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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月色
去年七月暑假回宜蘭,寄宿在大哥家。
大哥家在羅東郊外。從運動公園外圍的公正路,拐進一條產業道路,走路約二十分鐘可以到達。產業道路兩旁大多是水田,其間夾著好幾塊大規模的荷塘。這是近年來北成社區發展出來的新興農業。
這裡的荷塘,不若台南的白河鎮,家喻戶曉,但是養荷的水質,清澈見底更勝白河。站在荷塘邊賞荷。水面上的倒影,把你的一顰一笑,摹擬得栩栩如生。
如果,朱自清面對這樣的荷塘,那麼他那一篇膾炙人口的「荷塘夜色」,肯定又將潤色不少!
荷塘裡,除了有荷花、蓮蓬、荷葉之外;青蛙、昆蟲、水中游魚、點水蜻蜓、以及貼著荷桿緩慢移動的田螺……等等,多到彷彿回到50年代的台灣鄉下。
水鳥更是這裡的常客。小白鷺、大白鷺、夜鷺、白腹秧雞、紅冠水雞….這些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牠們和荷塘主人長時間相處下來,早有了默契,不但把荷田當成自家的莊稼,管吃管住,連走路的樣子也大剌剌地兩袖清風;離開時,甚至拍拍屁股,也用不著打聲招呼!
清明掃墓,我再次回宜蘭,也是住在大哥家。隔天,大哥帶我去看一個紅冠水雞的巢。那個巢就築在荷塘邊。距離產業道路,只消用一根晒衣服的竹竿就可以搆得到的範圍。我們抵達的時候,路邊已經有一群人指指點點。而那隻紅冠水雞也毫不在乎,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蹲在牠那個看起來亂成一團的巢裡。大哥說牠不但不懼風雨,烈日之下,圍觀的人聲沸騰也照樣「老神在在。」
晚上,我睡不著覺,半夜起身,逕自往荷塘方向走去。明月當空,一群夜鷺趕在前頭,我想牠們應該也是往荷塘的方向飛去的。走在路上,兩旁水田噗通噗通地響,不用說,是岸上的青蛙受到驚嚇,紛紛跳下水田裡去了。這,我可要向青蛙說聲抱歉!牠們何嘗不是和我一樣--想要享受這種夜闌人靜的逸趣呢! 誰知?突然來了個冒失鬼。
走到荷塘前面,荷花有的半開,有的全開,有的只是花苞--像窩藏心事,不肯吐露。半開的花:有的朝左,有的朝右,有的當著我的面欲言又止,有的別過頭去挽起高高的髮髻;那全開的花,又好似好整以暇等著佛陀上座,講經說法。
至於遠處的荷,微風拂動,稱得上是花影幢幢。
雖是夜半更深,天色也不是全然的黑,而是深深的藍。月光照在荷葉上。荷葉上的露水晶瑩剔透,荷葉上的陰影也是深淺有致。豈只是田田一詞可以搪塞!但是要說得差強人意,除了田田,似乎也找不到更能貼近的詞了。
我繞著荷塘走,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欣賞荷花,荷花也從不同的角度欣賞我。
其中的一塊荷田,主人用浮桶和木板構築了一道賞花的浮橋,曲曲折折伸入到荷葉深處。多謝今晚的月光伸手幫忙,把浮橋也照亮了。
浮橋上,木板的亮和水面上反光的亮,自是大不相同;木板上的亮是安靜的,水面上的亮是粼粼地動。為了安全,我小心翼翼走上浮橋。
四面八方都是荷葉,荷花,還有參差錯落的蓮蓬,我置身其中,覺得自己就像一枝盛開的墨荷,被田田的荷葉映襯得氣韻生動!可惜的是,沒人看到我出淤泥而不染的這副德性。
詩人周夢蝶寫過:地球小如鴿卵,我把它握在掌中。今晚,我也要把荷塘捧在掌心。
浮橋另一端,一隻夜鷺低著頭專注地盯住水面。我和牠道不同不相為謀--牠打的是水裡魚蝦的算盤;我只想著,已經捧在掌心的荷塘,要小心帶回大哥家。然後蓋上田田荷葉,睡到變成一朵盛開的荷花,直到日上三竿,還繼續賴床。
原載/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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