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已是第幾個夜,鐵鍊栓住頸子。沒有名字,連記憶也不允許擁有,只有由那幾個數字拼湊而成的編號……
「吃飯啦!」
鍋鏟敲打發出金屬碰撞聲,彷彿叫狗似的聲音傳入耳中。柵門一開,所有人都帶著他們的鐵碗與難民的心情擁上前去,不久便自管理員那延伸出一條歪長的人龍。
「1778!快些吧!再慢一點就沒得吃了!」
說話的是個少年,編號1777,與我僅差了一號的他是一起領飯的好搭檔,也是互舔傷口的夥伴。這裡的伙食是吃不飽的,僅1/3碗的漿糊維生的糧食……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起,前方出事了……
「你是嫌太多了吃不完是吧?嗄?」
管飯的惡巴巴的對著跌倒的小孩吼道。
鐵碗倒扣在地,碗中的漿糊全灑了一地。那人自腰間抽出皮鞭,狠狠的打在男孩的身上,頓時,血腥的虐童案上演。直到他奄奄一息才靜靜的被醫護人員擡了出去。
整個過程中沒人出面阻止。誰都明白,出風頭的下場……
「……這鬼地方!我遲早會逃出去的!」
1777憤恨的說道,但,我總認為,這只是1777一時的氣話罷了!只有這裡是容身之處,這裡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是這麼認為的……
我們是什麼?
常與鏡中的自己對望,自鏡中倒映著我的模樣。一雙淡紅褐色的眼,一對耳,兩隻手,兩條腿,鼻子嘴巴各一個,不多也不少,膚色是淡了點,頭髮的黑色素是少了點。
1777也是,只是他的眼睛是藍色的,深邃的藍色,膚色和我比起來是深了點。但大致上應有的皆有了,什麼也沒少了,甚至連觸感也是一樣的。
一切都與醫護人員和管理者相當……但,就是不同。
每個月,醫護人員都會為我們檢查身體,他們總是將某種不知名的液體注入我的體內。他們說沒有那東西我便會死……
自我有記憶以來,便在這巨大的白色建築物中生活著。這算是”活著”嗎?沒有陽光,沒有綠色植物,一切的知識全來自中央機器裡的記憶體。
聽說,我過了十八個不見天日的冬天。
「這個世界是由陽光,水,陸地和空氣組成的,但是陽光的紫外線會侵蝕你們的身體,雨水充滿了細菌,空氣裡全是病毒,陸地毫無生氣,外面的世界是危險的。」
講師站在台上吐著永遠吐不完的口水,聽說他說的沒一個是真的。
1777說他們只是在牽制我們罷了,他不相信外面的世界是灰暗的,也不相信這個世界是危險重重的。他說他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這個世界,真實的世界……
聽醫護人員和管理員說這裡叫”廢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容忍我們存在的地方。
為什麼?
中央電腦沒有回答,講師也不回答,更不用說醫護人員和凶巴巴的管理員了。
對待我們如同垃圾中的垃圾。
難道,我們不是人?
「這是保護。」總是聽到這樣的回答。
膩了,也厭了……
乾脆不問了。
1777真的逃了,帶他的浪子之心,拉著我的手奔向位於遠方的邊界。
就在前個夜晚,他偷去了管理員的鑰匙,解開了頸子上的鐵鍊。無視警報聲嗡嗡作響,拉著我向門口直衝,沒有回頭,他的腳步讓我不得不跟著一起快起來。
後方傳來警報聲、管理員的吼叫聲與醫護人員雜亂的腳步聲。
1777在跑到出口前便倒下了,閘門緩緩降下來,我拖著1777跑向大門,然而就在此時1777推了我一把,將我推到閘門的另一邊,我想上前扶他,卻反而再次被他推了一把。
「跑!1778!跑!」斯吼聲中,我看到他的眼中盡是不甘,胸口湧出了大量的鮮血,心一橫,我轉身就跑。不再理會閘門後的1777,死命的逃,甚至,我隱隱約約聽到1777的慘叫聲。
臉頰一陣濕滑,是充滿歉意的水滴自心中湧出……
警報聲持續了許久,直到我逃入了植滿鋼鐵之樹的山中才慢慢消去……
夜還是靜謐的夜……
現在是西元3007年。
多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浩劫奪去了大半個世界,生物也被奪去了大半。現今世界的地表只有熱和水,只有人工的陽光與少部分被復育成功的綠色植物物種……
是什麼樣的浩劫讓生氣蓬勃的藍色星球,一夕之間成了死亡般的黑色星球?
幾乎要五百年了,五百年來地球都是如此,如死亡一般沉睡著,以前的生命力也已不復存在,只因為疏忽了月球的隕落,即使已盡最大的努力將她摧毀了,但是,這是擋也擋不下的命運……
地球被月球的碎片砸的遍體鱗傷,火山爆發了,粉塵覆蓋了地球表面。
月球怎會掉下來?這是不可能的,至少依科學的角度與天文學家多年來的努力研究。但她就是掉下來了,墜在陸地與海洋,造成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浩劫……
地球被粉塵覆蓋了將近一百年,世界因為火山爆發時的衝擊早已毀滅了許多的物種,而接下來不見天日的一百年讓世上的植物絕種了將近百分之八十。
即使擁有當時儲存的基因,卻仍無法於短期之內供應世上這僅存的一億多的人口……
人類為了存活,便將自己的基因都複製了一套,做出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複製人,原本反對的聲浪,也因為人類的慾望而漸漸平息。
為了哪天自己的身軀因險惡的環境而不行了,就利用複製人,讓自己繼續存活。然後,將做成晶片的記憶輸入替身的大腦中,讓自己能繼續活著……
那複製人的記憶與自我呢?只要一有了那種東西,只剩下銷毀或報廢的份。反正人類的記憶能化成晶片,只要等待複製人長成,就能植入記憶晶片,復活,然後繼續生存。
「你說什麼?1778逃了?」
中年男子很狠的往桌上一拍,那站在會議桌上的水杯濺出些許水花。他是個歐美籍的人,藍眼棕髮。
「你們怎麼連一隻失敗的白老鼠也管不好?嗄?」
會議桌一片寂靜,僅有男人的聲音特別響亮。
仔細看去,除了那中年男子外其他人似乎不是實體。這是投影幻像,西元3007年的科技,這種遠距會議必備物已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大浩劫後,人類利用生化科技的進步而大量製造複製人,然而,並非所有的複製人皆是完美的,和一般的基因組合一樣,也是會出現瑕疵的失敗品。所以,才有了”廢墟”這個收容所,專門回收那些失敗品的集中營──一個人類自認為人道的收容所。
「這是個徵兆啊!生化人總有一日會爬到我們頭上來的啊!」
其中一位穿著樞機主教衣服的老人說道,手中緊握著他頸子上掛著的十字架。
似乎感受到上帝的怒氣似的,他不斷禱告著。
「只是一個好奇心比較強的老鼠逃了出去罷了!沒必要那麼擔心吧!」一個金髮女郎不以為意的說,用嘲笑的眼神不屑的看著那名虔誠的教徒。
「不,也許這真的是個徵兆。」蓄著黑色長髮的男子說道。他是亞裔的男子,似乎是裡頭最為年輕的一名成員。
「你們中國人和宗教團體就愛瞎操心。只是生化人罷了!到頭來還是得我們養。擔心什麼?」另一名金髮男子說,年紀大約三十來歲,大概是個英國人。
「加強警備!我就不信那隻小小的生化老鼠能逃去哪!」中年男子怒喝道,語閉,影像們全消失了。
「看你這隻生化鼠能活多久!」中年男子憤憤的捉起水杯,一口將它飲盡,水滴順著嘴角滑落……
天降甘霖,狼狽的跑著,逃著……
泥濘的土壤弄髒了白色的病袍,樹枝劃破了的袖子,雨淋了一身的溼。終於,一個踉蹌,仆倒在地……
雨淋著,我氣喘吁吁的轉過身,仰躺在地。任憑雨水滑入乾裂的唇,一陣舒爽,已顧不了講師們的苦口婆心,為了滿足身為人最基本的欲望。即使土地空氣全是病菌,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然而,在臉上縱橫交織的是雨是汗或是淚?
這是第一次跌在軟綿綿的泥濘中、第一次將自己弄得那麼髒、第一次感受雨的滋潤、第一次呼吸沒有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第一次嘗到”累”與”心痛”。1777的事如同電影般,一直重複上映著,他的死、他的不甘、他的血流如注、他的哀號慘叫……
已經不能回頭了。回頭,必是死路一條。
然而,我已精疲力盡,即使舉腳也是件難事。
累了,真的累了。
緩緩爬向一棵能讓自己倚靠的樹,讓背負重擔的身子休息一下,我需要更多的體力。闔眼,以大地為床,睡去。
再次醒來,天已半亮。雨仍絲絲飄著,摸了摸臉,胸口,腰,腿……
我還活著。
原來林中有座湖,而我就倚在這座湖畔的一棵樹下,昨夜若我在往前一些,或許我再也不能見到清晨美麗朦朧的湖景了。
上帝是幫助我的!
然而,下一秒我不再這麼想。
「是生化人!」少女驚呼一聲,我慌了,一個箭步上前捂住她的嘴。
「求妳!別叫!」然而,他似乎不願聽我的話,狠狠的咬了我一口。痛!右手的虎口深深印著她的齒痕。她一臉不屑的看著我,鄙笑著。是啊!現今的人類腦袋的想法能直接傳達給遠方的人,尤其是警察。
AD2560年的科技,在人一出生時便將腦波便與世界中央主機連線。至今,幾乎每個人的腦波皆能直接傳遞至世界中央主機。
不!不能讓她得逞!我還不想死!
出於本能的,為了生存。我的腦筋一片空,醒來,只見那女的已被我用石頭擊斃,她驚訝的臉孔,似乎不相信我竟然會反擊似的。血濺在我的身上,白色的病袍染上了污泥以外的顏色。看了看那個少女的屍體,沒了靈魂的軀體倒在我面前。
沒多久,那名少女的屍體綁著石頭,沉入湖中。
我想要活著!我要活著!為了在這個不利我的世界存活,她的犧牲是必要的。
這是神賜與我的機會,要我活的機會。自她身上取來的財物與證件,要盜用並不是那麼簡單。會有方法的。
1777在看著我,他正守護著我。
捨棄編號1778,我是──瑟薩斯˙艾絲梅洛。
分隔線線線線線~~~~~
這是大一的作品了,前幾天被我挖出來看了一下……
呀~好害羞~(羞屁!)
不過這是在文學創作課的作業,本來想要以這篇為開頭寫點什麼的。不過就像神獸寫了好幾年還在原地打滾,這篇其實已經被我遺忘了剎不多了……
看看有沒有時間和餘力去完成整部的小說吧!嗯,等我忙完期中考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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