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nderer的流浪紀錄 一個奇摩的拆遷戶，試圖紀錄她從香港流浪到大陸，之後漂流到台灣，再回流到大陸...　之間的一些事情（也是她對自己記性和耐性的一項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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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9。2



數年前，在我離開台灣前，看到過一個有趣的殺手故事，於是”借”了這個故事改編下去。

表面上，她跟城中一般同齡的女性沒有兩樣。

她跟別人真正的不同，是她的心臟構造，左右心房之間存著的一道鴻溝。她無法像別人一樣過著循序漸進的生活，只能跳躍，籍著速度才能越過那鴻溝。在別人眼中，她的改變往往是突如其來，但那是她唯一生存的方式。

她逗留在這城市已很久了，四週連空氣都變得薄弱起來。她知道，再一次跳躍的時侯到了。但這次的代價讓她變得猶豫，她痛苦地徘徊在邊緣間。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一封標題 "Do you need a killer?"的電郵。

也許是出於好奇，反正她回信了，簡短的"Yes"。付過一半訂金之後，她收到一個網站連結，一個用戶帳號和密碼，辦事相當有系統組織的集團。用戶可按喜好，以殺手的性別、年齡、年資、紀錄、慣用武器、拿手方式等等進行選擇。

她慢慢地瀏覽，每個殺手均有暱稱，或簡單或詳盡的自我介紹，有些還大膽地放上照片。她邊看邊想像，覺得很有趣。



一個暱稱「京劇面具」的殺手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個只在香港接任務，只殺愛情替身的殺手。香港對她是有著特別的意義，就是他吧，她想。

她通知那組織她的選擇，但附帶條件是她要親自交帶任務。對方說這是違規的，她回說殺人本身就是違規的行為，她願意付雙倍價錢。稍後對方回信說已安排好，會面地點是在香港的一間意大利餐廳，她挑了一個星期四的黃昏。

餐廳不太好找，再加上飛機誤點，她比原定時間晚到。昏黃的燈光中，餐廳只有零星的幾桌客人。她一眼便認出他是他，獨自坐在角落，低著頭在看書，桌上有一杯只剩一口的紅酒。

她的開場白：「在看什麼書？」他抬頭，右眼戴著一隻眼罩的：「一本一路從台北帶到上海再到南京，但還只看了開頭的書。」她笑著說：「那是因為你知道，精采的地方過去了，也就沒戲了，所以你從來不急著把它看完。」

他問她要喝點什麼，她要了一杯水。他舉手喚人，她發現他的右手原來是殘廢的。

她沒有道明來意，他也沒有問，他們就像朋友開始聊天。他告訴她這間餐廳是他開的，雖然他不住在香港。

他問她：「喜歡香港嗎？」她回答：「香港像是一個沒落的貴族，以華麗的姿態在作最後的掙扎。她仍然是美麗的，但抵擋不了逐漸的蒼涼。我害怕傷感。」她的視線停駐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然後問：「那你呢？」他點頭：「我對香港有一份特別的感情。」

他閒時還會寫寫愛情小說，在網路上發表，不當殺手時過著沒多大起伏的生活。然後他提到他的退休計劃，一個人帶著一隻狗一隻貓，在一個白沙的海灘開一間只賣冰淇淋的店。住的地方要有一屋書和一台電腦，然後等著終老的一刻。她問他打算什麼時候退休，他說在完成100個任務後。「那現在完成了幾個任務？」她問。「99。」他回答。

她說：「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他看著她不置可否。「你為什麼當殺手？為什麼只在香港？為什麼只挑愛情替身？你的右眼和右手怎麼會殘廢的？」他沒有作聲。其實她是知道他不會回答的，他怎會輕易捨得京劇那架勢？

客人陸續離去，他讓手下打烊先走。

她說想仔細參觀這餐廳，於是他帶她往每一個角落，介紹餐廳裡每一個他用心的地方，最後是廚房。

她總是很好奇別人的冰箱到底放些什麼，於是著他打開給她看。她注意到除了食物外，裡面還有一個特別的東西。她問：「那五顏六色的是什麼？」他說：「冰錐。」她說：「是一種甜點嗎？」他想一想：「可以這樣說。」她繼續問：「剛才在餐牌好像沒看到。」他說：「這是我私人喜好，不見得每個人都喜歡。只有極低的溫度，才能提醒我活著的事實。」她接著說：「等一下我可以嚐一下味道嗎？」他點頭。

「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突然她以一種佻皮的態度問他。「這樣好了，我來猜，然後你看對不對？」他沒有表示，但眼神似乎說好。

「在你未當殺手以前，你曾經在香港以愛情替身的身份被人暗殺，你僥倖存活下來，但右眼和右手也在那時廢了。從此以後，你當上殺手，對象是跟你一樣的愛情替身。」她歪著頭說。

他微笑，然後說：「你其實並沒有什麼人要殺，是吧。你到底要什麼？」笑容在她臉上漾開。「在來之前，我的確沒想過要什麼。其實不管我想要什麼，總有一天我還是會捨棄，所以我已經不去想要什麼。但遇上你以後，啟發了我。」



他看著她，不發一言。她繼續說下去：「我打算借用你的身份，然後在完成一百個任務後，再接收你的退休計劃。一個完美的句號。」語畢，她迅速地從冰箱取出冰錐往他身上送進。

彷彿是他意料中的事，他幾乎沒有反抗，很快便倒下來，嘴角甚至有一絲滿足的笑容。她折返餐廳，從牆壁上摘下他剛才沒有介紹，但與整個餐廳格格不入的京劇面具，還有他那本書。她發現面具內黏著一張摺紙，打開一看，原來是他的遺囑。

她再返回廚房，他仍然躺在那裡，只剩下微弱的氣息。她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地說：「遺囑看到了，我會處理的，別掛心，一路好走。」

她帶著京劇面具和書離去，他那抹安慰的微笑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