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迪和黑妹的相處不像兩母女,雖然黑妹平常會讓茱迪,但真要打起架來,黑妹一定不會輸。打架一般是因為黑妹心情不好,我們去勸架時也挺危險的,通常最常用的就是淋水。黑妹雖然狂,但情緒平復後就沒有事兒了。我家的狗狗都養在家裡,三步不出閨門,而且體型屬中型犬,帶出去很不方便的。
大概是中學四年級吧,應該是我十五歲左右。有天看著媽媽帶了一些飯出去,她說在街上看到兩條狗,其中一條特別漂亮。第二次我跟著下去看,一頭白色的公狗,樣子笨笨的。另外一頭真的叫人眼前一亮,是條黑色的拉布拉多,毛色光亮照人,一看就知道是人家拋棄的,真可憐。我媽給牠們飯吃,這條黑色的狗狗看到我,竟自己走過來,因為我已蹲下了,剛好可以接住她伸過來的前掌。那時我真的很驚訝,這狗真友善。
緣份真的很奇特,我媽和我都對這狗念念不忘,決定帶她回家,可是還會帶飯給白狗吃,只是過了一天,就有抓狗隊來抓狗了,就是差那麼一天,我就沒法帶這後來我們給她起名 Lily 莉莉的狗進入我家。只是三隻狗實在太擠逼了。
剛開始時莉莉很害怕,但很快就混熟了,可是對原來兩隻狗兒不是很友善。對茱迪還好,但和黑妹常不咬弦。黑妹真的很聰明,如果莉莉和茱迪有衝突,黑妹一定去咬莉莉的後腿,待莉莉轉過來迎戰,黑妹就躲到床底,笨笨的莉莉還要去打,就被黑妹咬到鼻子和臉都有傷痕。看著好好的狗兒變了花臉的,我媽和我商量究竟怎麼辦才好。莉莉和茱迪相處不錯,我也實在放不下她。最後決定要放棄的是黑妹。
以前我年紀小,狗狗的事我不會處理。但自黑妹開始,都是我跟她們走完最後的路。那天我帶著黑妹出去,到愛護動物協會要求為其作安樂死,獸醫也說因為黑妹有點皮膚病,年紀也不小,不會有人領養。我記得很清楚獸醫牽著黑妹進去,懂事的她乖乖的讓我交到陌生人處,沒有害怕也沒有吵。那天走路回家,難過之餘也知道原來我是可以這麼狠。現在黑妹偶爾還會入我夢來,但次數不多,感覺上她還在守護這個小主人,我自私的覺得她不會怪我,然後帶著這難過繼續活下去。
過沒多久發覺莉莉懷孕了,想來是她在外流浪的一段短時間惹來的。我們把她送到狗酒店生產,狗娃娃我們不要了。接回莉莉時她跟寵物店的員工玩得很高興,幸好見到我們時表現得更熱情。可能是她有被拋棄過的經驗吧,我覺得她最怕我們把她交到陌生人手上。由於她已養成習慣,我們每天要帶她到街上兩次,非常有紀律的狗狗。如果我們拖住她時,其他人撫摸她沒有問題,但要是我們放手了,她就很害怕一直要往我們身邊擠。帶她出外時也從不肯去遠的地方,就像是怕忘了回家的路。
莉莉是我養的最漂亮的狗,最純種的狗,但她不是很聰明。茱迪和黑妹都會用手夾著餅乾吃,莉莉卻不懂。可是她做錯事捱罵後會自己走到一角去面壁,晚上我們還開著燈,她會身體在外面,然後把頭伸入床底睡覺。沒有我們的允許不敢自己跳上沙發,一叫就來,問她要手她一定會給。就算到她最後的日子,身體非常虛弱時還是不忘對我們每一個人有很好的尊重,伸手是她表達善意的最直接途徑。而且她很愛乾淨,以前我養的狗都在春季時有點皮膚問題,但莉莉一直保持漂亮的毛色,一直到她最後的日子。
莉莉對人類很好,但內心有很強的地盤意識。茱迪愈來愈老了,黑毛夾雜了愈來愈多的白毛,不過脾氣愈來愈好。春秋二季狗兒發情期時,莉莉就會變得很煩躁,有時會欺負茱迪。因為都是莉莉的錯,我們都會把她綁起來幾天,這時茱迪就會過去幫她清潔,莉莉開始會不高興,但很快兩隻狗兒又變得很熱絡,於是就不用再綁。如是兩三年都沒問題,可是到我大學大概兩到三年級時,有一次我們估量應該沒事了,把莉莉解開,兩隻狗兒也很好。我去上學,媽媽那時都上班了,我中午回到家,打開門時我差點昏倒。滿室的血污,給茱迪睡的小棉被被血沾濕了一片。茱迪已經斷了氣,雖然她已老了,可是我想總有經過一段掙扎的時間。我裹起了茱迪,送她到獸醫處作處理,回家洗地板擦桌子。我不會打狗,可是過程中我都沒有看過莉莉一眼,她也只敢在我回家時出來歡迎一下,然後就躲起來。媽媽回來後把她打了一頓,不理她幾天,可是吃的喝的不會少。我們不敢告訴爸爸,怕他不肯留下莉莉。
或者狗的世界真的不一樣,怎麼對人那麼友善的狗可以這麼兇殘?茱迪和莉莉常入我夢中,醒來時我還以為狗狗還在我身邊,早晨一叫她們莉莉還是會來找我。夢中她們一定是一對出現的,或者她們已經冰釋前嫌。又或者,我自私的想她們是有個協議的,誰要走不要帶來麻煩,誰要留下來陪我們。
莉莉陪我們很久,我媽最會把狗養得胖胖的,後來莉莉的牙齒不好,吃的要換成雞肉,我媽或我會慢慢的餵她,可憐她不可以再吃喜愛的骨頭。我開始了工作,有時候買一些喜歡的東西回家吃,莉莉和我一狗一人就這樣分享著。就在我離開工作,重新回去研究院的第一年,莉莉身體很糟糕,估計那時候她已經14歲左右,實在很老了,根據獸醫說她患了乳癌,肺也有問題,只是已經不適宜做手術了。看著她難過的模樣,我心裡也有數,醫生叫我們考慮要不要讓她安詳的去。那時是三月,媽媽說想再多看一段時間。後來莉莉就好起來了,有了胃口,也有力氣走走。大概五月吧,我媽跟我說其實她夢見了茱迪和黑妹,她在夢中說叫她們給莉莉多一年時間。她隨口說說,後來也從沒再提,我卻暗暗記下了那日子。
第二年,也是我快畢業前的一個三月,莉莉身體又再壞起來,而且常常嘔吐,她很乖,都會吐在洗手間的地上。一天我放學回到家,開門沒有看到莉莉來迎接,進去後就看到她倒在洗手間,身體已經冰了。我一邊哭一邊把她帶到獸醫處善後,回家打電話給我媽,再把莉莉所有的東西也丟掉,免她回來後看到會感傷。茱迪逝去多年後我重複了同樣的工作,這次送走了我最愛的,也很有可能是我最後一條狗。
從我養的第一隻狗到莉莉的離開,剛好二十年。我有好一段日子不敢看任何狗狗的照片,經過寵物店我會繞路避開。到現在狗兒的新聞都是我的催淚彈,心情不好想大哭一場時最好就是懷念他們。二十年或者是我生命的四分一,三分一,或者一半,無論如何,他們都陪伴我整整二十年。風雨不改,每天見到我都是開開心心的。不管我在外受了什麼委屈,得到什麼讚賞,只有他們給我最無私的接納。
寫這文章真難受,在家裡我一定是哭得胡里胡塗,無法成文,在辦公室寫又要忍著不哭,好像在胸口塞進去一大鉛塊。我想我不會再寫了吧,把不開心的事寫在這裡就好,雖然我或者不會再養狗了,但往後的日子裡我希望可以多想起那些令我笑起來的事。我心中有一個不能圓的夢:在艷陽下和我那五隻狗兒在草地上玩耍,笑聲和狗吠聲混在一起,無拘無束,所有憂慮都飛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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