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卡爾維諾讀書會】出來,趁腦子裡頭的記憶還新鮮,趕緊拿出舊文翻翻新,寫下來:
一樣被放在《我的祖先》三部曲裡,《樹上的男爵》不是「傳統民間故事」一路寫法,反而比較像成長故事,而且是寓言式的成長小說。
十二歲是「跨門檻的年紀」,成長小說裡十二歲的男/女主角都因為一件大事而一夕成長,立刻告別童年。
十二歲的《樹上的男爵》主角科西摩因為一件莫名其妙用餐小事和家人賭氣,發誓此後不再踏上/下他父親的土地。他做得真徹底,從此只在樹上行動,變成永永遠遠的欄外人。
表面上看起來,自我放逐的科西摩像猿猴般過著半獸半人的日子,但是實際上「距離」和「高度」使他更狂戀地面上的一切:傾聽、跟蹤、干預、支配地面上所有人的活動。擁有制空權的男爵甚至變成水利專家。家人視為奇恥大辱的男爵是幫鄰人守望的警衛。他還到遠方旅行,一樹攀過一樹遠征,像修行的苦行僧。
有一段時期因為愛情而讓他過了一段接近常人模式生活,可是愛情變成他永遠的痛!
「她把情場當戰場。愛情的樂趣,摻合了各種試煉:勇氣、豪情、奉獻、刺激,這些都是她的心靈特徵。他和她的樹上世界,極為錯綜複雜、彎扭崎嶇、難以穿透。」他既是個不願知足的戀人,又是苦行禁慾的清教徒。和她在一起,科西摩無法懂得愛情之後的傷悲。最終戀情結晶化石,苦澀遠離收場。
科西摩一度還是書蟲般的文明人,也是瘋狂的說書者。理性的思考讓他更不願意涉足人類的世界。他看著家人的活動、看著教堂的活動、看著村人的活動、參加村外的探險活動…看著看著逐日老朽。
年輕時的他是危險因子,青壯、中、老年的他已是全然瘋狂了。最後他的消失也是傳奇:他選擇搭熱氣球「便球」飛去,完全實踐「絕不履地」的自我承諾。
看起來是不是和《海上鋼琴師》有點兒雷同呢?(義大利人都在想什麼?)「一九零零傳奇」最喜歡做的事是偷打電話,和陸地上過日子的人閒聊,以「知曉」他們有花有草有樹有屋子的生活點滴。可是,他最後還是選擇留在棄船上和這艘船同歸於盡,永遠不踏上固著的土地。
文學裡有更多更多的欄外人:《地下室手記》、《蛻變》、《狂人日記》、《異鄉人》、《荒野之狼》…有遁世隱居的渴望的人何其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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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的讀書會六個二十一歲小女生講著講著輪流掉淚。帶讀的女孩問了兩個問題:
1. 你是否也有一片樹林可供攀爬?在哪裡?
2. 「愛情的痛楚」你如何感受?
Yvette 必須示範,所以也作答了:
1. 水(any body of water)都是我的樹林,光憑觀想,就可以到達一個高度和距離。
2. 結晶封包的愛情永遠比較美麗,得到的愛情會變成「生活」。(的確只有中年人才可以有這樣的領悟!)因為小朋友聽不懂,又唸了一次 Emily Dickinson 的 “I cannot live with you” 當註解。效果不錯!
Yvette 很喜歡讀Bildungsroman (一般譯為成長小說,也有人譯成啟蒙小說),也許是偷懶,也許只是「人格尚未成熟,同學仍須努力」。大家笑笑就好,不用努力想很多。反正……故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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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來原介紹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020131卡爾維諾羅曼史小說最佳代表作之一。故事背景以18世紀中葉至19世紀初期,義大利半島地中海沿岸的熱內亞共和國的翁勃薩地區。大意敘述一個父親為過氣的男爵,母親為曾經身經百戰的女將軍家中,十二歲的長子柯西謨,因為不願食用蝸牛大餐,與父母發生嚴重衝突,於是在積了一肚子對家庭(或社會?或世界?)的怨恨之後,終於爆發出來,他爬到樹上,並誓言永遠不再重返地面。他不僅窮盡心力探索,統治樹上王國的一切,並且在樹上受教育、讀書、狩獵、救火、與海盜作戰,甚至談戀愛、寫作、俯看人類世界、觀察時代巨輪的轉變;直到終老之際,都沒有再回到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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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Emily Dickinson ”I Cannot Live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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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cannot live with You—
It would be Life—
And Life is over there—
Behind the Shelf
The Sexton keeps the Key to—
Putting up
Our Life—His Porcelain—
Like a Cup—
Discarded of the Housewife—
Quaint—or Broke—
A newer Sevres pleases—
Old Ones crack—
I could not die—with You—
For One must wait
To shut the Other’s Gaze down—
You—could not—
And I—Could I stand by
And see You—freeze—
Without my Right of Frost—
Death’s privilege?
Nor could I rise—with You—
Because Your Face
Would put out Jesus’—
That New Grace
Glow plain—and foreign
On my homesick Eye—
Except that You than He
Shone closer by—
They’d judge Us—How—
For You—served Heaven—You know,
Or sought to—
I could not—
Because You saturated Sight—
And I had no more Eyes
For sordid excellence
As Paradise
And were You lost, I would be—
Though My Name
Rang loudest
On the Heavenly fame—
And were You—saved—
And I—condemned to be
Where You were not—
That self—were Hell to Me—
So We must meet apart—
You there—I—here—
With just the Door ajar
That Oceans are—and Prayer—
And that White Sustenance—
Despa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