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是義診第二天,今天我要加入與當地傈僳小朋友同歡的行列。
我很喜歡大山裡的孩子,因為他們還保有兒童的天真及淳樸,不像都市裡那些被呵護備至的王子公主們,沾染了大人的世故;我經常在教學現場看到這樣的畫面:父母極盡所能地討好孩子,給孩子最好的物質享受,久而久之,孩子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不但缺乏感恩的心,甚至稍不順心就對父母頤指氣使。驕生慣養的孩子較不懂得尊重他人,也是多數都市孩子的寫照。
大山裡的孩子卻不是這樣。他們幾乎是一學會走路就得參與勞動,撿柴、捕魚、放羊、採果、種菜....等,山林小徑處處可見辛勤工作的小孩身影,對傈僳孩子而言,「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不是出現在書本上的教條,而是真實的生存法則。
我常常想:要怎麼樣才能將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世界裡的孩子連結起來呢?我的學生(一群倍受寵愛的都市小孩)和傈僳孩子之間,有沒有可能塔起友誼的橋樑?有沒有可能突破距離的限制、跨越文化的差異,讓都市裡的孩子學會感恩,讓山裡的孩子認識山外的世界?
於是我開始一連串的實驗:首先在教室裡張貼照片,再與學生分享歷年來參與怒江短宣的經驗,特別介紹傈僳孩子的求學過程:例如小小年紀就得離開父母,背著糧袋,走上一整天,進入學校過團體生活;在學校裡,接近中午的下課時間,大的孩子升火燒飯,小的孩子洗米切菜,即使是簡單的麵條青菜,也得自己動手做。
早已習慣有專人烹煮美味營養午餐的孩子們,全都睜大眼睛聽著老師的講述,對於生活在另一片天空下的傈僳小朋友開始有了想像。接下來我請孩子們捐出不用的文具,還親手繪製小書,希望孩子們用自己的語言,介紹自己及家鄉。孩子們的回應非常熱烈,甚至超乎我的預期。於是今年的怒江之行,我的行李箱就成了異常沉重的甜蜜負擔(註)。
(註)詳見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lai2625n/3/1302042822/20080118214407/
今天,我的任務就是將行李箱中的所有文具及禮物,還有34本精心繪製的小書分送給廣場上的傈僳小朋友,還有記錄他們收到禮物的表情,當然也要請他們畫下自己的家鄉,回答我的學生在小書上所提出的各種問題。
這真是個令人興奮的時刻,每個傈僳小朋友一拿到小書,就吱吱喳喳相互討論起來,他們對於都市孩子的繪畫能力發出驚嘆,對於小書的作者也充滿好奇;「好漂亮喔!」「老師,這個名字怎麼唸?」每個人都顯得興致勃勃。原本還擔心小書上的繁體字會增加他們閱讀的難度,沒想到孩子們居然沒有什麼困難地讀完了,真是讓我大感訝異。我心想:或許孩子的世界裏存在著大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默契吧。
我仍舊為孩子們解釋小書的內容,包括介紹我們來自台灣,台灣的位置、嘉義的位置、以及嘉義的特色等。從孩子臉上,我看到了同樣專注的神情,我知道他們對於生活在另一片天空下的台灣小朋友,也開始有了想像。接著我請孩子們回答小書中的問題,例如「請問那兒最可愛的動物是什麼?」原本以為應該會得到某種國寶級保育類動物之類的答案(怒江是世界級的自然生態保護區),沒想到孩子們討論許久後竟然寫下:「小狗」。哈~哈~哈~小孩想的永遠跟大人不一樣,那些旅遊手冊上引以為傲的怒江原始生態物種,在傈僳孩子心目中,還遠不及一隻小狗呢! 由此可見大山裡的孩子是多麼單純又可愛。
接下來發下圖畫紙及蠟筆,請每個孩子畫下自己的家鄉,同時也介紹自己,或是寫幾句祝福的話。小朋友的畫作非常簡單,看得出來沒有受過什麼訓練,每幅作品中幾乎都會出現陽光,飛鳥,花草,樹木,還有教堂,彷彿這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事實上也真是這樣)
最後請小朋友寫幾句祝福的話讓我帶回台灣,我發現傈僳孩子表達感情的方式很直接,有好幾個孩子寫著:「我喜歡你,我們一起做朋友」,沒有尷尬、毫不扭捏,就是非常坦率地表達出喜歡。我想起班上幾個愛惡作劇的學生,總是喜歡散播「誰喜歡誰」的謠言,惹得當事人氣呼呼地向老師告狀,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喜歡」這兩個字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由此可見都市孩子的早熟,相較之下好像少了一些天真。
發禮物時間到了,每個孩子都得到一個鉛筆盒,裏面裝滿筆、尺、橡皮、貼紙、書籤等,孩子們迫不急待地打開筆盒,拿出每枝筆看個仔細,又一一放回,經過一段時間的欣賞、檢視,終於心滿意足闔上筆盒,露出開心的笑容。天色漸暗,孩子們也準備回家,看著他們揮手道別的身影,我回想起一路上拖著那笨重行李箱搭機、趕車、進出旅店的辛苦,終於有了代價。
2008/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