流傳過。
該說這是普遍的喜新厭舊心態嗎?
無奈,這種心態很難改變吧。俗話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唷,想不到妳對這種事情看的這麼開啊?』
我看著她,不發一語。
其實也不是我對這種事情看著開,只是曾經經歷過被這種不實八卦給陷害的經驗,我就已經深深體會到,何謂人言的可怖※。如果一但爭吵爆發了,不免又是引來更多的八卦,與其忙著澄清自己,越澄清就越描越黑,那倒不如就放著他們隨便去說。等他們的興致沒了,八卦自然就會跟著被遺忘了。
反正嘛,喜新厭舊的心態是人人都有的。
所以對於這種無聊的八卦,我並不會、也不想浪費力氣在這上面。
但是…我似乎是小看了我們學校的這群好同學們。
原以為無聊的八卦只會在校內生存不到半個月,我卻是一千個想不到、一萬個想不到、萬萬個想不到,我居然能榮登這的最佳誹聞女主角的寶座一連好幾個月!?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
我實在無法了解,如此無聊幼稚的八卦新聞,居然也能一傳就是好幾個月,而且版本越來越多。
更過分的是,居然連我的私生活也被牽扯進來。
『聽說他們兩個每天上下課都膩在一起,好像還有去對方家住過…』
『聽說有人還看過他們在學校裡面搞親熱…』
『聽說那兩個人好像是從小就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
『聽說…』
喂喂喂!鬧夠了沒有?
好好的、如此單純的一件事情,到底哪來的這麼多的『聽說』!?
翻了翻白眼,我深感無奈。
原本什麼都不在意的我,現在也深深感到無力,對於他們天真過頭的想像力,我也只能以無言作為回答。
在學校裡面搞親熱…?從小就指腹為婚的對象…?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會搞那種老一輩的人才會玩的遊戲。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難道,這群人的智商還停留在反清復明之前嗎?
或許,我該介紹個能洗腦的醫生給他們。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但是,牽到明華之後就好像不是牛了?★
*15*
★剛走出校門,就撞見妳踏上那台跑車的畫面。
不安分跳動的左眼,我,很擔心妳。☆
已經被八卦新聞追著跑了好幾個月,能聽到的都已經聽膩了,聽到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唯一讓我一直感到厭煩的是,那個窮追不捨的吳立雲。我和李承威之間的誹聞,似乎成了什麼催化劑,讓吳立雲對於追求我的行動,更是加倍的緊追在後,甩都甩不了。
放學,才剛踏出學校大門,一輛銀色的Nissan 350Z伴隨著煞車聲,停在我面前。
又是你…我無力的白了白眼。
銀色的左側側門開了,吳立雲跨出駕駛座,自以為很帥的用手抓了抓頭髮。
「吳先生,你又有何貴幹?每天都來,你不煩嗎?」沒好氣的瞪著他,我已經快被他追到瘋了。
『小蓉,妳就讓我送一次嘛。』關上車門,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就想搭向我的肩膀。
一手用力拍掉了他的那雙噁心的魔爪,我向後退了一步。「閉嘴啦!沒人准你這樣叫我!」
小蓉?吳立雲,你不但個性令人做噁,連講話都不相上下!
『好好好,學妹妳別生氣嘛,就讓我送一次,好不好?』
「你、作、夢!」
轉身,才正想馬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時,右手腕卻一把被吳立雲抓住。
回頭,我瞪著他。
「吳立雲,你不要以為你是三年級的就可以亂來,麻煩請你--放、尊、重、一、點!」
『學妹,不要這樣嘛。算我求妳,看再我追妳這麼久的份上,就讓我送妳一次,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要求第二次了!』他緊抓著我的右手腕,使出的力道更緊了。
看著他,我想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要是讓他送完這一次,他以後就不會再來煩我的話,那我何樂不為呢?
要是忍一時,可以就此讓他放棄,讓我從此耳根子清靜多的話,那我何不就讓他送這麼一次,把所有的事情解決完就好了。
「好,就這一次。可是請你記住,今天過後,就請你不要再來煩我了。學-長-!」
甩開了他的手,我跟著踏上了那個我以為可以從此讓我結束這場追逐戰的座位。
「開車吧,我想你早就把我家住哪都查過了吧。」撇了他一眼,我丟下這句話。
就這一次吧,到家了,就通通都可以結束了。
眼看著這台銀色350Z的Nissan跑車已經行駛接近了我家附近的社區,中正區。就在過了新生南路和仁愛路的交接十字路口上,我手指著一家靠在角落上的西餐廳。
「可以了,學長。就請你在那家潛意式西餐廳停車就好了。」解除了扣在身上的安全帶,原以為吳立雲會停車,卻看著車身打了個右轉,經過那家西餐廳,然後駛進了巷內。
喀答一聲,車門被上了鎖。
「你……」我訝異的瞪著他,「學長,你這是什麼意思?既然是要送我回家,幹麻又不讓我下車?」
『我說學妹啊…』吳立雲將車子熄了火,從鑰匙孔上拔出了車鑰匙,一把塞進自己的褲袋裡。『難得說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讓妳上了我的車。妳說…我怎麼能夠放過這種好機會呢?』他嘴邊揚起了詭異的笑容,伸手從另一邊的褲袋裡掏出了一塊四四方方的手帕。
「吳立雲!你要是敢對我做出什麼事情,小心你--」還尚未脫出口的警告話語,就被吳立雲手上的那塊手帕給蓋了下去。
濃烈的麻藥味,從鼻道傳入了腦子,昏昏欲睡的感覺不斷襲擊著大腦。
闔上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吳立雲那張帶著淫笑的噁心臉孔,還有從他嘴裡說出來的那段話。
『學妹啊學妹,誰叫妳個性這麼火爆,要追妳還讓我吃了不少苦頭。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李承威了,我看妳八成和他也搞了不少次吧。追妳追這麼久,也總該讓我好好玩一玩了…』
一句接著一句不堪入耳的淫辭,和他那張猥褻的嘴臉,我試著用所剩的力氣來抵抗,但麻藥的藥性卻已經開始起作用。逐漸軟弱的四肢和無法再繼續思考的大腦,我昏過去前的最後一個面孔和名字,是他。
李承威…你在哪裡…
李承威…救我…快來救我…
※※※
事情的中間,怎麼了…我一點也沒有印象…
直到我醒來前,我對於中間發生的事情…絲毫沒有半點的記憶。
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我環顧著眼前的景象。
這裡…我熟的很…
滿櫃子的小說,這裡是…李承威的房間。
接著,我望了望自己的四周。
蓋在身上的,還是那同一條棉被。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棉被下的我,是赤裸的。
我怎麼會…是赤裸著的?…
抓緊了身上的淡藍色棉被,我發現趴在床邊,已經睡著的李承威。
「喂,」搖了搖他的頭,我輕輕地喚了一聲。「李承威?」
『啊…』他跳了起來,雙手抓著我的肩膀,『妳醒了?怎麼樣?還有沒有怎麼樣?』
瞧他那臉緊張著,我才突然想起來,在我昏睡前發生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雙手緊緊環抱著頭,我尖叫著。
昏睡前的那股恐懼感、吳立雲那張猥褻的臉孔、淫穢的笑容、不堪入耳的淫辭,一幕又一幕畫面,隨著恐懼重新在我腦中放映。「不要、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亦蓉!妳冷靜點!』李承威搖晃著我,『冷靜點!沒事了,妳現在在我家,已經沒事了。』
全身顫抖著,我抓著棉被一同撲進了李承威的懷中。「不要…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
恐懼感層層環繞著我,現在,在這任何一分一秒,我一點也不希望李承威離開我身邊半?。雙手繞過他的腰部,我緊緊的抱著他。
『放心…沒事了、沒事了。』擁著我,他輕拍著我顫抖不停的身體,『妳沒事的,那個人渣沒有對妳怎麼樣的…放心,別哭了…』
如此難堪的經驗,是我十七年來的頭一次。
而他溫暖的擁抱,是我認識他以來,感觸到的第二次。
這夜,我依偎在他懷裡,我輕聲啜泣著。
這晚,他緊緊的擁著我,用他充滿魔力的嗓音,在我耳邊輕聲的安慰。
而在這個夜晚,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展現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在他人面前,我是個強悍的女孩。但是在你面前,我卻總是會是個脆弱的女孩。★
*16*
★虎令堂,李家小兒子,那並不是什麼重要的細節。☆
妳相信一見鍾情嗎?
蔚羽曾經這麼問過我。我還記得當時我很大力的在她腦袋瓜後面呼了一掌,然後擺了一張很不屑的臉對著她說:「什麼樣的愛情我都信,就是不相信網路愛情跟一見鍾情。」
問我為什麼?
這就要說到我在國中時期的一個姊妹了。郭語欣,一個比較屬於走可愛路線型的女生。
對我來說,郭語欣一直是個愛做白日夢的人。她對未來的愛情充滿了憧憬,自始自終都相信一見鍾情式發展的愛情最浪漫。
我看她根本就是中愛情的毒太深了。前前後後也不知道被騙、被甩、被拋棄了幾次,她依然還是喜歡同樣的愛情方式。每次一找到新對象,就會高高興興的跑來告訴我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然後,每次失戀的時候,就會哭著要我陪她去散心,開始在嘴裡臭罵著剛才離開她的那個男生。
我該說她是狗改不了吃屎?還是要說她倒楣活該?
國中三年,雖然自己沒有什麼戀愛的經驗可談,但是我眼見的經驗值卻也不少。
『那妳總會相信日久生情了吧?』眨了眨眼,蔚羽盯著我看。
幹麻突然想問這種東西?我狐疑的回盯著她。難不成妳戀愛了啊?
『我哪有。戀愛的人,是妳吧!』
『嘖嘖,我剛才聽到了什麼?是哪位小美女戀愛了啊?』大姊頭,也就是心情廣場的正牌老闆娘,笑盈盈的端上了兩杯由她特調的冰咖啡。『喝喝看吧,前幾天剛研發出來的,名稱我還沒想到呢。』
『大姊,妳都不知道,亦蓉這個傢伙居然比我還早交到男朋友耶!』
「喂!」瞪了她一眼,我實在很想在呼她第二掌,「妳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到妳的意思是我比妳早交到男朋友是個奇蹟嗎?」
『本來就是啊…』她一臉無辜,委屈的喝著冰咖啡。
妳、有、種、再、說、一、次、啊!
『不敢不敢…小女沒這個命再說一次…雖然我還滿想的…』攪和著冰咖啡,蔚羽嘀咕著。
哼,我量妳也不敢。
『呵呵呵呵…』大姊頭一手掩著嘴,呵呵的笑著。『妳們兩個小鬼頭就會搞笑。好了好了,別吊我這個老姑娘的胃口了。說吧說吧,小蓉的男朋友是誰啊?』
『是我表哥啦!』
喂喂喂,小姐,妳嘴巴實在很大喔!
『唉唷,妳交到男朋友耶!這可是妳活到十七歲第一個交到的男人耶,這種事情本來就該先大肆宣傳,然後接著再好好慶祝一番啊!』蔚羽一臉戲謔的笑著,還不時突然擴大她的音量,好似要讓全咖啡館的人都聽見一樣。
「妳夠了唷,越說越諷刺…」
此時此刻,我相信,要是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那我會不惜代價好好的瞪她一番。
不過,蔚羽說的也是事實。
我的確是交到了一個男朋友,我活到現在,十七年來交到的第一個男朋友,我的初戀。
這個男朋友不是別人,就是他,蔚羽的表哥,那個自戀的豬頭。
李承威。
想起上個星期的情景,我到現在還不能忘記。
那也是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李承威並不是我想像中那種單純的男孩子。
就在我「差一點」被吳立雲那個渾蛋給強暴的三天後,我才從蔚羽那裡得知吳立雲的那台350Z被砸個稀巴爛了,而他也已經被人搞揍到住進醫院的加護病房。
「被揍到進加護病房?」我訝異看著蔚羽,她還一臉憤恨不平的嘀咕著『他怎麼沒被揍到死了算了…』
『是啊,才進加護病房而已。那個渾蛋,根本就該讓他去死一死算了,活著也只是個人渣、社會的敗類、地方上的米蟲、豬狗不如的禽獸,啊啊啊,不、不對!禽獸都比他好些…』
好了、好了!先告訴我是誰打他的?
『誰打的啊?這還用問,當然是最疼你的那個啊!』
最疼我的哪個?
『這樣說妳還不知道是誰?』
我無辜的搖了搖頭。
『李承威啦!』
「赫?!」什麼?李承威帶人去打吳立雲?他哪找來這麼多人?!
我一臉驚訝,嘴巴張著大大的看著蔚羽。
『是啊,妳該不會不知道他家是在做什麼的吧?』
「不知道啊…」
『他沒告訴過妳?』
「沒有啊…」而且我也沒有問過…
『他爸是虎令堂的老大。』
什、什麼?!妳、妳剛是說虎令堂?
『嗯哼。是,就是虎令堂。』
…這下好了,我到底是碰上什麼樣的人物啊…
虎令堂,江湖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幫派。雖說是幫派,但是他們賺錢的方式卻從不接觸毒品、走私之類,單純就是開酒店、賭場、投資股票、立廠開公司,還有自己做進口買賣。
就似是一般江湖人,虎令堂下的兄弟更是講情講義。標準的朋友有難,一定拔刀相助。(西瓜刀、泰山刀、水果刀、手槍?)
雖說虎令堂的勢力範圍不像竹聯幫那樣的龐大,但是他們在江湖上的名氣卻也不小。路過看到有時候還得恭恭敬敬的閃邊,免得擋到人家的路。
「李承威居然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我看八成是妳也沒問過吧。妳要是不問,他當然不會說啊。』蔚羽聳了聳肩,『他是非必要才會說這種事情的。』
非必要?什麼意思?
『他其實很不喜歡跟他爸爸的〝事業〞沾上關係,所以他也不會到處去跟人說,他老爹就是虎令堂的頭頭。』
他是獨子嗎?
『才不是呢。他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不過他跟他那些哥哥合不來,個性差太多了。』
兩個哥哥?都去過他家不下百次了,我怎麼沒見過?
『他只跟他媽媽住在一起啊。阿姨是李伯伯的二太太,不過那只是名義上,他們並沒有註冊結婚,因為他們家已經有個大太太了。』
揉了揉太陽穴,頓時之間,對於這種複雜的婚姻關係,真讓我感到頭昏腦脹的。
就在我還想開口繼續問下去的時候,李承威卻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兩位小姐…身家調查做完了嗎?』
『老哥!你想嚇死人啊!幹麻跟鬼一樣無聲無息的冒出來…』蔚羽案壓著胸口,輕輕拍了拍差點被嚇到跳出來的心臟。
『明人做事不怕鬼,妳心虛啊?』李承威戲謔的笑著。
送了他一記白眼,蔚羽沒好氣的唸道:『神經病!』
『不逗妳了。對了,小蓉…』
啊?叫我啊?
『放學妳先在教室等我。』
「幹麻?」
『噓,天機不可洩漏,反正妳等我就是了。』
沒事叫我放學在教室裡面等他做什麼?
狐疑的看著他那張嬉皮的笑臉,我卻一點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帶著充滿疑問的心情,從上課到下課,下課到上課,然後放學。★
*17*
★今天,妳是我的女人;這一輩子,妳都是我的女人。☆
你有沒有看過一群人恭恭敬敬的排在兩邊,然後還會在你經過的時候對你鞠躬,大喊一聲:『嫂子好!』的景象呢?
又或著,你有沒有嘗試過在一瞬間突然成了『大哥的女人』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呢?
或許在今天以前,我會告訴你:我從來沒有。
但是在今天,這樣令人感到荒唐的戲碼確實在我面前上演了。
而在今天,也莫名的決定了我和李承威之間的關係。
而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
盯著教室前方,黑板上的那面掛鐘,秒針正滴答滴答的順時鐘環繞著。
空蕩蕩的二年四班教室,只留下了兩個女生。
目不轉睛的瞪著那面掛鐘,左手托著下巴,右手在桌面上敲打著。
小指、無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反反覆覆,不停地敲打在桌面上,發出了叩叩聲。
「搞什麼…這傢伙到底在幹什麼啦,叫我放學在教室等他,都已經等了快十五分鐘了!」停止了右手的動作,我舉起右手,用力的就往桌面上拍去。「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時間觀念啊!?」
在一旁的蔚羽吃吃地笑著,一臉看戲的模樣。
「笑屁啦妳!」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右手手指又繼續了剛才的動作。
小指、無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叩、叩、叩、叩、叩……
『妳這副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等著遲到的男朋友,等到快要發飆的女人。哈哈哈…』說完,蔚羽便捧著她那個沒有肚子的肚子,啊不…是毫無多餘的脂肪、平坦無比的肚子大笑。
「林、蔚、羽!妳這傢伙有種就再說一次,信不信我剝了妳外面那層冷凍皮!」
聳聳肩,擺了擺手,她轉身就走回自己的座位拿書包,嘴裡還不停嘀咕著:『不說就不說嘛…要是被妳剝了這層皮還得了,叫我拿什麼去迷惑學校這群低智商的男生…』
在心底偷笑了笑,看來蔚羽還是滿享受被這群低智商追逐的驕傲感。
抬頭,我繼續盯著那面掛鐘。
滴答、滴答、滴答……秒針轉動著。
滴答、滴答、滴答……秒針繼續轉動著。
滴答、滴答、滴答……秒針不停地轉動著。
這樣繼續到底有什麼意義?
眼看著長針正慢慢的指向9,一個人影,出現在教室門口,嘴裡還不斷發出「哈哈」的氣喘聲。
他那一副氣喘如牛、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看樣子,他像是剛跑完百米競賽似的。
看他那樣子,我可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劈頭就是破口大罵。
「李、承、威!你有沒有搞錯,自己看看現在都已經幾點了…快四十五分耶、四十五分耶!你幾乎快讓我等你等了整整二十五分鐘,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沒等你的話,這個時候我早就在家裡吹冷氣了!」
『呼呼…對、對不起啦…呼…剛在搞些一事情…』踏進教室,他喘著氣走到我面前。
「你算是什麼男生啊,要是你以後讓女生也等這麼久,小心這一輩子都交不到女朋友!」瞪了他一眼,我抓起早就整理好的書包。「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否則讓我等這麼久,下次就要你好看!」
呼吸、吐氣。
呼吸、吐氣。
他稍稍做了幾個深呼吸,旋即又恢復了以往的嬉皮笑臉。
『放心啦,女朋友的事情妳絕對不用擔心。』詭異的笑了笑,他抓起我的手腕,便一把拖著往外走。
回頭向蔚羽使了眼神求救,沒想到她卻笑嘻嘻的目送我和李承威離開教室。
什麼生死至交,朋友有難,她居然不出手相救!?
「喂喂喂!你要拖著我要去哪裡啦?」
『回家啊,我要送妳回家。』頭也不回的解釋著,我仍舊被他一路拖著走。
「幹麻沒事突然說要送我回家?」五成有鬼。
『怕妳再碰到那個渾蛋啊。』
那渾蛋都已經被你帶人打進醫院的加護病房了,我哪碰的到。
斜眼撇了撇他,我一臉狐疑,「是這樣嗎?」八成有鬼。
『當然是這樣啊。』
看著他臉上詭異的笑容,我身上莫名的起了一陣疙瘩。
不對,絕對有鬼!
就這樣,我一路被他拖到了學校大門口。
然後,我看見了活了十七年來第一次親眼見到的超戲劇性畫面。
才剛踏出校門,宏亮的聲音便從兩旁響起。
『嫂子好!』兩排人馬,像是要領糖果的孩子,端正的站在校門兩側。
「李承威…這群人…?」有點被驚嚇到的感覺,我愣愣的拉了拉李承威的衣角。
『叫妳啊。』他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我剛才沒聽錯吧?我面前的這位先生告訴我,剛才那群人口中的嫂子,叫的是我?
『是啊,從今天開始,妳,關亦蓉,是我的女人。』
直到現在,我才了解他從剛才就掛在嘴邊的詭異笑容代表了什麼。
我繼續傻愣愣的看著他,腦中連一要句開口反駁拒絕的台詞都沒有。
莫名又複雜的感覺在心中混淆著,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我呆呆的站在校門口。
左手的掌心,傳來了微微的熱度。低頭一看,小小的左手被另一隻右手給包覆著。
抬頭,我望著他,臉上還夾帶著微微的發燙感。
他又笑了,牽著我的手又加緊了些許的力道。移動,他的臉龐正慢慢的靠近,就連從他鼻子呼出的熱氣,我都能清楚的感覺到。
輕輕的、很柔的、小聲的,他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讓我這一輩子忘不了的話……
『今天,妳是我的女人;這一輩子,妳都是我的女人。』
☆今天,我是你的女人;這一輩子,我都是你的女人。★
*18*
停下了打字的動作,我將雙手從鍵盤上移開,稍稍的伸了個懶腰,我抬頭望向牆面上的大頭狗掛鐘。
唔,原來已經打了好幾個小時了啊……
右手握住了滑鼠,我將頁面移到了第一頁,打算從頭唸一遍,也順便檢查、修正一下那些錯字和其他錯誤的部分。
打完第十七章,看到這裡,似乎總覺得這個故事結局該是往王子與公主那種童話般的「從此以後,她們便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那種結局一直持續下去。但是我和她的故事結局,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撇見了放在電腦旁的相框,拿起它,我呆呆地望著照片中笑得燦爛的兩人。這張照片,是我和她在我們慶祝再一起二週年的紀念晚餐時所拍的。忍不住,我用食指隔著相框的玻璃片,輕撫在相片中她那帶著笑容的臉龐。
有多久,我已經沒有看過妳如此無憂無愁的的笑容了……
亦蓉,妳知道嗎?…我,真的好想妳。
妳的笑容、妳的身影、妳的一舉一動,一切又一切屬於妳的事物,我都好想念,好想念……
放下了手中的相框,我起身走進浴室,用冰冷的自然水打在臉頰上。在寒冷的冬天裡,用冷水洗臉會不會感冒這我並不知道、也不在乎。用冷水洗臉,這是我認為最能夠提神的最好方式。
坐回電腦桌前,我重新將雙手放置在鍵盤上。
笑了笑,我開始舞動著十隻手指頭,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的。一個字、一句話、一個標點符號、一句接著一句的的對話……
冬天的夜晚,耳邊放著她最愛聽音樂。我面對著電腦,敲打著鍵盤。繼續敲打著,這篇我和她的故事……
★知道嗎?我好想妳…真的,好想妳……☆
屁股貼坐在承威那台黑色野狼的後座上,我雙手緊緊的環扣在他腰上。屬於他特有的味道,香香的、淡淡的,我嗅著…嗅著這個我永遠聞不膩的味道。
趁著紅燈停車時,我往他腰上偷捏了一把。
「我可先告訴你唷,你最好是有所謂〝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你剛才那樣急急忙忙的把我從心情廣場托出來,又沒事先跟老闆娘請假,小心害我被扣薪水!」
『才不會啦!我知道愔茹姊一定會幫妳說好話,更何況,我知道大姊也是很疼妳的,她才捨不得扣妳薪水啦!』他笑嘻嘻地從機車上的後照鏡賞了我一個笑容。
看他那滿自信的笑容,我忍不住又往他腰上再多捏一把,「笑什麼!你這一托,可是浪費了我要和愔茹姊學泡〝懷舊葉門〞的時間耶!」
『懷舊葉門?妳不是從上星期就一直再學了嗎?』
「是啊…可是我就泡不好嘛!老是覺得我泡出來的味道怪怪的……」
『八成是妳沒天份啦!』
「喂!」
哈哈大笑,承威爽朗的笑聲在我耳邊回響著。
其實,對於他口中那件〝很重要的事情〞,早在心中就有個底了 ── 我們在一起的二週年紀念日。
「承威……」吞了吞口水,我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家名貴的日式餐廳。「……你確定要吃這家嗎?」
眼前的招牌,用燙金的方式印著一排大字:新都里懷石料理。
『是啊,妳不是一直很想吃這家日本料理嗎?難得重要的日子,當然要在妳欣賞的餐廳慶祝啊!』
是啊…我是一直很想吃吃看這家日本料理,自從前陣子在電視上看見了某個美食節目對這家餐廳做的深入介紹,尤其是那個三色涼麵的特寫,讓我口水直流。只差沒把電視機拿去沾日本醬油給啃了。
「可是…很貴的啊…這家餐廳的價錢可不便宜啊!」扯了扯他的衣服,我仍舊盯著餐廳的招牌,「其實不用吃這麼貴的餐廳也可以的。只要知道你還記得我們的紀念日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就算是隨便找一家餐廳吃也沒關係啦……」
『怎麼可以!?既然來了都來了,而且我也已經訂了位,當然要在這裡吃!』二話不說,他抓著我就踏進眼前的這家餐廳門口。
坐在包廂裡,面對著眼前整桌的日本料理,雖然是猛吞口水,但是我那隻握著筷子手可沒閒著,忙著往東夾一片黑鮪魚生魚片、往西夾一口三色涼麵。壽司拼盤、生魚片拼盤、炸天婦羅、特餐定食、握手捲…桌面上,沒一道美食是被我放過的。
坐在我正對面的承威邊吃邊盯著我看,滿臉都是笑容。
「幹麻一直盯著我看?」嘴裡才剛塞進一片鮭魚生魚片,我又動著右手的筷子就往下一塊生魚片伸去。
『沒啊,看妳吃飯也是一種享受呢!』
「少來。」白了他一眼,也沒注意筷子上到底挾的是什麼,一把就往嘴裡塞去。
咬一口…咬兩口…咬三……
「辣辣辣辣辣!好辣、好辣!」抓起手邊的衛生紙,我把嘴裡那辣死人的東西給吐了出來。
定神一看,我差點沒昏倒……一整塊青綠色的哇沙米。
「……」無言以對,我已經被辣到腦袋空白了。
『傻瓜,再怎麼餓也別把哇沙米給吃了啊。』承威一臉溫柔地遞給我一杯白開水。『來,先喝水吧。』
大口大口的灌著水,我看著他。瞧見了他隱隱微動的嘴角,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忍著大笑的衝動。
灌完了一整杯的白開水,我才又開始揮動著手上的筷子,他就叫住我。
『小蓉。』他笑嘻嘻地亮了亮手上的數位相機,『重要的日子,當然要照相留念啦!』語畢,他拉開包廂的紙門,從外面就「請」了個女服務生進來。『那就麻煩妳幫忙了。』
『呵呵呵…』女服務生笑了笑,一臉曖昧地看著我們。『你們兩個看起來真幸福。』
紅了臉,我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承威跟著走到我身後,雙手環繞在我肩旁,緊緊地擁著我。
就在女服務生按下快門的前三秒,他輕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就在按下快門的同時,我的臉上,露出了我最開心的笑容。
『我會愛妳一輩子。』
☆無論我們的未來會有什麼坑坑洞洞,我,也會愛你一輩子★
*19*
★在我眼中,妳的堅強、妳的脆弱、妳的一切,都是我愛妳的原因。☆
我家大姊,關亦琳,向來是我們關家最乖巧的女兒。論長相、論姿色、論氣質,她也絕對是我們姊妹三人中最出色的。當然,她也絕對是個最聽爸媽話的乖女兒。
向來都是如此,爸媽說一,她也絕對跟著說一。說東就是東,絕對不會從她嘴裡冒出來一個西。
如此乖巧聽話的女孩,應當注定會有段美滿的未來。
然而,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卻是無人能預料的。
一向是最稱爸媽新意的乖女兒,這陣子卻開始起了變化。而引起這種變化的反應物品,居然是大姊最近交到的男朋友。沒聽過名字、沒看過人、連他一跟手指是什麼樣子,我們家裡的其他人都完全不知道。
大姊不曾帶那個男人回家過。
但是她卻開始改變了自己原本乖巧溫順的個性。
早出晚歸、翹班、跟爸媽頂嘴,甚至是離家出走……
『怎麼辦…到處都找不到亦琳,手機打不通,連她同學也說她好幾天沒趣學校了,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家中的客廳,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大姊下落不明已經四天了,出了什麼事情,家裡沒有一個人知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被人綁架了,又或著是離家出走,連一通要求贖金的電話、任何一封類似離家出走的抱怨信件。絲毫沒有任何的訊息,大姊就像是水蒸氣般的消失在人間。
『老公、老公,你說說話啊!你說啊!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一瞬間看似蒼老了好幾歲,消瘦的臉龐流著兩道深深的淚痕,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老媽,哭倒在一臉憂愁的老爸懷中,嘴裡還不停地念著大姐的名字。『亦琳…亦琳……』
我和二姊坐在沙發上,兩人不時交換著擔心的眼神。看著哭得慘兮兮的兩老,除了安慰的話語,對於尋找大姊的下落卻無能為力。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種感覺真的很讓人難過。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二姊…該怎麼辦?妳看媽都快哭到脫水了……」小小聲地,我盡量壓低了自己說話的音量。
『我怎麼知道…都已經四天了,大姊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二姊推了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眼角撇了撇一旁的電話,好希望它能馬上鈴鈴作響,然後傳來大姐的消息。
要是承威現在在台灣就好了……
要是他沒有被他父親派去國外處理事情就好了……
就在這一瞬間,我聽見了微小的音樂聲。就在我還無法斷定是不是自己幻聽的時候,二姊用手軸推了推我。
『小蓉,那不是妳的手機嗎?』
啊,對!難怪我總覺得那音樂聲滿耳熟的。
二話不說,我急急忙忙的衝上了二樓房間,在我的背袋裡翻找著手機。
「喂?」
『亦蓉,是我。』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陸志明的和他身後吵雜的聲音。『……我找到妳大姊了。』
※※※
大姊回到家裡,已經是好幾天的事情了。
原以為她回來就能安心了,但是一見到她被陸志明送回來的那副模樣時,老爸老媽是激動的抱著大姊就痛哭。
一整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就像是好幾天沒吃過東西,顏面憔悴,整個人硬是瘦了一大圈。而大姊的精神意是更是衰弱,照陸志明的說法,她一路上開口閉口都只會說一句話:『不要……求你放過我……閔德,求求你,放過我……』
「閩德?」
『那個男的全名叫作陳閩德,是地方上的小頭頭,不過並沒有什麼大哥在他後頭做靠山。我們是在他家附近找到妳大姊的。看樣子妳大姊被他囚禁了好幾天,也做了好幾天的……呃,發洩對象……』
「陳閔德……」在嘴中,我反覆的唸了唸這個名字。
怒火,在心中冉冉上升。
我握緊了雙手的拳頭,如此憤恨不平的情緒是頭一次。
「陳閩德,你這天殺的人渣,我會要你付出代價!」
☆老媽哭紅著雙眼,緊緊的抱著已經瀕臨精神崩潰的大姊,嘴中喊著:『我苦命的女兒啊……』★
*20*
★發了狠的女人惹不得,因為她就如同刑場上的冷血劊子手,絲毫不會留情。☆
站在擴大的的空地上,束在後腦杓馬尾被冷風吹的左搖右擺著。
冰冷的風,吹撫在臉頰上,但是心中憤恨不平的怒火,早已蓋過一切會令人發寒發冷的感覺。突如其來的一陣觸動,轉頭,我才發現陸志明已經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輕輕地批在我肩上。
『披著吧,晚上風比較大。』看著我,他嘴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雖然我很想對他做出一個微笑,然後輕聲地說句謝謝你,但是心中憤怒的情緒卻一點也壓抑不了。
「嗯,謝謝……」面無表情,我淡淡的說。
『阿浩當才打來了,說幾分鐘前在那傢伙地家門口前逮到他,現在正在過來的路上,大概就快到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轉頭望了望身後幾個承威手下的小弟。
陳閔德,我會要你好好記住今天的事情,要讓你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惹火一個女人的後果是怎麼樣的!
就在陸志明看著手錶的同時,空地的另一頭傳來的汽車的引擎聲響。
『到了。』
緩緩駛進空地的黑色汽車慢慢的停在我門面前。熄火,然後四面的車們都被打開了。兩個小弟壓著被麻布袋套住頭步的陳閔德來到我跟前。
『嫂子,人帶到了。』
「嗯。」我厭惡地望著眼前這個頭到麻布袋的男人,「把他頭上的東西拿掉。我要讓他看清楚,永遠記住,今天站在這裡跟他算帳的人是誰!」
一聲令下,站在一旁的小弟便粗魯地扯下了套在陳閔德頭上的麻布袋,也順便拿出了原本塞在他嘴裡的布條。
站在我面前,雙手被扣在身後,陳閔德一臉憤恨,兩眼直直地瞪著我。『妳娘的賤女人,給老子報上名來!我又不認識妳,跟妳無冤無仇的,幹麻把我綁到這裡來?!』
冷笑了一聲,我向前跨進一步,舉起右手,重重的甩了一巴掌在他臉上。「廢物,你最好把你那張嘴放乾淨一點,沒事不要拿來問候人家家人!」
臉頰上印著紅紅的手掌印,陳閔德眼中的怒火冉冉上升。『妳到底是誰!』
「你認不認識我那並不重要,只要你認識關亦琳就夠了。」
『關亦琳?』聽見了大姐的名字,他一臉先是訝異的表情,跟著抬了抬臉上兩條令人做噁的粗黑眉毛。『怎麼,難不成妳跟那個淫娃有關係啊?』
「他媽的,」騰出右手,我又重重的甩了他一巴掌,「你有種就給我再說一次,說!你剛說誰是淫娃!」
『呸!要我多說幾次都行。那個女人蠢的要死,隨隨便便說兩三句甜言蜜語就能把她騙得團團轉。三兩句就可以把她哄到離家出走。才讓她吞了一顆春藥,就浪得會躺在床上張開大腿跟娼妓一樣,開口閉口求人上她……』
看著陳閩德那張猥褻的嘴臉,我心中的怒火早已大到足以烤熟一整頭羊肉。
踐踏完我大姊,現在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在我面前用那些穢言穢語羞辱他,陳
閩德,你這個天殺該死的混蛋!
不待他說完那些穢言,二話不說,我一把搶過了陸志明原本握在手上的球棒,一個箭?衝上前,發了狠似的,拼命地就?陳閩德身上揮去。
什麼淑女形象、什麼嫂子形象,這些早就被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一般女人的力道或許比男人來得大,但是對於一個已經呈現憤怒至瘋狂狀態的女人而言,就算眼前是高她三呎的巨熊,她照樣能把牠打得不成「熊形」,更何況是眼前這個禽獸不如,跪在地上痛得哭天喊地叫爹娘的廢物。
「陳閩德,你這個混蛋、廢物!豬狗、禽獸不如的人渣!……」一棒接著一棒的揮打在他身上,一句接著一句不堪入耳的形容詞自我口中脫出。
站在一旁的陸志明和身後的一群小弟也不禁在心中冒下冷汗,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看著眼前這個發了瘋似的,拼命揮舞著手上的球棒的嫂子。
發了火的女人真是惹不得啊……
『亦蓉,夠了!』也許是陸志明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扣住了我的雙手,整個身體擋在我面前,阻止了我瘋狂的舉動。
「陸志明,你最好閃開!」瞪著他,我眼睛都快冒出火花了。「我今天絕對要給這個人渣嚐到苦頭!我要他這一輩子都記住今天,記住感動我身邊的人的下場是什麼!」氣憤的情緒早已淹沒了我剛開始剩餘的理智。
『妳自己看看,妳兩條手臂都在發抖!』
經過剛才劇烈的「運動」,我的雙手臂因為酸痛感而在微微地顫抖著。
酸痛?…我撇了地上的人渣一眼,冷笑著。
這點痛算什麼…這點痛能比的上大姊心碎的痛嗎?能比的上爸媽為大姊哭地死去活來的傷心感痛嗎?能比的上全家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姊因而發瘋,從此精神衰弱的心痛更痛嗎?
「放、開、我。」冷言冷語,我冷一張沒有感情的臉,加重了語氣對著眼前這個擋著我的男人說。「我今天要是沒讓這個人渣變成廢物,我這一輩子就天天跪在他面前喊他一聲乾爹!」
原以陸志明會讓開,沒想到他卻搶過了我手上的球棒,『妳剛才的就夠了,剩下的…讓我們來吧。』
他向身後的小弟們使了個眼色,只見他們一個個拎著球棒將陳閩德團團圍住,立定站著,然後等待下令。
轉頭,陸志明看著我,『我跟妳保證,一定會讓他變成一個廢物。』語畢,他也拎著球棒跟著站在陳閩德身旁,『只要妳開口,剩下的就交給我們。』
四、五個小弟和陸志明,每個人都拎著球棒蓄勢待發,每個人都盯著我,待我開口下令。
看了看眼前這群人,再看了看已經躺在地上哀嚎的人渣,我嘴邊再次揚起了陰冷的笑容,『就讓他從此做個活著的廢物 ── 打!』
就在一聲令下後,眼看著五、六支的球棒,此起彼落的一棒棒揮打在陳閩德身上。則那個躺在地上,只能被人當成人肉沙包圍打的陳閩德,也唯有抱頭哀哀叫的份。
而我,站在一旁,一語不發的看著在眼前活脫上演的火爆場面,眼底盡是憤恨、嘴邊掛著冷笑。
陳閩德啊陳閩德…我說過了,我會讓你好好記住這個難忘的經驗,會讓你成為一個永遠抬不起頭的廢物。最重要的是……我要讓你永遠記住,敢對女人不敬、欺負、貶低女人的下場便是如此!
☆敢對女人不敬、欺負、貶低女人的下場只有一個,那便是成為一個永遠活著的廢物。
而生不如死,這便是對一個活人最痛苦的懲罰!★
*21*
★從何時,妳變成了可以如此冷血的女人……☆
問我,何謂活著的廢物?
那我便會冷著一張笑臉,然後告訴你到某家醫院的某間病房,去看看那個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陳閩德,那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似像個正常的活人,有呼吸,有心跳,但是他卻無法再擁有清醒的意識。唯有靠著氧氣罩繼續生存,躺在病床上活像個死人,這就是所謂「活著的廢物」-- 如活死人般的植物人!
自從那晚,關亦蓉這個名字便在這個圈子裡傳言不斷。
場子上想為他們的「德哥」報仇的人數還不少,但是聽到我是李家小兒子的女人,敢有所動作的人似乎也沒有幾個。名聲大是不是一件好事情,這我無法斷定。
但是我能夠確定的是,歐打陳閩德的事情,卻讓我陷入的另一個我無法料想到的後果。
坐在黑色的轎車上,我不發一語的望著車窗外,陸志明則是靜靜的坐在我身旁。窗外的景色隨著車子的前進移動,一幕幕消失在車窗能見的範圍之外。
二十分鐘前,正當我和陸志明坐在〝漫步一條街〞內的吧台邊聊天時,門口傳來的汽車的引擎聲,熄火,開門,關門。
三個穿著正式黑色西裝的男人跨進鐵門,走到我面前。
是承威他爸爸的保鑣,我曾經見過幾次。
『關小姐?』沒高沒低的音調,帶頭站在我面前的保鑣問道。
「我是。」
『麻煩請跟我們走,大哥要見妳。』
見我?李父說要見我?
我訝異的望向一旁同樣一臉不可思議的陸志明。
旋即,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態度。『乾爹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沒有,大哥只說是私事。順便請陸哥也一道過去。』保鑣抬了抬眉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就這麼跟著陸志明一塊兒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阿浩,店裡先交給你管了,別隨便惹事情。』臨到跨出鐵門前,陸志明還不忘回頭交代管店的事情。
※※※
眼看著黑色轎車駛進了一棟別墅的大門內,我內心緊張不安的情緒,頓時漲到最高點。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就連親生爹娘都不怕的我,唯讀最怕的就是和李父面碰面。李父的威嚴個性,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領教過了。在他的面前,我永遠是個不及格的媳婦人選。若非承威的堅持,或許我早已被驅逐、離開這個圈子。
跟著前頭的三個保鑣和陸志明,我一??踏往那個會讓我心驚膽顫的書房會面室。
前腳才剛踏進書房,我卻已經覺得呼吸困難。
看著坐在單人大沙發上,面色凝重的李父,隱隱約約地,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要被認定的機率又再度下降了。
李父身旁站的是大姨,承威另外兩個哥哥的母親。看著她臉上那張鄙視的神情、帶酸的異樣眼光、鼻子裡悶哼的諷刺,感覺上好似只要我踏進這個家,就只有被看待成低等下人的份。
「李伯伯好……」似乎有點微微諾諾的,我低著頭小小聲的喊了一聲。
『李家要的媳婦怎麼可以如此潑辣,不行!想踏進李家大門,除非妳先改改自己那種火爆的個性。』這是李父當時開口的第一句話。一臉就是黑幫老大的樣子,在他面前,我永遠就只能低著頭。
『乾爹……』陸志明一臉錯愕,訝異的看著他最敬愛的乾爹,居然對他小兒子最愛的女人口出如此重言。
『志明,你先出去。我先把話跟她說清楚,剩下的事情等等在找你算清楚。出去前,記得把門帶上。』
李父一開口,就連陸志明也只能乖乖聽話。
經過我身旁時,他還對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我好好撐住。
回應了他一個微微的苦笑,我還不知道自己撐不撐的住呢……
就在陸志明踏出了書房,並且輕輕的把門帶上了之後,李父才又再度開口。
『亦蓉啊…』他深沉的重嘆一聲,『……我知道承威這小子很愛妳。雖然我一點也搞不懂妳到底哪一點可以讓他如此著迷,但是……』
『就當作是為了妳自己,為了我兒子的面子,我可不想讓人說我兒子要的女人,居然是個會帶小弟堵人的恰查某。我想妳也知道,李家是不能承受如此入耳不堪的指指點點的。』放下他手中的茶杯,李父兩眼直直的盯著我。
他老人家的目光,總是讓我感到無法形容的壓力感。就像是快被一整座山給壓死的那種感覺。
吭都不敢吭一聲,我只能乖乖的點頭。
『唉唷,我看她也不可能改過來吧。人啊,都是本性難移喔……』帶酸的語氣,大媽在一旁諷刺著。『人家不都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更何況是這個丫頭,恰查某都當了這麼久,八成改不過來的啦。真不知道阿威這小鬼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她就喜歡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總是要諷刺我一番。而我,也還是只能乖乖的站在這群人面前,做個無法開口反駁、任人諷刺的小丑。
問我怎麼能忍受這種家人,我只能說,因為我愛承威。
因為我愛他,所以就算是為了他,我也得要遵循李父的意思,開始改變如此火爆的自己。
改變……改變自己……
☆在他那家人的面前,我永遠都像是個只能待宰的兔子。★
*22*
★這次,妳又奪門而出了。會去的地方,又是在漫步一條街吧?☆
曾經,我以為我和承威之間的感情,會永遠平平穩穩的一直持續下去。
原本,我以為跟著他一起闖蕩在這個圈子,在他面前做個受他寵愛的女人,在外則是做個不需要另他擔心的火爆「威嫂」。
但是,許許多多、數也數不清的「自從」,卻開始打破了我幻想中許多的「以為」。
自從,我成了他的女人…
自從,我跟著他踏進了這個圈子…
自從,我讓自己的個性比從前更火爆…
自從,在那次與李父的面談之後…
不知從何時開始,「兩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成了我和他之間頻繁的互動模式。為了什麼而吵?這個問題連我也無從答起。就連吵架是誰先起的頭,我也毫無印象。因為吵過幾次,那早已是手指頭都數不出來的次數了。
而冷戰,則是我們用來解決事情的方式。然後,也因為這種以吵架為中心的生活方式,承威開始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連晚上也不回家了。
一天過著一天,這種獨守空閨的日子我也慢慢習慣了。剛開始,早上起床只要是看到身邊的床位是空蕩蕩的,總為忍不住落下淚水。然而,隨著時間的消逝,對於早上那冰冷空蕩的床位,我也只會淡淡的看它一眼,在心底哀嘆一聲,便下床走進浴室盥洗。之後再下樓去準備早餐,坐在桌前等著承威回來一起開動。
每天坐在餐桌前一起吃早餐,這已經是在我們之間改變不了的習慣。從高中到現在,三年了,就算前一天我們有吵架,每天早上他還是會出現在餐桌前。
雖然我們會爭吵,但是他不曾出手打過我。
雖然我們會冷戰,但是他每天早上仍舊會出現在餐桌前。
雖然他會早出晚歸,甚至是不回家,但是我仍然相信他是愛我的,我永遠相信我們不會同床異夢。
沒有什麼特別原因會讓我這麼做,只因為我還死守著當他說會愛我一輩子的承諾……
※※※
而今天,又如往常一般……
每次和承威吵完架,在我奪門而出後,總是會躲到一個地方。
漫步一條街,二樓,那是陸志明的住處。
『妳又跟阿威吵架了啊?』志明擦拭著剛才從樓下拿上來清洗的碗盤。
「嗯。」頭也沒動一下,只是應了一聲。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腦螢幕,移動著握在手裡的滑鼠,在網際網路上漫遊。
漫遊在網路這種虛幻世界,我的目的既不是玩網路遊戲,也不是上什麼交友網站,或是聊天室之類的。螢幕底下的工作欄上,開著一個又一個的視窗,全都是網路小說。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迷上了看小說?
好像,是自從看了那本〝小雛菊〞之後吧…
這種感覺就像是染了毒癮,一但迷戀上了,就會為之瘋狂。
跟著承威被感染這種奇怪的「小說毒癮」,看小說成了我最大的樂趣。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到書店走走,或是到網咖包台看小說,甚至,這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承威家裡的小說,只有那一整套、一本也不少的金庸全冊,我一本也沒看完過,剩下的其他小說也早就被我啃食乾淨了。
坐在志明的電腦前面,我正在閱讀著最近才迷上的一部網路小說。《有一個女孩,用她付出作為交換》,作者是冷諺明。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最近三天兩頭就吵架…』志明頓了頓,抬頭看了我一眼。見我只顧著專心在網路上,沒意思要搭理他,扁扁嘴,他埋頭繼續擦拭著碗盤。
『……在你們自己家裡吵就算了…沒事還跑到我這裡來吵,真受不了你們兩個……』低聲,他咕噥著。
「陸志明,你惦惦啦!」不耐煩,我轉頭念了他一句,然後就繼續盯著電腦螢幕。
姑娘才剛跟人吵完架,正在氣頭上,難道大爺你就不能好心讓我耳根子清靜一下嗎?
『幹麻這麼兇啦…』他一臉無辜,哀聲抗議。『……真奇怪,妳現在根本就是兩面人,我懷疑妳有人格分裂的傾向。』
兩面人?人格分裂?
挑了挑眉,他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這話什麼意思?」暫時關上了電腦螢幕,轉頭,我看著他。
『自從你很久之前去過阿威他老爸家之後,一回來整個人都怪怪的。』放下了他手中的最後一組碗盤,擦乾了濕漉漉的雙手,他點了一支煙。
又是藍色的DUNHILL。那牌子的香菸我已經連看三年了。
「喂,這裡是密閉空間。」出聲,我的口氣帶著深深的威脅。
『啊,抱歉。』他弄熄了才剛點燃的煙,擱置在一旁的煙灰缸裡,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我老是忘記…妳是個禁菸主義者。』
「之前就叫你戒掉了,你是沒聽到,還是故意聽不到啊!」
『唉唷,』聳聳肩,擺擺手,他一付莫可奈何的表情。『這種習慣本來就很難戒掉的啊。看看你家阿威就知道了,妳都勸了他三年了,他現在還不是有在抽煙。』
「至少他現在抽的很少,非常少!」反駁,我才不想讓自己的苦口婆心被說成是白費力氣。
『隨便啦,反正我就是戒不掉的。』
根本就是忠言逆耳吧…沒毅力的傢伙!我在心底暗罵他一句。
「說啦,你剛才還沒說完欸。什麼意思是我有人格分裂?我真的有怪怪的嗎?」
『對啊,整個人根本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妳都沒發現啊?妳現在只要是在公開場合的話,整個人就會突然變得很溫柔。可是妳每次一回到像這種的私人空間,妳又會恢復原本的潑辣個性。一下溫柔,一下又潑辣的,那種感覺怪恐怖的。』
「恐怖?」擰著眉頭,我問道:「你覺得我這樣不好嗎?」
『廢話,一點也不好。感覺上…有點假……』
有點假?
唉…他難道以為我喜歡這樣啊……
就只因為我已經是個眾人皆知的,李家小兒子的女人,應著李父的要求,在對外的公開場合,我不能展現自己原本潑辣的個性。不能帶人打架、不能找人嗆聲、不准再飆車。
這樣子的生活,連我自己都覺得累。
而唯一能讓我展現自己原本個性的地方,就是在志明面前。
也不知道為什麼,對著他,我就是無法裝溫柔。算了,也罷,這樣也輕鬆多了。
「算了…才懶得跟你解釋所有的事情。」揮了揮手,我要他對此事作罷。「這都說來話長,反正,至少我在你面前還是用自己原本的真面目就好了。」
是啊,對此事作罷吧,我已經懶得解釋,也不想再作多餘的辯解了。
就把一切你看到的,當作是事實吧。
☆溫柔、溫柔、溫柔!因為我是眾人皆知,李家小兒子的女人!★
*23*
叩、叩、叩。敲門聲,打斷了我正專注打小說的心情。
「誰啊?」再度伸了個懶腰,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已經一點多了啊……
『兒子,』老媽開了房門,一個頭顱探了進來。『都已經一點多了,還沒睡啊?』
「恩……我還沒打完這個小說。」望了望電腦螢幕,我又伸了個懶腰。
從抽屜裡拿出了煙盒,一支煙、一個ZIPPO,我點燃了那支煙。
藍色的DUNHILL,我習慣了這牌子的煙。
『還在打啊……都已經打了一整個晚上了,該休息了。』老媽皺了皺眉頭,臉上的皺紋好似又增加了幾條。『亦蓉…也不會想要看到你這樣子為了她熬夜的。』
啊,是啊……她並不喜歡我熬夜……
笑了笑,吸煙、吐煙,我對著老媽說:「媽,別擔心我了。就快打完了,打完我就去休息。」
『好吧…』老媽輕嘆了口氣,走了進來,『早知道你這傻孩子會這麼說…喏,我泡了杯綠茶給你,還是用跟亦蓉那孩子平常泡給你的那種。』
「媽……」我定了定神,望著老媽擱置在電腦桌上的那杯綠茶,「謝謝妳……」
『唉…傻孩子…』轉身,她準備離去。
關上房門之前,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少抽點煙,別忘了亦蓉會擔心的。』
笑了笑,我熄掉手上的煙,啜了一口綠茶。
果然,是她平常?我泡的那種……
轉頭,繼續面對著電腦,雙手放上了鍵盤,繼續敲打著這篇故事。
★對不起,雖然我戒不掉抽煙的習慣,但是,我會少抽的。☆
沉默的氣氛,瀰漫在志明的小房間裡。我繼續專心的閱讀著網路上的小說,而至明,端起了那堆已經清洗乾淨的碗盤,開門,準備下樓去。
「啪!」玻璃物品打破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這聲音,打斷了我的專心。轉頭,我和還未踏出房門的志明對望。
「發生什麼事了?」
聳聳肩,他也一臉迷惑。
再次關上了電腦螢幕,我隨著志明一同走下樓。
腳才剛踏下最後一階的樓梯,伴隨著一個陌生的女聲,破碎的玻璃聲響再次傳來。
『馬的,就跟你們群人說了,我-要-找-關-亦-蓉!』最後的那句話,她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志明頗為驚訝,疑惑的眼光,飄到我身上來。
定了定腳步,我看清楚來著是何人。是那個女生,我某一次在西門町看到和承威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那個小女生。
怎麼……我都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什麼都沒看過了,她居然還跑到這裡還跟我示威?
壓抑著想要上前賞她一八掌的怒氣。
我要忍住,我這麼告訴自己。
這裡再怎麼說也算是公開場合,我要溫柔,不能潑辣。
『嫂子…』承威的其中一個小弟,站在那女孩的身旁,『這女的說要找妳。』
『妳就是關亦蓉?』那女孩的口氣,顯示了她的不畏懼。就算現在面對著這酒吧裡一半以上都是承威手下的小弟,她絲毫沒有半分的害怕。
這樣子個性的女孩,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妳來幹什麼?」我想,我沒有必要問她是誰。因為上次的畫面,早就已經說清楚她的身分了。
『喂,亦蓉。』志明走到我身旁,在我耳邊低語,『這女生是誰?個性跟妳之前好像,感覺滿大膽的,面對著這麼多阿威手下的小弟,她居然敢在這裡對妳大小聲…』
對,就是這個。
那女孩大膽無畏的個性,就像是以前的我。
撇了一眼那女孩,我的語氣還算是很溫和的。
「承威的小女朋友。」所以她當然不怕這些在場的小弟。我想,也許在這群人之中,也早就有人見過她了。
『啥!?』志明一臉訝異,久久說不出話來。
「沒什麼好驚訝的。」我淡淡的說著,「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了,但是我卻沒想到她會放肆到這種地步。
之前是因為我已經懶了,不想再多管這些雜七雜八的小事情。反正承威也沒說要離開我,我想……他應該也只是在跟她玩玩吧。
所以,我以為我裝做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靜靜的讓承威繼續跟她交往,就不會有什麼麻煩。
但是照這情況看來,我似乎是估計錯誤了。
『哼,』那女孩的眼神打量著我,她冷哼一聲,『長得又沒多好看,也有什麼身材,看來妳也不怎麼樣嘛!』
『喂!妳不要太過分了!』身旁的志明,火了起來。他想向前跨出一步,卻被我擋了下來。
『妳……』他驚訝的看著我。
「沒什麼,反正她說的是事實,別跟她計較。」
的確,要是拿自己跟這女生比,我算是沒臉蛋、沒身材的吧。
「妳……」開口,我頓了頓,「……幾歲了?」
『十七啦,怎麼樣?』
十七歲啊…當年我跟承威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十七歲。
「跟承威在一起多久了?」
『兩個半月。』她鄙視的目光,定在我身上。『他最近都住在我那裡他每次跟妳吵完架,他就會去找我,說什麼他已經跟妳吵架吵到很累了。』
「那不關妳的事情吧?」我回應著,口氣依然很淡,沒有半分的怒氣。
撇了一眼志明仍舊驚訝的表情,我知道他在訝異著我為什麼面對一個第三者,居然還可以這麼心平氣和。
其實,就連我自己都感到怪異。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已經沒有什麼怒氣,也沒也什麼想要發火的情緒。
『當然關我的事情!』女孩的態度,轉為了高傲。『因為我愛他,所以只要他不高興,心情不好,不管是什麼原因,那就關我的事!』
「妳愛他?」
『對,我很愛他!』
「是嗎……那,隨便妳吧。」轉身,我不想再站在這個地方了。
才剛準備起步,那女孩質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喂!關亦蓉,妳說清楚,什麼意思叫做隨便我了?』
淡淡的轉頭望了她一眼,「沒什麼,就是隨便妳了。妳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愛
跟著他就跟著他。我不想管了……」
伴隨著眾人訝異的眼神,我獨自踏上了樓梯,走回志明的小房間裡。
是啊……我懶了……也不想管了……
反正,只要承威也沒有說過要離開我之類的話,那什麼都無所謂。
只因為我實在很愛他,所以我放任他。只因為我還相信他在交往前跟我說出的承諾,所以我放任他。就算他交再多的小女朋友,我也只相信,他說過他會只愛我一個人。
只愛,我一個人……
☆累了,懶了,對於你的小女朋友,我一點也不想管了。★
*24*
★不愛她…妳知道嗎,其實我一點也不愛她……☆
安靜的夜晚,昏暗的房間,獨自一人縮在雙人床上,伴隨我的是寂寞和孤單。
現在,幾點了……?
滑下床,我走出了房間。站在餐桌前,我盯著桌上一道也沒被動過的菜,那個三吋的小蛋糕,上面還插著三根蠟燭。
望著四周,一片冷清清的。我苦笑著。
一步一步,從餐廳踏進了客廳,坐上沙發,我縮在角落。
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望了望掛在牆壁上的月曆,二○○四年,六月八日。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三週年。
跟你在一起,已經三年了…
前幾天才稍稍暗示過你,還以為你也記得這個『曾經』對你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日子。這或許就表示,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已經開始變質了,而且還是為了另一個小女孩……一個第三者。
你真的忘了嗎?
我還以為,就算你最近對我的態度改變了,也不會忘記這種重要的日子。
但是……現在都已經快要半夜了。看著牆上的掛鐘,短針停留在十一和十二之間,而前一分鐘還停留在五十三分長針,現在已經移動、指著五十四分。
看來,似乎是我錯了……
再過六分鐘,我們的三週年就要結束了。你……到底在哪裡?
一大早起床,卻發現身旁的位子仍舊是空盪盪的。
沒有溫度的床面,這就表示,昨晚…你又沒回來了吧……
這是這個星期第幾次了?
第幾次在早晨醒來,卻找不到你的蹤影,感受不到你身上的溫暖?
為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門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變的如此冷淡了……
是那個女孩嗎……是因為她,所以你想離開我了嗎?
也許,我能多少猜到你會選擇那小女孩的原因了。
想起了前幾天,那小女孩跑到漫步一條街來找我放話的情景,不自覺地又苦笑了。
看看她那種有話直說的個性,我似乎看見了從前的自己。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她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那種口氣,深深的震撼了我。
說多像就有多像……像從前的自己……像三年前的自己。
望著一旁電話桌上的相框,呆呆的,我盯著,眨也不眨眼的盯著。
照面中的你,雙手環繞著我,緊緊地抱著。臉上溫柔的笑容,那已經是我多久沒有看到過的了……
那是什麼時候照的照片……
好像一年多前照的吧……我們的二週年慶祝晚餐……
正當思緒還飄蕩在過去回憶的時候,喀啦一聲,旋關的門開了。
巨大的碰撞聲,從客廳門外的走廊傳進門內。
「承威,是你嗎?」步下了沙發,我站在客廳門邊,朝著旋關走廊問道。
回答我的,仍是一陣又一陣的碰撞聲。然後,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身酒氣、嘴裡一直謾罵不停的承威,還有前幾天才見過面的,那個小女生……
「妳現在是怎樣?」冷眼盯著那小女生,我的口氣極為不滿。
『什麼怎樣?』她對我的冷冽絲毫不感到任何威脅,扶著一手還搭在她肩膀上的承威走進客廳,輕輕的讓他橫躺在沙發上。『妳是沒看到我在忙喔。』
對於她那種一點也不懂得尊敬的態度,我實在無法容忍,但還是壓制了想直接賞她巴掌的舉動。
前幾天因為地方是在漫步一條街,就算她口氣再怎麼狂妄、再怎麼不尊敬,我也不可能在那種公開場合開口罵人。畢竟,我已經是個正在改變自己個性的人,我必須堅持所有的原則。
在公開的場合,我不能使出自己潑辣的個性。
又或著,這該說是李父對我最大的要求。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她現在雙腳站的地方,是屬於我和承威兩個人的房子。這地方,是屬於我的地盤,是私人地盤。
「妳口氣請放尊重一點,我容忍的限度是有限的。」
她撇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然後一句話也不說的跨過了我身旁,直直走進廚房。我聽見冰箱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還有玻璃杯碰撞的聲音。
她走了出來,手上還多了一杯冰開水。
『承威,來……先起來喝水,喝完了就會好一點了……』再次跨過我身邊,她走回沙發旁,扶起了承威,輕聲的哄著他喝口水。
已經喝到醉茫茫的承威,任由她這樣哄著,也順著她喝掉了那杯冰開水。
看那倆口親暱的樣子,就好似我是個不存在的人一樣。
有沒有搞錯,平常我看不見就算了,妳現在居然想直接在我面前上演這種戲碼?
「夠了,他現在已經回家了,這裡他由我照顧,妳可以走了。」扳著臉,我壓抑著不滿的情緒,對她下了逐客令。
那小女生抬頭,對上了我的雙眼。
『妳很吵耶,是沒看到我正在照顧他嗎?』
實在讓人很火大,我跨過沙發,走到她面前。「妳,最好現在就離開『我們』家。」
『吵死了……』
看她那一付不屑的表情,我心中那把火已經燒至不可熄滅的地步。
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我毫不客氣的就往她那張臉上賞了一巴掌。
她的尖叫聲,剎那間,傳遍了整間房子。
☆很抱歉,這裡是私人地盤,請放尊重一點!★
*25*
★很假!妳為了討好而改變的個性,已經讓妳不再像是原來的自己了。☆
『媽的……閉嘴啦!』原本快睡著的承威,也突然被她的叫聲給嚇醒。他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正被我抓著手臂的她。
『妳們兩個是在幹什麼?』
她甩開了我的手,找機會就往承威身後躲起來,還哭哭啼啼的靠著他的肩膀,一手指著我,說我動手打了她一巴掌。
『嗚……你看,人家臉好痛……』看她那一付小可憐的模樣,好像錯都在我身上。
已經半醉半醒的承威,稍微安撫了她,又繼而轉向我。
『妳是在搞什麼,她才十七歲耶,妳幹麻動手打人?』
我訝異,一臉不可思議的瞪著他。
「你現在是在質問我就對了?」
『廢話!』他低吼,『我就是在問妳幹麻動手打她?』
「你為什麼不先問問她剛才對我是什麼態度!?」
『她口氣是衝了一點,妳有必要打人嗎?』
「怎麼……你現在是在幫著她就對了,是不是?」
『閉嘴,妳動手就是不對,給我道歉。』他的口氣,轉為冰冷,絲毫沒有半點感情。
看著他這樣的態度轉變,我心一寒,眼框流出了淚水。
「你有沒有搞錯!?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誰的錯?是我嗎?難道變心的人是我嗎?」
他怔了怔,撇開頭。『……妳快道歉。』
道歉?都這種情況他還想要我低頭跟這個小女生道歉?
「李承威,你不要太過分了!在我們的感情裡,說會愛我、疼我、保護我、呵護我一輩子的人是你。說他永遠會對我忠誠,永遠都不會變心的人也是你。然後現在!第一個想從這段感情中逃避的人是你!第一個背叛對我的承諾的人還是你!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先開始的!你現在居然還要我跟這個女的道歉,你不覺得你太過分、做的太過火了嗎?」
他看著我,眼中沒有半點歉意。
開口,他頓了頓,『我要妳現在就跟她道歉。』
那種冰冷的語氣,好似我只是一個做錯事情,就該罵的下人。
「李承威,你……」簡直就是怒火攻心,我已經氣到整個人開始失去理性了。
跨腳繞過李承威的身旁,左手托出了躲在他身後的女生,右手狠狠的又是一巴掌。
「都是妳!這全部都是妳的錯!」失去了理性,我歇斯底里的斥責她。
只打這一巴掌,似乎還不夠,還不夠讓我感到不平衡的心有洩恨的感覺。揚起手,對準了她的臉頰,巴掌才剛要落下,就狠狠的被制止在空中。
一瞬間,我感覺到一個火辣辣的巴掌打落在自己的左臉頰上,整個臉部被打到側向右邊。
痛!……鮮血的味道,擴散在嘴裡。
轉回頭,我瞪著剛才打我巴掌的人。
李承威還扣著我的右手,冰冷的目光,穿刺在我身上。『關亦蓉,妳鬧夠了沒有?!』
剎那間,我開始笑了。
不是開心的笑、不是冷笑,而是心痛的苦笑。
「我鬧夠了沒有?」左手放開了那個女生,我擦拭掉流在嘴邊血絲。
「就?了她,妳打我一巴掌?你問我鬧夠了沒有?!」我用盡力氣,甩開了他扣著我的那隻手。推開他,我自己也往後退了好幾步。
仔細的盯著他的臉龐,我唯一感受到的,是那股冰冷又毫無感情的態度。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你從來就沒像這樣打過我,一次也沒有!」歇斯底里,我哭喊著。「你今天卻?了她,居然為了一個跟你交往還不到三個月的小女孩打我!難道我跟你三年的感情,比不上你們兩個的嗎?!」
你問我,鬧夠了沒有……
『妳要不要看看妳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他大吼著。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音量對著我大吼。
『妳知不知道妳現在變得有多做作、有多不像妳自己了!告訴我,我原來的女人在哪裡,我要的女人不是像妳現在這種如此做作、如此虛偽的人!』
我做作、我虛偽、我不是你原來的女人?
再度歇斯底里,失去理性,然後,我崩潰了。止不住的淚水,一顆一顆的滾落臉頰。
『分手吧。』
……什麼……?
「……你說……什麼……?」我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我說……』冰冷的目光,沒有感情的語氣,盯著我,他絲毫沒有一點猶豫。『……我們,分手吧。』
☆為了那小女孩,你的那一巴掌,讓我聽見心碎的聲音。★
*26*
★『分手吧。』狠下心,我對妳說出了心底最不想說的話。
對不起,我只是想保護妳;保護我最愛的人。☆
在房間裡,趴在床邊,我哭著。
這已經不知道是幾個小時了,從昨天半夜跑回爸媽家後,我就把自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的哭著。房門外姊姊們的叫聲,我假裝沒聽到;老爸老媽的敲門叫喊聲,我用枕頭蓋住頭,一樣假裝沒聽到。
『分手吧』、『我們,分手吧』、『分手吧』、『我們,分手吧』……
自從承威狠下心說要分手,我就已經開始崩潰了。三年的感情,居然只是為了
一個小女生就變質了。
一個小女生……真的,只是一個小女生嗎?
在她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那個說話向來都很直接,一點也不做作的自己。到底為了什麼,我才讓自己變成了現在這種模樣?
假裝溫柔?
我只是試著要改變自己的個性而已。我已經不能夠在忍受身邊其他人的指指點點了,你一句、他一句的,自從我帶人幫我大姊打跑了那個曾經強暴她的混蛋,這件事情傳進了承威他家其他親戚耳裡之後,每次跟著承威去他父親家裡,就得忍受那一大群人帶酸的諷刺和異樣的眼光。
『李家要的媳婦怎麼可以如此潑辣,不行,想踏進李家大門,除非妳先改改自己那種火爆的個性。』這是李父當時開口的第一句話。一臉就是黑幫老大的樣子,在他面前,我永遠就只能低著頭。
『就當作是為了妳自己,為了我兒子的面子,我可不想讓人說我兒子要的女人,居然是個會帶小弟堵人的恰查某。我想妳也知道,李家是不能承受如此入耳不堪的指指點點的。』放下他手中的茶杯,李父兩眼直直的盯著我。
壓力好大。這是我當時的感覺。
為了李家的面子,要變稍微溫柔一點?
好,就當作是為了不要讓承威在他父親面前難堪,我照做了。我照著李父的意思,徹底改變了自己。
到頭來呢?好不容易習慣了要溫柔一點的自己,承威居然說我改變到太過分、太做作!?
他以為我喜歡這樣的自己嗎?
我真的很想當著他面大吼:「放屁!現在這樣子的我,就連我都想捅自己一刀!」
可是,吼出來了有什麼用嗎?
看著他牽著那個小女生,兩個人在西門町像情侶般的亂逛,我就想到了兩個人以前還在高中的時候。一樣的情景,一樣的感覺,唯一不同的是,在承威身旁的女主角換人了。
聽聽看,他告訴我,他選擇那小女生的理由是什麼?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三年前的妳。那個不做作,有不滿就敢發洩,快樂就敢放聲大笑。那個不畏懼其他人對妳的指指點點,愛就愛、不愛就不愛的妳。』說完,他從我身上移開了視線。閉上了嘴,似乎不願再多說些什麼。
做作、虛偽?多麼傷人的字眼。
是這樣嗎……原來,在他眼裡,我已經是個如此不堪的女人了。
是吧…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想在多做什麼解釋了。
真的,只是一個小女生嗎?
我再一次低聲詢問自己。
又或著,其實問題都只是出在我身上?
是我的錯嗎?
哭累了,靠著床邊,我攤坐在地上。昏暗的房間裡,只剩床頭的一盞小燈是亮著的。
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那是大頭狗造型的掛鐘,承威兩年前送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我又開始想著,這一切的一切,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還要想嗎?
我看……算了吧。
都是我的錯吧……那麼,像我這樣做作的人,也該去死了吧……
「死吧!」我聽見了,全部的腦細胞這樣大叫著。
為什麼要死?
「愛他這麼辛苦,現在被甩了,死了就會好過一些了。死了,就不用在承受被遺棄的痛苦了。死了,就不用在受到別人的指指點點了。死了,就……」它們喊著,鼓舞著我。
如果真的死了就會好過些,那麼……死吧……
死吧……
移動著無力的身體,我在書桌上摸索著。
桌上,沒有。
拉開了抽屜,我繼續摸索著。
抽屜……啊,有了。
我回到床邊,靠在那盞小燈下,我看著手上的美工刀。
「割腕自殺吧!」腦細胞們,又繼續吶喊鼓舞著。
對…就割腕自殺吧……
心一橫,左手握著美工刀架在右手腕上,用盡了所剩的力氣,一刀劃在手腕上。
一瞬間的疼痛,讓我擰了一下眉頭。
放下手上的美工刀,我看著傷口。
鮮紅色的血,流著,不停地流著。床面上,已經染上了一大片的鮮紅色。
這樣……似乎還不夠。我心想。
「吃安眠藥吧!」腦細胞們,再次提出了建議。
安眠藥啊……我記得樓下藥盒子裡好像有一瓶。
再次移動著無力的身體,我打開了房門。門外,好安靜。
放慢著腳步,我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鮮血一路滴著,沿路滴著。
下樓,當右腳踏下了最後一步,我開始有暈眩的感覺。
客廳,藥盒子就在電視櫃上方。
差幾步就到了,就差幾步而已了……
但是,無力的身體似乎不允許再讓我多走幾步。倒在地上,在我暈過去之前,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人的影像。
承威……承威……
※※※
昏迷中,我似乎聽見了有人在跟我說話。
『小蓉……』那個聲音叫喚著。
是誰…誰…誰在叫我……
『小蓉……』同一個聲音,又再次呼喚我的名字。
好熟悉的聲音…是誰……
『對不起……』那人的聲音,顫抖著。
熟悉的聲音…是承威嗎?
『對不起…我對不起妳……』
對不起……為什麼要對不起,這一切不都只是我的錯嗎?
驀地,我感覺有人正握著我的手。溫熱的感覺,從掌心傳來。溼熱的感覺,滴落在臉頰上。
是承威,是他,那是我所熟悉的感覺。就算是一輩子,我永遠也忘不了他的感覺。
是夢嗎?
我企圖睜開雙眼,看看那個我愛戀的人,看看那個我所思念的人。但是,無論我再怎麼努力,雙眼像是被黏死了,怎麼也睜不開。
我試圖想移動手,摸摸他的臉頰,緊緊握住他的手。但是,無論我再怎麼用力,再怎麼嘗試,我仍就無法移動我的手,就連手指都無法彎曲。
難道,我什麼都不能做了嗎?
不!不要啊!我想看看他,我想摸摸他,我好想抱著他,請他不要再離開我了。
難道,這只是老天在我死前給我的夢嗎?
『對不起…傻女人……』承威的聲音,顫抖著,哽噎著。
『我不該那麼對妳說話…我根本不想和妳分手……』
一滴、兩滴、三滴……溼熱的感覺,像是滾燙的淚水。
為什麼要哭…承威,我好想跟你說,別哭了……
『我只是不想再讓妳承受壓力……我不想再讓妳受傷害……可是,我卻不知道這樣做會讓妳受到這麼大的傷害,對不起…我真的,真的很愛妳……』
你還愛我,是嗎?
那麼,夠了,這樣就夠了。
你的這句話就夠了。也許這樣,我就可以安靜的死去了。也許這樣,我就不會再有什麼遺憾了。我只要知道你還是愛著我的就夠了。
就算這只是一個夢,就算這些都只是假象,但是這一切都夠了。
夠了,一切都夠了……
☆就算這只是老天同情、可憐我送我的一個美夢,但,這就夠了,我已經很滿足了。★
*27*
★看著妳手腕上厚厚的白色紗布,疼痛感揪著我的心。
看著妳蒼白消瘦的臉頰,罪惡感在我心中,揮不去……☆
唔…我……死了嗎……?
從昏迷中幽幽醒來,我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眼前是一整片白色的景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牆壁,白色的一切。
白色的房間,四周還充斥著淡淡的藥水味。
『亦蓉,妳醒了嗎?』
一張臉出現在我眼前,充滿的擔憂,像是好幾天沒休息了。
頓了幾秒,我認出了那張臉的主人。
「愔茹姊……」無力,我用微弱的聲音叫出對方的名字。
『太好了。』愔如姊激動地握著我的手,淚水在她眼框中打轉著,『傻女孩,妳終於醒了。』
「我…在哪……」
『醫院,妳在醫院。傻女孩,妳已經昏睡了五天了。』
「醫院……」
是啊,這些白色的景色,我以前也曾經看過一次。一年半前我幫承威擋下一刀的時候,我也住進了醫院。回到了同樣的地方,卻是為了不同的理由。
背後的那道傷疤,隱隱作痛。
「原來……我還沒死啊。」我苦笑著。
『傻女孩,妳怎麼這麼說話。』愔茹姊的聲音,充滿了責備和擔心的語氣。『妳知不知道,這幾天有多少人在擔心妳?妳媽媽已經在醫院照顧妳好幾天了,我昨天好不容易才請她先回去休息,讓我幫忙照顧妳的。』
「無所謂了……反正,他一點也不擔心我…無所謂了……」我繼續苦笑著,淚水湧出眼框。
愔茹姊沉默了,她靜靜的坐在我床邊。我想,她也知道我在說誰。
在這病房裡,我們都沉默著。
『肚子會餓嗎?』
我搖了搖頭。
『想喝點水嗎?』
又搖了搖頭。
愔茹姊盯著我,過了許久,她只是嘆口氣。『傻女孩,為了愛情而自殺,這並不是什麼聰明的選擇。』
「他不愛我了……他說要跟我分手了……愔茹姊,妳知道嗎,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手壓著胸口,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看著我的無情眼神,他對我說出口的冷淡語氣。
冷冽的感覺,刺痛著。
『我當然知道……妳難道忘了,我也曾經失戀過。』
她也曾經失戀過。
我想起來了,愔茹姊的故事,她跟那個曼特寧先生的故事。
『傻女孩,我那時候心痛的程度也絕對不少於妳的,可是我並沒有選擇要自殺。』
看著她,我不發一語。
『相遇、戀愛、失戀、分手,這些都是人生會遇到的事情,為什麼要選擇自殺來逃避一切。妳別忘了,妳才只有二十歲,如果妳現在就死了,那妳這個人生到底活了什麼意義。
『況且,如果妳失戀一次就要自殺一次,妳就算是九命怪貓也死不了那麼多次。』
九命怪貓?
苦笑著。如果失戀這麼痛苦,我一點也不想要讓自己失戀九次。
那何不乾脆死一次就好了?
『死亡不是什麼解決的方法。如果妳以為妳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的話,那妳就錯了。靈魂是會重生了,這輩子妳會失戀,下輩子妳也會失戀,就算是下下輩子,妳也一樣會失戀。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個圓圈,當妳從起點開始走,一直走一直走,等妳走到了終點,卻也會發現原來妳只是又回到了原點。然後一切的一切又開始在妳生命裡循環、重複。』
無言,沉默,我看著天花板,思索著愔茹姊的話。
喀啦,房門被打開了。
我和愔茹姊同時轉頭,看向門口。
率先踏進門口的是阿佑哥,後面跟著的是陸志明,他手上還提著一帶水果。
『阿佑,怎麼來了?』
阿佑哥走到我床邊,輕輕地一吻落在愔茹姊的額頭上。『下了班,就順便過來了。嗨,蓉小妹,感覺怎麼樣了?』
我無力的笑了笑,「還好……」
愔茹姊看了看跟著阿佑哥一道走進來的志明,『他是?』
『啊,噢。剛才在醫院門口碰到他的,說是蓉小妹的朋友,可是找不到病房,所以我就順便帶他來了。』
志明站在原地不好一絲的搔了搔頭,『妳好,我是陸志明。』
『志明?好耳熟的名字……』
聽見音茹姊這麼說,志明的臉上又多了幾分無奈的神情。
他那種莫可奈何的表情,讓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在〝漫步一條街〞前互相介紹的情景。
「志明與春嬌,那是五月天的歌。」我小聲的告訴了愔茹姊。
『啊!對,難怪我總覺得耳熟。』
我輕笑著,志明也發現了我的偷笑。他臉上的無奈感又噌加了。
『好了,小茹,時間差不多了。』阿佑哥看了看手錶,對著愔茹姊說。
『啊,時間到?今天有什麼事情嗎?』她訝異,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還有另外的行程。
『傻瓜,妳忘了啊,今天是伊柔她家小女娃的滿月啊。』
恍然大悟,愔茹姊一掌輕輕拍在自己的額頭上。
『真是的,我怎麼會忘了呢,要是被伊柔知道了,她不氣死才怪。』
她看向我,眼神中滿是擔心。『可是……』
「沒關係啦,愔茹姊,你們有事情就先走吧,不用在這裡陪我了。」
她還是一臉不放心,『妳確定不要我留下來嗎?』
「不用了啦,更何況志明也來了。愔茹姊,妳就先跟阿佑哥回去吧,反正志明會在這裡陪我的。」
『好吧……』她站起身,拎起了放在旁邊沙發上的手提包,『小蓉,我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妳。』
點了點頭,我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先回去,不用在擔心我了。
目送著愔茹姊跟阿佑哥走出病房,志明才又輕輕的關上了房門。
☆所有發生在生命裡都的事情像是一個圓圈,從起點出發,再走回起點。
然後一切的一切,又開始在妳生命裡循環、重複。★
*28*
★我知道,跟妳說出分手的話,會帶給妳很大的傷害。
但是,請原諒我,那只是我想保護妳的一種方式。☆
『妳還好吧?』他將手上那袋水果放在一旁的桌櫃上,拉了張椅子到病床旁邊,坐上去。
「你覺得……我會還好嗎?」苦笑,這是我臉上唯一能做的表情。
也是我現在唯一想做的表情。
我再也不想要強顏歡笑。反正承威已經不在乎了,我笑不笑,是不是真的開懷大笑,這些似乎對我來說也已經不重要了。
他愣了愣,意識到我話中的意思。沒有多說什麼,他伸手從塑膠袋裡拿出了一顆蘋果,掏出了水果刀就開始默默的削著皮。
沙沙沙……
安靜的病房裡,只有水果刀和蘋果表面摩擦的聲音。
沙沙沙……
張開口,我欲言又止。原本想開口問問承威的事情,可是一想起他那天的眼神跟語氣,我又縮口了。
由愛生恨,是這樣嗎?
但是我對他的恨,卻永遠不及我對他的愛。
雖然痛心的感覺忘不了,對他的感情,我卻也一樣永遠抹滅不去。
為什麼,愛情總是能讓人傷的體無完膚……
為什麼,要像個傻瓜一樣的這樣戀著他……
為什麼……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中斷了我的思緒。
抬頭望著志明,他尷尬的笑了笑,『抱歉,剛才進來忘了把手機調成震動狀態。』
「不會啦,你先去接電話吧。」
點了個頭,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和那個已經被削掉一半皮的蘋果,掏出了口袋的手機,他走出病房並關上房門。
雖然有房門隔著,但是隔音的效果卻一點也沒有。
志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什麼?你到底在搞什麼!』雖然志明很明顯的壓低了他的音量,可是從他的聲音聽得出來,他很激動。
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我盡量集中精神,專注的聽著他的對話。
『你不要胡來好不好,對方再怎麼說也是白鳥幫的左右手……』
志明的情緒越是激動,他就越是努力的壓低音量。
就在我還在猜測是誰在跟他講電話的時候,從他嘴裡脫口而出的名字,讓我傻愣住了。
『阿威……』他叫著,『……拜託你冷靜一點,想清楚再做決定好不好?』
在跟志明講電話的是承威!
『就算是要幫你哥報仇,你也不該這麼草率的就做決定啊!』
幫他哥報仇?!
聽見這句話,我全身的血液像是在瞬間凝結。
承威的二哥,聽說半年前跟另一個敵對幫派的副手,在雙方帶人對嗆的時候吵翻了,兩邊的人馬還因此開打。又是刀、又是槍的,那件事情的頭條新聞報很大,重傷、輕傷、送醫急救的人數不少,死亡人數也是多的嚇人。而他二哥,就是其中一個出現在死亡名單上的。
『喂!拜託你,再多想想好不好……』
接下來的對話,我完全聽不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承威。
別去…別去報仇……我在心裡吶喊著。
我不想再看到一次同樣的新聞頭條,我不想要再看到那種傷殘的畫面。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要看到承威受到傷害,或是任何更糟的狀況。
別去…千萬別去……
房門打開了,志明不發一語的走進來。
他勉強的笑了笑,說道:『沒事……朋友打來問事情而已……』
他走回床邊的座位,拿起了蘋果和水果刀,又開始削起皮來。
看著他臉上強制擺出的笑容,我心痛著。
為什麼…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志明……」
『嗯?』他停止了手上削蘋果的動作,抬頭,看著我。
「帶我去……」
『嗯?妳要去廁所嗎?』
搖了搖頭,「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帶我去找他……」
『什、什麼?』他的眼裡,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妳……』
「志明,別再瞞我了。」笑著,我現在蒼白的臉,一定很難看吧。「你剛剛在外面跟人講話的聲音,我全都聽到了。」
不語,他放下手中的蘋果跟水果刀,難為的神情,全都寫在臉上。
『阿威說過,不能讓妳知道。妳也是知道阿威他的個性,要是沒有照他的做,他會……』
「我知道,他會很生氣,生氣到揍人。」順手,我拔掉了插在右手的點滴針頭。
『亦蓉,妳在幹麻?!』他一把過我手上的針頭,起身準備踏出病房。『乖乖待在這裡,我去找護士幫妳重新插針頭。』
「不!志明,求你帶我去……」無力的右手,拾起了放在病床旁邊小桌子上的水果刀。手腕上,還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紗布,絲絲的紅色血跡滲透著。
伸出白皙到近似慘白無血色的左手手腕,鋒利的水果刀刀口,輕輕地架在手腕上,另一隻還未被刀劃過的手腕上。
『妳!』他震驚,腳步卡在門口,眼中是憤怒,亦是擔心。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我現在會在醫院,就是因為割腕自殺。
「雖然…承威說他已經不在愛我了,他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但是我…我還是無法放棄他,無法將他從我的腦中甩開,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無時無刻的想著他……」說著,心痛著,聲音哽噎著。
「自己深愛的人,他的心卻不在自己身上,那種心痛的感覺,我相信你也懂的。」握著水果刀的右手,顫抖著。
「志明,你的感情,其實我都知道……」
又是一次驚訝的神情,他啞口無言的看著我。
對,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志明對我的感情。
跟承威在一起的這三年來,志明對我一直都很好。不似幫好兄弟照顧女朋友的好,反而卻像是對一個自己心儀的對象的那種好。
「我不說,只是想保持沉默,我不想要因為我,讓你跟承威之間的兄弟感情有裂痕。我不說,因為我相信,我相信你能懂、你能了解,我對承威的感情,是這一輩子也放不開的。」
無言,他無力,關上病房門,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雙手抱著頭。
「我不相信緣分、不相信命運。但是,我似乎是注定了,要戀著他一輩子。」
白皙的左手手腕和水果刀的交接處,多了一絲鮮紅的血跡。這讓我想起了前幾天自己在房間割腕的情景。是啊,都已經做過一次了,還有什麼理由不敢再做第二次呢。
「就算這輩子,他不再愛我了、不在乎我了,但是我還是會愛著他、戀著他。」眼淚,囤積在眼眶裡。
「這輩子,只要我對他的感情還在,我就不希望他受傷,不希望他感到痛苦。」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我相信你也懂。不是嗎?」
抬頭,他看著我,微弱的點點頭。
「所以,就算是我求求你,求你帶我去找他……」滾燙的淚水,滑落臉頰。
『我……』他猶豫,舉其不定,夾在兄弟的命令跟喜歡的人的請求之間。
「求你……」無法在握著水果刀,它從手中滑落,摔落在底板上。金屬和地板的碰撞聲,響亮的傳遍整間病房。
「求求你……」雙手摀著臉,眼眶中的淚水氾濫著。「我只想…只想再多見他一面……」
哽噎的聲音,滾燙的淚水,破碎的心,還有……兩個失戀的人。
『……好吧,我帶妳去找阿威。』嘆氣,他作出了抉擇。
望著他,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答應了?
『我想……妳知道的,』他苦笑,傷感充斥著他的眼神。『對於妳的請求,我向來拒絕不了。』
「謝謝你……志明,謝謝你……」
『笨蛋,沒什麼好謝的。』他走到我面前,一張大掌輕撫在我的臉頰上,為我拭去淚水。
『只是……請妳永遠記得,在這裡還有一個叫做陸志明的,一直很希望妳能成為他生命中的春嬌。』他輕輕的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
淚眼汪汪的看著他,我心中滿是感激,嘴上除了道謝,還是一句又一句的道謝。
背起無力的我,他帶我步出了醫院,去找那個我注定要戀他一輩子的男人。
志明,謝謝你。
雖然我不能成為你生命中的春嬌,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找到屬於你的春嬌。
☆背著我,志明的嘴中輕聲哼著五月天的〝志明與春嬌〞。★
*29*
★抱著妳逐漸冰冷的身體,從傷口狂流不止的鮮血,隨著妳的心跳逐漸放慢、到停止…
在妳瘦弱的臉上,卻出現的是妳滿足的笑容。☆
車內,我無力地坐在駕駛座隔壁的位置上。
車窗外的景象,匆匆流過。從滿為人潮的都市,車子步上了高速公路,然後進入了山區。
夜晚的山區,總是令人感到提心吊膽。
隨著路燈數量逐漸的減少,車子最後停在一塊空地上。
隔著窗戶,我看見了其他大量也停放在這裡的機車和汽車、小貨車。眼光掃過了所有車輛,在不遠的右前方,我看見了承威的機車,那台黑色野狼。
「志明,快帶我去找他…我要阻止他…快啊!」
用盡了力,我好不容易打開了車門,腳步踉蹌地踏出車外。無力的身體,腳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亦蓉!』志明一把扶著我,『小心點,妳沒事吧?』
「沒事…」我倚著他的手臂,盡量靠著自己所剩的體力站直,「他們在哪裡…」
『我可以帶妳去,可是千萬要小心,妳不能被對方發現,不然會成為被攻擊的對象。』
這句話,我以前就聽過了。
自從我是李家小兒子的女人,這件事情成為眾人皆知的事情之後,我就成了各個和李幫有仇的其他幫派們想要下手的對象。只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承威是李家最疼愛的一個兒子,所以傷害他,就等於是傷害李父。而傷害我,也就等於是傷害了承威。
在我背後的那到疤,就是這麼來的。
一年半前的那一刀,我也出現在他們談判的地方。突如其來的現身,我成了對方想要攻擊的對象。混亂廝殺,就這麼開場了。
而我,被奉了承威之命的志明和其他小弟圍在中間,被保護著。
但是為了幫承威擋下從背後砍來的突擊,我鑽出了那層保護膜,拼了命的衝到他身後,用自己的背部,面對面的擋下了那一刀。
在那之前,我就聽過類似的警告了。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所有的理智早已被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廢話別那麼多…快帶我去!」
志明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我,也只好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朝著另一個方向的空地走去。
空地上,成群的人潮早就已經打成一團了。
雖然以前就看過如此相似的畫面,但是那種怵目驚心的感覺卻是永遠習慣不了的。
視線在人群中來回環繞著,我試圖從中尋找承威的身影。
拜託,快讓我找到他…快點啊……
漆黑的夜晚,再加上那塊空地旁邊設置的路燈數量不多,其中也有好幾盞已經不亮了,一群又一群的人混在一起,從遠處實在很難分辨到底誰是誰。
承威…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焦急不安的情緒,充斥在整顆快速跳動的心上。眼睛連眨也不敢眨一下,深怕目光會錯過他的身影。
終於,在整個人群的中央,我看見了那尋找已久的身影。
是承威!在那裡!
人群的中央,我看見被圍堵在中間的承威。他身旁圍繞著四、五個白鳥幫的小弟,不停地對他拳打腳踢。以承威的身手,如果是赤手空拳的打,我相信他絕對能打贏。
但是現下的情況卻不是那麼一回事,那幾個小弟的確只是赤手空拳,但是後方正向他衝去的那個人手裡,卻緊緊握著一把刀。
這個畫面,就跟一年半前的一樣。又是從背後的突擊嗎?
我心一揪,緊得很。甩開了志明原本攙扶我的雙手,奮不顧身的就往人群衝去。
『亦蓉!』志明的叫喊聲從後面傳來。
跑!快點跑!
使盡了全身所剩的力氣,我一路推開了擋在前方的人群。有些人還莫名其妙的停下來,看著我經過。
承威…撐著……
一年半前,我不顧自己性命的幫你擋過一刀。因為,我愛你。
現在,我也要像當年,不惜一切的?你擋下這一刀。就只是因為,我仍然愛著你。
「承威!」撲向前,我推開了承威背對著我身體。
『小蓉?!』
「啊……」瞬間的刺痛感,使我擰著眉頭。
那把刀,直直地從我左側邊的腰部刺入。
插刀的人,眼見刺錯了人,轉頭就是落跑。
『小蓉!』承威滿是驚慌的跑向我,拔出西瓜刀,丟在一旁。
『妳……』他抱著我,手足無措,眼神滿是慌張。『撐著點,我現在就帶妳去醫院!』
伸手,顫抖的右手,裹著白色紗布的手腕,滿是鮮血的手掌,輕撫上了承威的臉頰。滾燙的淚水,自他臉頰上滑落。他緊緊抱著我的身體,也顫抖著。
「承威…不用了……」我喘息著,紅色的鮮血從傷口處狂噴而出。
『妳別說話…忍著點……』
承威脫下了上衣,用它壓在我腰部的傷口上,希望能用來停止住那狂流不止的血。『小蓉,妳撐住!求求妳…撐住……』
沿著他的臉頰,我摸著他的輪廓。「沒關係…我知道…自己撐不住了……」
『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哭了,流淚了,他滾燙的淚水滴在我的臉頰上。
我笑著,臉上露出的最後一個笑容,「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是小雛菊的翻版……」
小雛菊的翻版,不過,男女主角的情況要對調而已……
『為什麼又要為我擋刀…妳為什麼每次都要這麼傻……』他哽噎著,臉上佈滿著剛才被打傷的淤輕、血水和淚水。
「傻瓜……」愛憐的看著他,我用盡了最後一口氣,輕聲說:「因為我這輩子…永遠都只愛你……」
這輩子…我永遠…只愛你……
☆這輩子,只愛你,誰也不要,就是只要你。★
*30*
到這裡,你問我:故事結束了嗎?
我只能回答你:快了,就快結束了。只不過,故事裡的第一人稱要換人了。
換誰?
換我,李承威,那個痛失心中最愛的男主角…
就在她斷氣後,我心碎、崩潰了。
抱著她冷冰冰的身體,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悲憤的怒吼著。
「醒來!關亦蓉,妳醒來啊!」
回答我的,是全場無言的一群人。
二十幾雙大小眼瞪著,卻無人敢作聲。
「醒來…快醒來…我還沒當面跟妳說對不起…我還沒當面跟妳說…其實我一直都愛著妳…原諒我…好不好…」
她沒有回答我,再也沒有辦法回答我,沒有辦法用嘴回答我。
但是,從她的表情上,我知道她從來就沒有怪過我。
在她的冰冷又瘦弱的臉上,流露的是笑容。
安祥的笑容、滿足的笑容,還有,看似…幸福的笑容…
※※※
現在你問我:故事結束了嗎?
我會回答:是的,結束了…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
唯一沒有結束的,是我和她之間的愛情。
坐在電腦前面,我用滑鼠按下了最後一個句號,結束了這篇我和她的故事。
放下手,我盯著螢幕。
轉頭,我看著放在一旁的相框。那是我和她的合照,在她二十歲生日時的合照。
照片中的她,頂著燦爛甜美的笑容。那一臉滿足的樣子,又讓我想起了她冷冰冰的身體。
視線回到了螢幕上,我思索著。
我為什麼會打出這篇小說?
因為,曾經,在她還活著時候,她這麼希望的……
那天,她剛看完了洛心出版的〝小雛菊〞。
坐在一旁看著哭得淅瀝嘩喇、淚流滿面的她,我笑著把她擁在懷裡。
「小傻瓜,幹麻看個小說看成這付德行?」
『笨蛋,我哭是因為這篇小說真的很感人嘛……』她在我胸前重重地捶了一下,抽抽噎噎的說著。
『承威……』
「嗯?」
『以後……我們也來寫一篇小說,你說好不好?』
「什麼小說呢?」
她偏著頭,思索了一會兒,『……就寫一篇我和你的愛情故事啊!』
輕吻著她的額頭,我緊緊地擁著她。
「好,為了妳,我一定會寫。」
★為了妳,我一定會寫。寫出這篇……屬於我和妳的愛情故事。☆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