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的故事舖 老梁是個退伍老兵，熱愛書寫，有著大把的軍旅回憶，對於親子教育、休閒運動也有濃厚的興趣， 閒暇之餘，總喜歡講起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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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操打野外」是阿兵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著上全副武裝、拎枝槍，鋼盔上插幾根草，滿山遍野跑，反正就那麼回事。至於野外為什麼是用「打」的，令人百思莫解。問人，也是白眼一雙，「就是打野外嘛，有啥好問的！」

話雖簡單，但這「打」的內容可不含糊，千奇百怪、無所不包，君不見全國多少入過伍的戰士，短短兩年，夠他茶餘飯後鬼扯一輩子。每日按表操課，全是教育訓練計劃中的課目進度，卻衍生出這麼多不同的話題，真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洋洋大觀呀！

入伍是打野外的尖峰時段，最教人回味無窮。這時的阿兵哥，生理上、心理上都還沒有調適，仍是所謂的「死老百姓」。陌生的環境、恐懼的心理、羸弱的身軀、再加上幾聲班長的震天怒吼，錯誤百出、動輒得咎，自然會覺得生不如死，牛馬不如。是嘛，平常生活中，誰沒事會在地上爬呀翻滾的，不習慣是正常。一旦結訓回首時，卻要笑學弟怎麼那樣「菜」，這點小事也值得大呼小叫了。

出操無非是學動作，練軍人吃飯的本事，沒什麼大學問，但你不要碰上神經病，簡單的動作會要掉你半條命……部隊才向右轉帶走，就先跑上山去；偽裝隱蔽要與現地相符，他獨鍾情爬藤，僧多粥少下，手腳慢的又要遭殃；輪到滾進，他帶你到六十度傾斜的好漢坡；伏進時，含羞草區域是他的最愛；眼前一灘泥水，立刻來個「敵機臨空」，眾人只得迅速臥倒隱蔽；當你奔的上氣不接下氣時，他又有毒氣出現，防護面具裏汗淚縱橫。唉呀呀，真是慘不忍睹啊！

其實，到野外操課，不全然是苦差事，流些汗，披一身陽光，踏著泥土小徑，來到林木蒼鬱的半山腰，時而匍匐於鮮美的芳草上，時而追逐在莽莽蘆叢中，臨著呼嘯的山風，遠眺蒼穹西沉的落日，胸懷充溢了成長的喜悅與躍然欲飛的希望。此時，我們比農人還要貼近土地，較文士更嘗盡朗朗乾坤的天機蘊秀。凡俗傭腐摒除於外，換上最樸實無華的心靈。翩然而至的機車小販--小蜜蜂，是化境中的驚喜，彷彿長了翅膀的小天使，無所不在。

盤桓於野地，好幾天不歸營，在經驗上，又更上一層樓。野營演習對抗便有此味。行軍操課後，一身臭汗沒處洗，腳上的水泡也無力數，帳篷裏和衣而眠，一連數日。所幸大家都是一條道上的，酸臭不分彼此，相安無事，若有外人進入，定要掩鼻逃奔了。

打野外，這種特殊的生活方式，是軍隊的特產，別無分號。它使你脫離塵囂，真實地投入大地的懷抱，清楚地認識自己，使自己成熟茁壯。無怪乎許多公司行號徵人，小姐們徵婚相親，都要問一聲：「你當過兵沒？」而叱吒風雲的麥帥也絕不肯輕售他的入伍經驗了。

 

原刊《青年日報》青年副刊 八二．十一．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