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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大璟帝國,如果不清楚,請搜尋關鍵字慕祐祀。
by 史丹熊
天剛破曉,春日楊柳風拂面而來。
九郎通常都是館裡最早起來的那個。他一早起來,才發現院子裡的雞已經啼過幾次,不曉得被誰用繩子把嘴巴綁了起來,可憐地鳴叫著。看樣子已經是辰時,離開店的午時只剩一時辰,九郎不疾不徐地洗漱完,才換上短衣,用巾把散亂的頭髮束好,才到前院去開了門。
「九爺,好久不見啊。」
蒲家商號的慕月主事早就候在門外,身後帶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拉著幾車新鮮的蔬果肉類,笑著地向九郎打招呼。
「慕主事今天怎麼親自來了?」
「剛好沒事,就看看九爺來了。」
兩人談笑間,十二郎亞樹與十三郎里英也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一如往常地一人一車拉著裝滿食材,要由三四個大男人才能拉動的板車就逕自往後院走。慕月早聽說阿醬餐館裡的人個個天賦異稟,但親眼見到,仍忍不住驚訝道。「真是天生神力!」
「哪兒的話,不過是有點蠻力罷了。」
他話聲剛落,便聽聞一道急促的馬蹄聲響,伴隨著陣陣驚叫聲。東大街口塵土飛揚,一個身著華服,看上去白皙嬌嫩的富家子弟騎著匹白色大宛馬,往他們的方向急馳而來。煙塵中依稀可見幾個被撞倒的攤販躺在街上痛苦不堪地哀嚎著,老弱婦孺四處逃竄,大街上行人驚慌失措。慕月見狀,皺了皺眉,向旁邊幾個年輕部屬說道。「這紈褲子弟好大膽子,竟敢在市街之上跑馬,視人命如草芥,實在可惡,給我拿下!」
那富家子弟是揚州知府之子,平日裡倚仗父親權勢,魚肉鄉民,揚州人早看不過眼。如今有此機會能好好教訓他,幾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早挽起袖子,正虎視眈眈地要追上去攔住他。九郎卻伸手攔下他們,對慕月笑道。「殺雞焉用牛刀,這點小事就交給在下吧。」
只見九郎在大街正中紮起馬步,雙拳平握於腰間,閉上雙眼,看也不看朝他狂奔而來的大宛馬。九郎平心靜氣,面無表情,眼看那馬已近在咫尺,九郎仍是無動於衷。慕月忍不住驚呼一聲,「九爺小心。」
只見那電光火石間,九郎突地睜開雙眼,大喝一聲。雙掌一推,使出一招少林伏虎拳,大宛馬轉眼間便被擊倒在地,痛苦地嚎叫著。知府之子被壓在馬下,動也不動,看來是落地時暈了過去。周圍人見九郎出手降伏那紈褲子弟,又露了一手好功夫,都忍不住大聲喝采。一旁慕月先是讓手下人捆了知府兒子,才抱拳對九郎笑道。「九爺好深厚的內力,真是讓在下大開眼界。」
「哪兒的話。」九郎抱拳回禮。「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九爺您謙虛了,如此渾厚純正的少林內家功夫,怎麼能說是雕蟲小技呢?」
九郎正要謙讓,卻聽一人笑道。「倘若九郎的輕功也有這般好就好囉。」原來是八郎班游靠在餐館大門邊,語帶嘲諷地笑著。「連一葦渡江這種基本功都練不好,也就只能練好內功,免得打不過人。」
「說了我有懼高症啊。」九郎面紅耳赤地反駁。
事情是這樣的,阿醬餐館裡有來自天下各大門派的好手齊聚,當店小二。像是七郎喬南和十七郎元才加師出武當,十二郎高亞樹、十三郎北里英是全真弟子,十郎松玲奈出自古墓派,十一郎沐佐江師承華山,八郎班游與十四郎朱里是星宿派高徒,四郎筱麻里是逍遙派掌門首徒。幾個在江湖上頗有名聲的門派年輕一輩聚在一塊,切磋武功是難免的事。
於是那日十七郎才加說起他武當縱雲梯天下第一,四郎麻里也毫不相讓地回道,我逍遙派凌波微步才是無人能及。八郎班游冷笑,你們這點技倆豈能與我摘星功相提並論。十郎玲奈莞爾一笑,我古墓派輕功才是天下一絕。幾個人七嘴八舌,只有出身少林的九郎利乃沉默不語。
喬南便問,各家輕功皆有長處,而我聽聞少林一葦渡江冠絕天下,今日想見識一番,不知利乃意下如何?
自小在少林長大,盡得達摩院首座玄難大師真傳的原利乃,乃是少林寺中深受倚賴的年輕高手。只可惜利乃唯一的弱點,就在於他有著連江湖第一名醫閻王敵衛離也醫不好的絕症,懼高症。莫說是少林寺獨門輕功一葦渡江,就是基本輕功九郎也一竅不通。可是各門派齊聚,要九郎說出這種丟人的事自然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於是他也只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傳說少林輕功一葦渡江由菩提祖師達摩所創。南朝劉宋年間,達摩在往北方傳揚佛法時途經長江,他用蘆葦紮成渡具過江,之後便傳了下來,成為享譽天下的少林寺輕功。
為了見證一葦渡江是否真如傳說中一般有如此能耐,於是幾個人相約到秦淮河邊,準備看九郎一葦渡河。知道九郎性子膽小,為了給他打氣,剛進餐館當店小二的鐵掌幫少主仁萌還身先士卒地示範了家傳的水上漂。一時間岸上眾人連連喝采,誇得仁萌滿臉通紅。
九郎騎虎難下,只能嚥了嚥口水,提起一股真氣在丹田裡翻騰,閉眼咬牙大步跨了出去。後來的事,是許多揚州人好幾年來茶餘飯後的好話題。只見少林高徒原利乃居然就這樣直挺挺地落入水中,岸上眾人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還以為九郎在玩甚麼笑果。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只見一人自岸邊飛出,竟是十九小姐橫由依。那抹輕靈身影宛如天仙下凡,飄逸絕美,使出峨嵋派獨門輕功諸天化身步,腳尖在水面上輕輕一點,一式飄雪穿雲掌,速度奇快,迅捷無比,在眾人還未看清時,她已揪住九郎後領,將他整個人自河裡提了起來。
九郎跪伏在地上,用力地咳出幾口水來。
喬南忍不住焦急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利乃你竟半點輕功也不會?
九郎被他問得面紅耳赤,一樣是面紅耳赤,可情形卻和仁萌差得遠了。眼見九郎如此窘迫,十九小姐由依便輕淺一笑,回道,九郎懼高。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可從此之後,這事也成了九郎心病,也是讓餐館裡大夥閒話家常時想起會拿來調侃幾句的笑話。
眼下聽八郎又提起這事,又是在外人面前,九郎忍不住脹紅了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才好。慕月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她見九郎面色窘迫,正要說幾句無關緊要的客氣話來圓場,卻聽一人柔聲說道。
「九郎怎麼還在這?才加正找你呢,說是讓你去找三小姐拿菜譜。」
原來正是當日使出一手峨嵋絕技將九郎自河裡提起的橫由依。她一襲純白羅裙,頭髮挽了起來,語笑嫣然、淡雅脫俗。她溫婉一笑,對八郎說道。「十六小姐何希正在東廂房那兒找您呢。」八郎見向來護著九郎的由依來了,也不想與這峨嵋首徒起甚麼爭執,於是便自討沒趣地摸摸鼻子離開。由依向慕月微微頷首,優雅地轉身離去。
九郎倒是鬆了口氣,向慕月笑道。「改日再與慕主事暢談,我得準備開店的事情去了,告辭。」
「哪兒的話,九爺您忙。」
揚州東大街上阿醬餐館裡有天下第一樓之稱,據說是當今丞相慕祐祀南下治河之際,正巧經過當時還並沒有如此富麗堂皇的阿醬小餐館。那時的大廚是田阿醬,二廚是在路上遭敵人所襲,被田阿醬所救,醒來後便留下來報答她救命之恩的武當大弟子喬南。當年南方河汛,百姓貧困,善良的田阿醬眼見同鄉受苦,於是不顧虧損,在揚州救濟災民。暗地尋訪的慕丞相得知此事,便特地前來光顧,留下黃金十兩做為朝廷對田阿醬善舉的褒賞。
而慕丞相當年一吃到田阿醬所煮的拉麵時,便忍不住讚嘆,好一碗黯然銷魂麵!於是從來不假公濟私的慕丞相便以千里快馬,將這碗麵送至京城讓聖上一嘗佳餚。
英明神武知人善任仁厚愛民氣度恢宏從諫如流勵精圖治的大璟皇帝上埜久,在吃完這碗千里加急的麵後,也忍不住落下一滴龍淚,嘆道,朕即位至今,兢兢業業,只求大璟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如今一碗麵道盡南方百姓辛酸,教朕如何不感動。當日,聖上便傳旨,親自南下慰問百姓。
安頓好災民,使揚州又回復一片繁榮盛景後,微服出巡的皇帝與慕丞相親自駕臨阿醬餐館,還要再次品嘗那碗黯然銷魂麵時,二廚喬南卻說,阿醬再也煮不出那碗麵了。當時是因大夥都在餓肚子,阿醬也是,於是她一邊煮麵一邊悲從中來地哭了,才有這碗黯然銷魂麵。現在飽了,自然煮不出來。
聖上於是讚道,如此才能算的上是有靈魂的麵啊,能以如此胸懷煮麵者天下間僅田阿醬一人耳。朕決定封她為天下第一廚,封阿醬餐館為天下第一樓,賜黃金百兩做為獎勵。
於是,阿醬餐館便成了名聞遐邇的天下第一樓。
九郎當年會來到阿醬餐館,完全只是個巧合。在少林寺長大,從小葷酒不沾的原利乃奉恩師玄難大師託付,來到阿醬餐館尋訪華山劍宗唯一的傳人,宮佐江。沒想到卻在抵達揚州的第一天,就在阿醬餐館遇見了正在兼差倒茶水端菜的佐江。於是利乃喜出望外地說道,「宮兄,我找你找的可苦了。」
宮佐江一臉詫異地回道:「原兄?我如今不姓宮,改姓沐了。」
「這是為何?」
「此事說來話長。」沐佐江一臉感慨地笑道。「既然原兄來了,便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宮兄,不,沐兄乃是華山傳人,為何區就此一小小餐館?」
「此事說來話長。」沐佐江乾笑了兩聲。「原兄還是想嘗嘗我的手藝吧,我們三小姐最近寫了些新菜譜,正想找人一試。」
心地純良的原利乃心想,那不就是拿我試菜麼?可是身為達摩院首座大弟子的他自然不會將這些吐槽的話說出口的,於是他便笑著應了。事實上沐佐江的手藝確實好,尤其是改良過的醉雞更是一流,可原利乃是滴酒不沾的少林俗家弟子,於是在吃完那盤雞後,原利乃便醉倒了。
隔天醒來之時,只見沐佐江與一人站在床側,面有難色地望著他。那人一襲淡雅的粉色襦裙,冰肌玉膚皓如凝脂楚楚動人端麗冠絕燦如春華皎如秋月淡雅脫俗粉妝玉琢顧盼生輝花顏月貌,那人對利乃莞爾一笑,說道。「原公子醒了,我讓佐江給你備了解酒湯,先喝下再來談談事吧。」
「談事?閣下是…?」
「小女子姓沐名由紀,餐館裡大夥都稱我一聲三小姐。」
「莫非您就是當今丞相慕祐祀之妹,桃花島主黃藥師親傳弟子,人稱落英仙子的沐由紀?」
「那只是俗名而已。」沐由紀優雅輕笑。「眼下更要緊的事,是談談我們阿醬餐館的損失。」
「在下不明白。」利乃錯愕地瞪著眼。
「佐江,說給原公子聽聽。」
「原兄。」沐佐江清了清喉嚨。「你昨晚醉了之後,打破五個瓷碗,兩個玉杯,三個檀木桌,兩只檜木架,七個喬南珍藏古董花瓶,最重要的是你砸壞了聖上御賜牌匾,雖然三小姐已經請慕丞相奏請聖上補發,可是依照大璟律法,原兄你要被罰在本餐館裡擔任勞力三十年。」
原利乃雖然是江湖中人,少林寺達摩院首座的得意弟子,但也不能不遵守大璟律法。於是他便這樣留了下來,當然,在很多年後的如今他也終於知道當年初見時溫柔婉約猶如天仙下凡的三小姐由紀只是如夢幻泡影,不過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三小姐由紀雖然盛名在外,也是阿醬餐館的三大主廚之一,可私底下大夥都知道,三小姐是個連菜刀都不會拿的人。說好聽是女子遠庖廚、千里之外指點江山,說直接點就是嘴上說了一口好菜,真正動手的全是十一郎佐江。
不過三小姐寫的菜譜道道都是佳餚倒也是事實,說起來,這當今丞相胞妹的血統果然是不同凡響啊。九郎如此想著,輕聲敲響了三小姐的房門。
「三小姐,才加讓我來拿新菜譜。」
屋內一點回應也沒有,九郎於是放大了聲響,叫道。「三小姐,三小姐在麼?」
過了半响,只聽見三小姐由紀輕輕地哼了聲,聽上去有些痛苦難耐的樣子。利乃忍不住一驚,不好,莫非三小姐遇敵?話說三小姐沐由紀在江湖上頗有美名,又是慕丞相之妹,慕丞相剛正不阿,在朝中樹立不少政敵,莫要說是丞相政敵派來刺客。因愛慕三小姐美貌而上門的採花賊也是多不勝數,只是往往還未見得三小姐一面就讓華山劍宗傳人一招太岳三青峰給打殘了。
縱然知道三小姐的碧海潮生曲乃是天下五絕,當今天下無人能及,可原利乃仍舊擔憂,於是他想也不想地便一腳踹開房門。
房內一個敵人也沒有。只見三小姐由紀騎在十一郎身上,雙頰微紅,額邊還帶著幾滴汗珠,衣衫半褪,露出細潤如脂的香肩,真可說是艷若桃李丰姿盡展瑰姿豔逸妖嬈惑人。十一郎佐江靠著床頭半躺,上身赤裸,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健壯的小麥色手臂上還寫著十一。三小姐由紀的纖纖玉指貼在十一郎帶著薄汗的精悍胸膛上,微微仰起頭,如瀑般的長髮披散在身後,掩住了白皙纖弱的勾人玉背。輕薄的絲被蓋在兩人交疊的腰間,更顯曖昧。
從未接觸過女色的原利乃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他傻楞楞地呆站在那。直到惟恐天下不亂的好事四郎筱麻里從背後探出頭來,驚嘆道。「真是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啊。」
被驚擾到的三小姐由紀嘴角含春媚眼如絲地看了過來,十一郎佐江也如夢初醒似地,急忙拉起絲被蓋住春光外洩的三小姐。只見佐江雙眼一瞇,殺氣橫生。
九郎這才回過神來,面紅耳赤地闔上房門。
可十一郎動作更快,他一手環在三小姐腰間,伸出右手中指一指,那一指夾帶著氣勢雄邁恢弘的劍氣直撲九郎與四郎而來。十一郎沒有想痛下殺手的意思,於是凌波微步練得如火純青的四郎自然是輕而易舉地避開,並讚嘆道。「好一個中衝劍。」只是苦了輕功不好的九郎,只見他跌坐在地,右臉頰被劍氣劃出一道傷。九郎摀著臉,忍不住哀道。「十一郎啊,你是何時學會了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
我何其無辜啊我,九郎嘆道。
「九郎,為何坐在這呢?」九郎抬頭,只見橫由依不知何時來了,她微彎下腰,目光沉靜而溫柔地看著他道。「怎麼傷了?快止血啊。」然後便從袖中掏出一條繡帕,小心翼翼地替九郎按著臉上傷口。
那傷不深,也不是很疼。只是橫由依的纖纖玉手膚如白玉,那柔弱無骨的觸感,讓九郎忍不住想起適才房裡二人那曖昧的姿勢與氣氛,於是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口乾舌燥。「我、我找才加去。」他面紅耳赤,窘然地自地上跳起,頭也不回地跑開。
橫由依看著手上沾著九郎血跡的繡帕,對突然間健步如飛的九郎背影莞爾一笑。
「這人,可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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