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對趙雲來說是非常久的以後,男人都沒有再出現過。
她還是常常來這片丘陵,吸吻那些熟悉的香味,然後摸一摸樹幹的觸感,看著那把長槍發呆。
日子就這樣過去。
直到這天。
跨過那片草叢,小心翼翼的把草撥開,然後在經過某棵樹後左轉,隨著樹林越來越稀疏,會有一片灑滿陽光的圓形空地,空地北面有顆據說比歷史還長壽的大樹,以及一把被歲月綁在一起的長槍。
長槍入樹非常之深,只差沒破體而出。這些年來樹木依然持續的生長著,新成的木質擠壓在槍身上,兩者漸漸的合成了一體,難以分開。趙雲幾次想要將它拔出,都沒有成功。
這天也是一樣,趙雲靠在樹幹上休息,輕輕的哼著歌,看著山下的風景。這是個血色的黃昏,山下依然是一片金黃的麥田,依然是褐土色的小屋,依然是歸巢的人群,而就在這種趙雲打算起身回家的尋常風景之下,她忽然看到了。
村口湧入了一大群人影,很快的衝向了那些小屋,然後慢慢的湧現了紅色的火焰,趙雲心裡大驚,下意識拉起槍就要回家,直到悶然一聲手裡多了沉甸甸的感覺,才發現自己已經把長槍拔出。
這麼多年不見,長槍似乎罩上了一層靈氣,光是拿在手上,就會感覺到力量如大河之水一般滾滾而出,趙雲回頭看看長槍,卻愕然發現,古樹正以一種用幾萬倍快速放映的方式枯萎,短短數十秒,已經變成一株朽木,隨後轟然崩塌。
但趙雲並沒有多看它幾眼,就匆忙下山去了。
進入村口,就襲來一大片既深紅又黝黑的火,這村莊從來沒有這麼燥熱過,有很多身形粗壯,攜帶大刀的中年男人在民房中穿梭著,手上拿著碎銀、衣物以及米糧,或是所有能夠搶走的東西,地上間稀鋪著一兩具可能曾經抵抗過的屍體,但趙雲沒有管這些,她只想趕快回到家去。
直到她終於不得不停下來為止。
她瞪大了眼。
路中央堵了一群樣貌猥褻的男人,上身穿著厚實的衣物,下身卻脫的一絲不掛,這群男人圍成了一個不算整齊的圓圈,對著圓心露出讓人感到暈眩、蛤蟆一般的笑容,而在那中間的,是一名非常熟悉的女孩。
「翼!」
這一聲引來了在女孩上方的男人的注意,瞇著眼轉了頭過來。
『呼呼……原來漏了一個。』
周圍的裸男聞言朝趙雲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還加速手上動作直到噴發了某樣液體後才滿足的跟著過來。
趙雲舉起了長槍。
『唷……帶武器呢,等等叔叔底下的武器也會讓你欲仙欲死的喔,在那之前……』
裸男們紛紛舉起了大刀,同時讓趙雲感到非常複雜的部分也晃動著。
『可別弄死她了,老子還要爽的,上吧。』
裸男們撲了過來,一隻手拿刀準備揮落長槍,另一隻手已經不懷好意的往趙雲的身上部位襲去。種種衝擊在趙雲腦中衝撞著,接著她只感到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待回神過來,裸男們已經化成了一片血泊,剩下那個騎在女孩身上的男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這邊,然後忽然露出近乎呆滯的笑容,狂笑的奔馳而去。
趙雲趕緊跑到女孩身邊去,翼身上不斷的冒出血來,看來是在抵抗逃跑時被嚴重弄傷的,但即使如此,這些禽獸們依然沒有放過她,趙雲心怒一起,拔起長槍就丟了出去,正好貫過百米之外那個瘋匪徒的心臟,一擊斃命。
女孩迷茫的雙眼在空虛中搜索了一陣,才終於發現了趙雲。
『雲兒……妳快跑……這裡很危險。』
趙雲握住了她的手,眼裡一陣濕潤。
「已經沒有危險了……妳受傷了,我馬上帶妳去看大夫。」
『不用了……』
女孩擠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慢慢的伸出另一隻手,撫摸著趙雲的臉。
『雲兒……妳真是……長的……越來越好看了呢。』
那微笑非常的燦爛,就連她最後閉上了眼的時候,都帶著綿延不絕的笑意。
這邊的動靜終於引來了其他流寇的注意,慢慢的向這邊聚集了過來,圍攏再圍攏,這些人臉上除了一般的不懷好意,也多了一分訝異與一分警戒。趙雲把女孩身上殘存的衣物努力整理好,然後撿起瘋男遺落的刀,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
「媽媽─媽媽─」
待趙雲終於回到家的時候,已經燒成了一片灰燼,再也不能辨認出什麼。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並沒有在裡面找到母親的屍體。
「媽媽─媽媽─」
會不會躲到田裡去了呢,可惜這個希望又落空了,然後趙雲在已經空無一人的村莊找遍了每一個空屋,每一塊麥梗,每一片角落,終究沒有發現母親的身影。只好想成母親已經跟來的及逃命的人一起逃了,這是最好的設想了,趙雲看著那口無法下去的井,並沒有勇氣去看它。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回到過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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