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人生的事情就是那麼湊巧, 本來無關的兩件事卻又找得出來相通的地方. 我工作的地方樓下就是博物館. 最近在舉辦一個叫"香江冷月: 香港的日治時代"的展覽, 有很多日軍佔領香港, 那三年零八個月時間的照片, 文物和歷史資料, 在政治, 交通, 經濟, 民生, 教育, 娛樂, 外籍人士生活等都有提及. 這個月28號就會結束的展覽, 我硬是拖到這兩天才去看. 看完了跟朋友的預言一樣: 難過. 很多人因為饑荒餓死不用說, 更難過的是日軍為了減少香港的人口, 硬要部分市民回鄉. 有些人還可以收拾衣物, 也就是一個上班工作的公事包大小而已, 有些還是在街上走著的學生, 被日軍抓住說沒有身份證明, 就這樣也要推到回鄉的隊伍裡. 到後期根本就是把人趕到船上, 沒有糧水, 把船拖出大洋就算了.
無巧不巧的, 圖書館剛好可以借一本四月才出版的新書",天使的左翼", 只准借七天. 趕快借了今天早上看完. 作者梁鵬威寫的是他母親因跌傷進了醫院, 其後因別的緣故不治中間六天的事, 加上大量對母子相依為命的回憶, 母親對自己的教誨, 以及之前照顧患了柏金遜症的媽媽所作出的努力. 內容說實話, 瑣碎得不得了, 很多事也非常平凡, 但自拿上手後, 每隔一會我就會有想哭的衝動.
我本來就易哭,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只是想到家中的兩老, 今天健康, 可是總會走上這條路. 作者寫到母親本來字體娟秀, 但柏金遜症令手部肌肉控制不好, 字跡愈見歪斜, 但還是努力維持母子間以文字交換讀書心得的習慣. 然後醫生也懷疑老人也有初期的癡呆症, 一天母親發現居然有一個字忘掉了, 只能以圓圈代替. 這個無力感讓母親哭了, 也讓作者哭了. 我自己的爸爸媽媽記憶力也有衰退的跡像, 為人子者最怕的可能是有一天父母連自己也忘了吧, 雖然這樣的機會很少, 反過來的機會大一點.
作者的母親十分緊張他的學術表現, 但更著重的是他的人格修養. 這樣的情操可能不是每一個媽媽都有的, 只是子不嫌母醜, 即使怎麼樣, 她不足的地方正是我們要學的地方. 有時一些母親們不近人情的舉動還不是出於對兒女的愛心? 對於母親, 作者感到很多遺憾的地方, 很多事情還來不及做, 很多經歷沒有問, 母親就去了. 我相信我爸媽都很記得大家一起去旅遊的經驗, 只是近年我爸行動不大方便, 我媽要照顧他, 我自己近年收入也不如前, 何時才能一家出遊? 我媽愛看雪, 看過兩遍. 我爸只是看過一次.
作者母親本是很活躍的人, 但後期行動不便, 臥床時間比坐起來的多, 又不能自己上街. 每天最重要的就是等著兒子回來, 不然就看電視渡日. 只可惜兒女們都是 moving target, 把所有心力都放上去大家都會有點受不了. 儘是無奈也是實情. 或者我也不能明白他們的想法吧, 或者有人可以放心力還是好的, 我們老了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二次大戰重光之日, 作者的母親與父親在廣州街頭慶祝, 小夫妻不顧當時很保守的風氣, 拖著手在走路, 然後發現很多人都是這樣. 沒來由地就與我看那些展覽相片拚了圖, 雖然地點不同. 母親的手對作者來說就像天使的翼一樣. 到臨終前的一天, 因為藥物的關係, 手已腫起來, 可是在兒子的眼中還是如天使的羽翼一樣溫暖, 還是傳遞著那種支持的力量.
這本書前半很多母子間的對話, 廣東話較多, 香港地方名會讓其他地方的人看得不容易. 後半部是回憶, 就是純正的白話文了. 可是這個不重要吧, 因為天使是不用開口的. 幸運的話我們每個人都有兩個天使, 走過那麼一段長長的路, 他們被歷史推著走, 他們在創造自己的歷史, 他們建立和影響我們的歷史. 他們都是走過歷史的天使, 紅塵打滾多年, 天使的羽翼可能僵硬了, 白衣有了灰塵, 可是我寧願相信經過了病痛折磨, 這些折磨其實是一種打磨, 把羽翼再次張開, 聖衣復白, 父母到了非走不可的那天, 是真正的質本潔來還潔去.
前幾天聽說有朋友的媽媽也患了癡呆症, 是該打電話問候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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