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永和豆漿,我們就這樣一路長奔回元智,剛吃完熱食,瑋萍顯得精神抖擻,一直在後座開心的跟我談笑著。
「我們以後還會辦這樣的活動嗎?」
「會吧,桃園那邊已經玩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都會開始往台北跑了。」
「那下次我還要參加,今天玩得好開心。」她的語氣在雀躍。
似乎被她的開心給打動了,但內心深處某個位置卻正在糾結著,我們以前也一起去過不少地方,玩得開心四個字她卻未曾講過一次。
我的世界開始沉默,與她形成強烈的對比,只能努力苦笑著,不讓她看出我的偽裝。
「不要想那麼多了。」我對自己說著,輕輕嘆了一口氣。
因為路途有些遙遠,時間也晚了,每個人的車表都飆上了九十一百,隊伍拖得長長的,前方只有跟星光一樣遙遠的車尾燈。
後座的她開始出現了倦容,連續打了好幾個呵欠。
「要睡一會兒嗎?」
「不用,我還能醒著。」她有些倔強,雙眼卻很惺忪。
擔心她因為打盹而栽了個大跟斗,我漸漸減緩了速度,拉起她冰冷的雙手,再次放進暖和的口袋:「你休息一下沒關係,我慢慢騎。」
「嗯,那我先睡一下。」她接受了我的溫柔。
這最後的一段路,我不知道該想著什麼,凜冽的風在身旁胡亂的刮著,企圖清醒一下我自己。
長夜漆黑得像是個黑膠捲,將我拉回到了記憶的最前方,我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瑋萍的羅東茶會。
那是我們幹部第一次會面這群大學新鮮人,也是第一次當學長姊的體驗。
茶會上鬧哄哄的,幹部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幹古』,說大學裡面可以肉麻的談天說愛,還會遇到偶像在大學中拍攝等等,聽得學弟妹一愣一愣。
她不是第一眼美女,尤其當她靜靜的坐在角落,實在很難讓人注意到她。只是她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這種氣質是她在笑的時候,能夠勾勒出一幅美麗的畫面。
「學長姊跟元智同學們,大家好呀,我叫瑋萍。」
僅僅一張深褐色的桌子,一杯飲品,一個笑容,就能停下一堆吵雜的喊叫聲,那個午後對她的印象,就這麼飄散在窗外的溫暖陽光中。
單純,卻又溫暖的笑容。
很快的膠捲轉到了盡頭,發出了卡卡卡的聲音,接連進入與她相遇的種種回憶之中,卻怎麼也翻不著,我喜歡上她的那一段,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上紅豆湯。
而在出遊之後,我們並沒有刻意提起這件事,好像沉沒的鐵達尼號一樣,沒在水面上留下任何一點痕跡。
只是,我的心一直懸在那個晚上,內心依舊充滿不確定性,也許瑋萍只是不忍我不斷對她付出,所以下意識的回應著我,但我卻感受不到一些些依賴的愛意。
外人看似順利進展的舉動,卻成了心中問號的印記。
為了釐清這一段解不開的戀情,掙扎了許久,我想是該做個了斷了。
一個禮拜後,我單獨約了她到淡水逛街。
我想,牽手是最快能夠證明一切的方式了,打算在適當時機牽起她的手,跟她告白。
不時盯著她的纖細的雙手,我嚥了口口水,緊張到出汗。
淡水的風不規則的胡亂吹著,忽大忽小的,加深了牽手的難度,但內心有著一種害怕、也有一種期待的感覺。
這感覺就像是...撈金魚吧。網子下水那一瞬間,心跳不自覺會加快。
在人群之中,我刻意減緩了速度,任遊客從後方超過我們,當瑋萍注意到我落後的那一刻,迅速地牽起了她的手,以兩倍快的腳程往前走著。
我以為金魚都會掙扎。但相反地,她沒有任何一點反應,感受不到正牽著手的頻率。
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在淡水河畔緩緩化開。她問:「為什麼要牽我的手?」
「因為我想牽你走一輩子啊!」
我的回答很蠢,真的很蠢,蠢到我以為這樣就可以打翻我們過往不順遂的感情路。
我真心的希望是這個樣子,卻沒想到,我的夢不到十秒就破滅了。
當她輕輕放開我的手,我心碎了滿地,至今閉上雙眼之後,仍會顫抖的回憶。
「我想這是我的問題。」她緊握包包的邊緣,那力道是一種無助。
她找了各種理由,想要告訴我,『她不喜歡我』並不是我的錯。
人是一種很怕尷尬的動物,很快我們就避開了感情上的話題:「你看這個,這個東西好笨喔,怎麼長成這樣?!」她刻意的說著。
也許我才是剛被撈起的金魚吧。表情略顯僵硬的回答:「對...對啊!」
關係無法強求,也無法開口用要的,更何況是愛情。
當下我不認為我會難過,只是那段淡水的回憶,畫面變得有點歪斜,聲音也殘破不堪,就如同那一天的不再相嵌的兩個輪軸。
回程捷運上的瑋萍,總是悵然若失的看著遠方,她與我沒有過多的交談,我們總認為,會跟以前一樣,一切都會過去的。
事隔多年我才知道,原來我們都錯了,內心是需要有個出口的。
後來,我打算直接回老家宜蘭,她則是想回到學校,我們一起在月台上等車,她好幾次拿著手機打起了簡訊。
下午低潮的氣氛持續延燒著,視線依舊沒有交集。
也許她受的煎熬不比我小,最後她鼓起勇氣的說:「你上星期問起的『那個男生』...是我的學伴。」
「嗯?」
「大一上的時候我喜歡上他。」我臉垮掉。
「只是,他走得又急又快。」
「就像是我們的關係一樣,我跟他也陷入一種膠著。」簡短的樂章,狠狠拉斷了我的心弦。
火車來了,她人走了,我人傻了,瑋萍說話的情韻卻不停的在耳邊翁翁作響。
她說,她在我的簡訊箱中留下一些東西,要我上車再看。
我有一種預感,我們...也許不會再見面了,坐上了車,按下解鎖鍵,只是靜靜的讀著。
是不是該靜止的,就無法為誰轉動;
是不是該離去的,就不該為誰停留。
對不起,還是只有對不起。
簡短三句話,道盡了我們三個人無解的關係,卻也為我內心長久以來的糾結,畫下了句點。
我看著窗外一點一滴流逝的光景,不知道我的心能夠被載往何處,只是希望列車永遠不會停。
我好不甘心,不論我再怎麼努力,都敵不過一個已經住進心中的過客!
印象中那一天之後,我的記憶就開始破碎了,彷彿這些破裂的碎片,貼不出什麼動人的形狀。
似乎也忘了,如何再愛上一個人,這記憶就這麼被捲進急流之中,沖得一點都不剩。
即使是靜止的,我也會努力轉動;
即使是離去的,我也會奮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