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秋天。
他們相遇。
地點是在office,
一個interview的正式場合。
其實她已經遲到,
但他笑笑地說「沒關係」,
他的笑容如陽光般溫煦,
卻隱隱透露著一股不羈。
當她說話時,
他總是對她投以誠懇的凝視,
而她也禮貌的報以淺淺的微笑,
她的微笑如含苞花蕊般羞怯,
但暗暗藏匿著一絲哀傷。
有一種旭日初生的溫暖在他們之間恣意流竄。
第五天。
他打電話約她見面,
是關於工作的meeting。
在路上她打電話告訴他,
「不好意思,我會遲到。」
他在電話那頭溫柔地說,
「沒關係,我會等妳。」
見了面,她懊惱地表示,
「真糟糕,你一定以為我是那種習慣遲到的人。」
他以一種溫柔體諒的眼神注視著她,不發一語。
她問,「喜歡我寫的劇本嗎?」
「劇本裡的男主角似乎太厲害、太無所不能了。」他說。
「是啊!我在創造一個所有男人都想成為的角色。」
他沉思著,然後緩緩吐出一句話,
「妳似乎和時下的女孩很不一樣,很特別。」
她也沉思著,這句話是褒還是貶?
有一種微妙的化學作用在他們之間慢慢發酵。
第八天。
他打電話給她。
「妳在做什麼?」
「我在做功課,我看了所有關於鋼琴家的影片。」
「哇!這麼認真啊!」
「當然嘍!你會彈鋼琴嗎?」
「會一點。」
「那你最喜歡哪一個音樂家?」
「舒伯特吧!孟德爾頌也不錯。」
「原來你這麼有研究啊!」
「沒有啦!只懂一點皮毛。」
「糟糕!那我不能隨便亂寫,免得被你識破。」
「不會啦!妳一定比我更懂得如何成就一個劇本。」
有一種愛慕欣賞的情意在他們之間逐漸成形。
第十九天。
她打電話給他。
沒人接聽。
一個小時後,他回電。
「妳在幹嘛?」
「我在看電視,看著看著幾乎要睡著了,好像老人哦!那你在幹嘛?」
「我在跑步,所以剛剛沒接到電話。」
「跑步?!晚上九點多?」
「是啊!白天坐在辦公室坐了一整天,晚上當然要運動一下。」
她沒有接話,心裡驚呼他的不可思議,
但她好喜歡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告訴妳,剛剛這邊突然下了一陣雷雨,然後突然又停了,好詭異,妳那邊有嗎?」
「沒有,我這邊一直都在下著綿綿細雨。」
「妳那邊冷不冷?」
「有一點。你那邊呢?」
「我這邊還好,妳要小心,不要感冒了。」
「嗯。」
有一顆喚作曖昧的種子深深埋進他們的心田。
第三十二天。
她打電話給他。
「妳今天怎麼這麼早起床?還是妳還沒睡?」
「沒有,我起床了,我有一張影展的電影票想要給你,因為我臨時有事不能看。」
「好啊!」
「兩個小時以後我到office找你。」
兩個小時後,他們見面。
「如果你沒時間看的話,可以把票給你的朋友、同學或是……女朋友。」
他頓了一下。
「誰告訴妳我有女朋友的?我沒有女朋友啊!」
她故意裝傻似的,幽幽地說,
「哦!那就給你的朋友好了。」
他看到她手提包裡的手機,不甘示弱的,
「這是最新款的韓國機耶!是男人送的嗎?」
「不是,如果是就好了。」
「妳沒有男朋友嗎?」
「誰告訴你我有男朋友的?我沒有男朋友啊!」
她故意學他說話的語氣。
有一種想要知道一切的欲望在他們之間萌生。
第四十四天。
她打電話給他。
「你在外面嗎?怎麼這麼吵?」
「我在西門町。」
「在西門町幹嘛?看電影?」
「沒有,只是隨便晃晃。」
「我知道,你在看辣妹吧!」
「哪有什麼辣妹,每個人都包得緊緊的。」
「你跟誰?」
「我一個人。」
「哦!已經這麼晚了又這麼冷,還不趕快回家。」
「妳呢?妳在家?」
「對啊!我一個人在家。」
他若有所思的,然後說,
「妳每天在家會不會很無聊?要不要哪個假日一起出來喝咖啡。」
「好啊!」
有一股想要靠近的力量在他們之間拉近距離。
第五十一天。
她打電話給他。
「哈囉!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
「真的嗎?」
「真的,因為我剛好有事經過這附近。」
「那妳要不要上來坐坐?」
「好啊!」
五分鐘後,他們見面。
「怎麼有空?不用上班嗎?」
「因為我翹班。」
「這麼好!可以翹班。」
「因為剛好手邊沒事,我想去看一場電影。」
「想看什麼電影?」
「沒有特別想看哪一部,只是單純想看電影。」
他沉默,沒有接話。
「你還有半個小時才下班啊!」
「對啊!我又不能翹班。」
「沒關係!我並不急著馬上看電影。」
他又沉默。
她也沉默。
「我先走好了,免得耽誤你的工作。」
「我送妳。」
「不用了,你趕快去工作。」
「下班前我還要趕一份合約書。」
她逕自走下樓,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盲目徘徊。
其實她是特地來找他的。
有一股洪水猛獸般的失落幾乎將她啃蝕吞沒。
第五十七天。
她打電話給他。
晚上十一點,沒人接聽。
她留言,
「我想你應該睡了吧!
我現在一個人在西門町,
剛看完電影出來,
我只是想跟你說,
這部電影真的很好看,
如果你有空一定要來看,
而且……
嗯!沒事了,就這樣,拜拜!」
而且……
我很想見你。
這句話她沒有留在他的手機裡。
有一種無以言喻的寂寞在夜裡與她如影隨形。
第七十二天。
他打電話給她。
「妳在幹嘛?」
「在睡覺,昨天半夜才回到家。」
「妳不是說要借我什麼書?」
「嗯!惡童三部曲。」
「找個時間妳拿書給我,我請妳喝咖啡。」
「好啊!」
有一股如清新嫩芽般的雀躍在他們之間飛舞。
第七十八天。
一家小小的咖啡店,
位在離office不遠的地方。
「妳抽煙嗎?」
「不抽。」
「那我們坐室內,外面太冷了。」
「好。」
「妳想喝什麼?」
「我要喝熱的,熱巧克力。」
「那我一杯熱卡布其諾。」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
「書給你,惡童三部曲。」
「好看嗎?」
「保證好看。」
「這麼多本,我怕我沒時間看。」
「沒關係,你可以慢慢看。」
半晌,他們相視無語。
「待會妳可以繼續坐,我還要趕回公司開會。」
「什麼!你要拋棄我。」
「沒辦法,妳來得不是時候。」
於是,他匆匆離去。
留下她獨自一人。
他們只喝了十分鐘的咖啡。
一株剛竄出頭的愛情幼苗突然之間默默夭折。
第九十三天。
她打電話給他。
「你在忙嗎?」
「有一點。」
「我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你。」
「那……我有空再打給妳。」
於是,她一直等他的電話。
然而,他一直沒有打給她。
一只背著愛情的風箏突然斷了線在遠方墜落。
第一百一十五天。
她打電話給他。
「你最近好像特別忙,會不會很累?」
「沒辦法,有人離職,有些工作就到我這邊來了。」
「我們一起去郊外玩一整天好不好?」
「去哪裡?」
「去陽明山好不好?」
「什麼時候?」
「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禮拜六好了,早上九點在劍潭站集合。」
「好,就這麼說定了。」
她以為她撿回了那只背著愛情斷了線的風箏。
第一百二十一天。
凌晨三點。
他傳了一則簡訊給她。
「明天臨時有事,不能去陽明山了。」
她想要弄清楚怎麼回事,
立即回播電話給他,
沒人接聽。
她留了言,
「怎麼會這麼突然,聽到留言打電話給我。」
然而,他再也沒有打給她。
有一股翻攪的拉扯在她心胸最深處隱隱作痛。
第一百四十七天。
冬天。
晚上十點。
她房裡的電話在靜謐中突然響起,
響了兩聲,
在她拿起話筒之前,斷了。
兩聲有氣無力的聲響,
從此結束一段似有若無的曖昧情愫。
此後,
他們就像被風吹散的兩顆種子,
再也不曾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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