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隨後的一片空白中,趙雲緩慢的、痛苦的睜開了眼。
(想起不好的回憶了呢……)
柱上的燈火搖擺跳動著,昏黃的房間忽明忽暗,趙雲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舉到嘴邊,然後傾斜著,非常緩慢流入喉中,她的眼神空洞卻帶有靈氣,直視著前方的虛無。
「翼……」
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了這女孩子,其實從我跟師父學起武功開始,我就很少跟這群玩伴在一起了,等到大家都長大以後,更是難得相聚一次,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一次看到她時,卻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那是種溫柔掩不住的明艷。
思想到這,腦袋彷彿塞滿了什麼東西一樣變成一片混濁的空白,無法再繼續下去。趙雲慢慢的放下杯子,然後往回走,用一種跪姿上身側趴在床上,非常柔軟的那部份輕輕的薰香著被褥,就這樣可人的臉蛋向著陰暗的前方,像是什麼都沒在看,又像什麼都看的見。
(最後那一幕阿……)
最後那一幕,讓人感到震驚又複雜的,究竟是什麼呢?一定不是那些裸男,那堆痴漢不論著衣與否,永遠都是那麼猥褻的毫無差別,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停止過無視他們。而透過一根根人柱特別顯眼的是,那個半躺在地上的女孩。
那是種人類藝術家們一定會狂熱的描繪下來的表情,是滲血的苦,傷口的痛,以及面臨超乎反應能力的情況的慌,以及想要逃脫的掙扎,開始逃避現實的迷惘,還有從驚嚇到接受到麻痺,肉體的痛、心理的痛還有『不應該這種感覺』的壓抑。
最後是失神。
那群造成痛苦的男人會觀察到嗎?絕對不會,這對這些無知的野獸無疑是太過艱深的了,光是不斷重複著前後的動作就佔了他們大腦的全部了吧。
是的,只有我看見而已,那歡愉的究竟是什麼?
是錯覺嗎?趙雲這樣想著,然後右手輕輕的從床上往床下游移,隔著布料,悄悄的─
『鏘─』是打更人的梆子。
「阿。」
我在做什麼。
趙雲一把抄起床後長槍,推開門衝了出去,遠處可以望見一盞盞的柱火,那是守夜士兵的營帳吧,而由於距離的關係,這裡還是完全的黑夜,黑夜就像滿溢的水一樣清涼,周圍的樹影黑暗的羅列著,隔絕出這一大片的空地。
趙雲開始舞起槍來,那動作非常的靈巧,就像是本能一樣,前刺、上揮、跳躍、旋轉。而就在這時候忽然啪的一聲髮帶斷了,俏麗的馬尾散開成一種中國畫般的清美,她的動作弋然而止,曲著膝蓋緩慢的沉了下去。
地面是一種舒服的冰涼,連帶的思考都清晰了起來。
如果,最後一天我沒有離開村莊,今天我會在哪裡呢?
如果,最後一天我陪在她的身邊,今天我會在哪裡呢?
不─我不會陪在她身邊的吧。
因為如果沒有那場災難,我就不會是今天的我了。如果是那樣,不論最後是不是平凡的一生,我一定不會再特別記著她的。
「阿─好亂─」
趙雲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將頭髮一紮站了起來,拿起槍走回屋去。
而就在背對樹影那一刻,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一個女孩的臉。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為什麼會想起翼。
不都是因為出現了太過相似的人嗎?
溫柔的明艷……是嗎?
甄宓……
樹影之後,悄悄的立著一個窈窕的人影,即使在趙雲緩步離去之後,她依然是不間斷的盯著那黑暗的空間,眼中發出興奮而異樣的光芒。
『小小的草苗,用心培栽的話也是能盛開成滿桌的百合阿,未來,真是讓人期待呢……』
凱旋歸營的曹操,在這樣的深夜裡,也充滿霸氣的坐在他的王座上,營帳之內,柱火的光芒在他的臉上不斷搖曳,而身後的衛兵站的比凝結的火柱還要挺直,彷若無聲的城牆一般。
在曹操的身旁,彎身著一位全身包裹的比黑夜還黑的男人,正附在曹操耳邊不斷的竊竊私語,而曹操也聚精會神的聽著,並且不住的點頭。
『是嗎……原來是這樣子阿……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原來全身是膽的趙子龍竟然是個女人阿……』
曹操手肘頂在椅上,手背撐住頭顱,在我們看不到表情的地方,意味不明的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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