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刀人。急診醫師 刀人的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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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有同意嗎？」聰明可人的護士問到了刀人的隱憂，雖然一邊在幫病人做著開刀前的準備，還是不免一愣。

 

照朋友阿嬤所說，阿公平常的身體應該很硬朗，還可以四處趴趴走，才會有今天的事件，如果馬上開刀，的確有機會可以回到原本快快樂樂的生活，不是久病臥床、人事不知的那種，開刀不開刀都沒差別的情況。

 

「先準備手術……。」刀人有點心虛的說，以醫生的角色而言，對阿公的真愛，當然就是拼「有機會回復正常生活」的理想，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腦子就湧出這麼多血量，可想而知每經過一分一秒，血塊會變得有多大，阿公復元到原本生龍活虎的機會就減多少。

 

多拖了一點時間，阿公可能就會永遠變成植物人，或是game over！！

 

「讓病人自己決定！」

 

「醫生不是神！」

 

「開好就算了，如果開不好，家屬會原諒你嗎！」

 

「就算有機會拼一拼，幫他決定你就準備自己負責了！你敢說一定會好嗎！你可以揹負幾個病人的命運？你沒有老婆小孩要養嗎？」

 

一個個社會版上斗大的新聞標題一再一再從刀人腦海裡冒出來，刀人卻因為完全感覺到神經外科醫師眼神裡對阿公的真愛而一意孤行，他明白這個決定會讓他和神經外科醫師面臨民事或刑事多大的風險，直到電話再度響起。

 

「如果醫生覺得要開，就開吧！」幾經思量的兒子透過電話說。

 

刀人請護士小姐吊上了降腦壓的藥物，幫病人控制血壓，在兒子的一句話後，刀人心無旁鶩，只求對阿公的病情沒有片刻的耽擱，祈禱開完刀阿公還有機會跟阿嬤一起倆小無猜的去散步……。

 

急診門口默默的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阿公的病床邊。

 

「刀人醫師，阿公的家屬來囉！」護士小姐眼尖的發現男子的出現。

 

刀人馬上一把抓住男子，把他拉到電腦旁邊的位置，告訴他現在情況有多嚴重。

 

刀人還繼續說著，卻注意到兒子不以為然的眼神。

 

「九十歲了耶，開刀真的撐得過去嗎？」

 

信奉走最短直線的刀人，馬上產生了疑問，這跟電話裡面說要開刀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趕快問明身份，卻是另一個兒子，不是在電話裡的大兒子。

 

「如果開刀會好，當然是可以開啦，但是如果不會好捏？」兒子繼續嘀咕。

 

「阿公是有機會的，他平常都可以自己出門散步，如果快點開，有機會可以保留很大一部份的功能。」刀人聚精會神的觀察著二兒子。

 

「可不可以就讓他自然死亡？」二兒子說，「都九十歲了耶。」

 

每個人的想法、理念和時空背景都不同，即使醫師知道通往健康機會，卻沒辦法霸王硬上弓，強用自己的真愛去愛所有人，他們不見得需要你的愛。

 

「讓他自然，可能就變成植物人，可能很快死亡，也可能拖很久很久的時間，是老天決定，不是放著就一定會馬上死！」我警告二兒子，「而且你大哥說要開啊！」

 

「我看……我看是再等等，都九十歲了耶。」

 

「開刀要多少錢？」

 

「醫生我也是病人耶，他如果真的開刀，誰要來給他顧啦。」

 

刀人閉上嘴巴，心照不宣的不再說話。

 

在大兒子到來後，刀人燃起一絲希望，把兩個兒子拉過來再說了一次，還把神經外科醫師再找過來。

 

「我看還是再等等，等我大姊來啦。」二兒子說，大兒子似乎也默許了。

 

「你大姊從哪來？」

 

「樹林。」

 

急診室裡，在病床上因為重聽不是很理解外在情況的阿公，掙扎著想起身，一直想拔掉身上的點滴。

 

大哥和二弟，淡定的在門口抽煙，抽著餘暉和落日。

 

醫生和病人都在等待，等完了兒子等女兒。

 

阿公和他的兒子們在等姊姊，等著一起商量他們早做好的決定。

 

診間裡的醫師，也在等，等待下一個病人，需不需要他用盡所學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