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尾牙宴上，坐我旁邊的一位同事藉著酒力忽然對著更旁邊不熟的同事說：「妳不要看 Yvette 看起來非常天真的樣子，其實她只是不說出來而已，她主修文學，這一些複雜的人事她都瞭然於心，別以為妳能騙得了她。」
老實說，那一剎那我覺得非常受傷。
這是我很敬重的同事，這是他第三次用這種方式把我介紹給陌生同事。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動機。
我一直因為我的「單純」自豪。我只知道學校和回家的路。我不和同事成群結隊去唱歌、打球、喝酒、互相拜訪研究室聊是非。我愛惡分明，喜歡的人站在樓梯口就胡扯亂聊，討厭的人儘量閃開、不說超過「天氣很好」或是「這件衣服顏色很春天」以上的談話。回答討厭的人的問題也絕對不超過「哇！被你猜到了！」或是「可是我真話不能說、假話不想說」這種言不由衷級數的喇咧。喜歡的人後來會坐在我的沙發上，討厭的人一敲門我就站起來跑到門邊迎接。我一直因為這種非黑即白的「單純」態度自豪，我覺得我能猜到別人的惡意而不說出來是一種教養，我假如能夠做到不猜測他人動機並且不再惡意轉告他人則是一種成熟，不是因為我沒把握，而是我知道每一個人做的每一件事自有其背後無法言說的動機，那是「善惡」兩字無法量度的複雜，常常與「對錯」或「正義」無關。
雖然我悶著受傷，還是決定為自己辯駁說一點兒話。我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大一新鮮人，我不要這一霎那的 tongue-tied speechless mode 變成一整個寒假輾轉難眠、破壞心境和平的原因，所以我悄悄的用了這位同事當例子。
"I may be timid and labeled as a hypocrite because I don't have enemies in real life. I like people as "whole" and "complete" individuals. When they are "incomplete," they are already on their way to being complete and perfect. When my friends are criticized as "hot-tempered," for example, they may be prone to sacrificing themselves for the greater good. I adore them for their bravery. When my friends are criticized as "calculating," they may be prone to being efficient in managing events for the community. I adore them for their effectiveness despite their "manipulating personality" which gets all the blame. We are all observed as imperfect beings, which are quite normal. If human beings are perfect, they are already heavenly good and not HUMAN BEINGS anymore. I make friends with human beings only, sorry, and never expect to hang out with angelic or divine souls. That's why I do not deem any minor mistakes that my friends make serious and do not intend to scrutinize others' motivations as evil or demonic."
接著當然有一段不錯的交流和討論。可是這個春節，我這種愛操煩的傢伙還是有好幾晚會輾轉反側：為什麼我有這種「裝傻」的形象呢？假如我傻，我是真傻呀！
我的家人和學生可能都認為我是一個聰明有趣的人，可是我在小明家的形象是一個連蔥和蒜都分不清楚的超級無能大笨蛋。(真胡扯呀！) 十幾年前，小明一直在唸書，我在三個學校教一星期四十小時的課維持三個家的家用。生完二麻子考上博士班，沒聽從小明的事先警告，將這個我自以為的好消息告訴一位長輩，結果總共只得到一句評語：「妳敢有那麼聰明？」。(也許我愛現、自以為高人一等？或是她怕我像明一樣整天關在實驗室，將工作丟開去拿學位？) 因此我就學乖了，十多年來我就再也沒有在家裡開口講出任何「複雜難懂」的話，除了洗碗、洗盤、洗鍋、洗菜、切菜、擺碗筷就是出去買食物和日用品，不然就是陪著十多人到各廟宇巡禮或是看二十年如一日的春節特別節目。
平心而論，這樣看來，我這個十多年來幾乎沒看電視、連 S.H.E. 、趙薇 和 Super Junior 是誰、濱崎步是男是女也不知道的人假如不是笨蛋，果真就是個「裝傻的陰毒鬼」了。
只是......這世界真有這麼複雜嗎？
以上就是我的新春反省和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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