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endula
希臘的克里特島,艷陽高照。
位於舊港旁的美麗舊城,哈尼亞。
滿是拜占庭、土耳其、威尼斯...等各種不同風格的建築。
港口邊並列著正在經營的餐館、咖啡廳、花店...
異國的風情不在話下。
這還包含著眾神的傳說和古代的神話。
希臘...真的很美。
「...可惡。」
無暇欣賞異國的美,赤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放眼望去,哪裡都是初次見面。
很好,第一遠渡海外訪查。
就跟丟了隊伍......行李也扔在車上。
怎麼會有公司團隊出個國就像玩瘋似了一樣?
就連他這個公司總裁沒上車都沒發現。
一想到那群忘恩負義的下屬,赤西就覺得太陽更炙熱了......
港口邊的天空很廣,抬頭往上一看。
那似無邊際的藍天蔓延到了遠方。
手機沒電,赤西摸了摸口袋裡的皮夾。
好險,最後的防線還在。
就當赤西鬆了一口氣的下一秒鐘。
一個當地小孩以飛快的速度衝撞上他。
赤西不是笨蛋,在看到小孩急忙跑開時。
他就知道自己的皮夾也跟著小孩跑了。
「你給我回來!死小鬼!!!」
拼了命的追上。
那可是赤西能不能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小孩跑得很快,路線也很熟。
繞過了幾個小街道。
穿過了幾個小巷子。
最後,赤西停住了腳步。
四周看了看,近是兩三層樓高的白牆藍瓦住屋。
每戶看起來都一個樣。
「糟糕......」
要是剛剛還在港口徘迴。
那群忘形的笨蛋回頭找他的時候還會比較容易找到的。
現在不只沒錢沒朋友,更慘的是他還迷路了。
咕...咕咕......
摸著自己那不爭氣的肚子。
剛剛暈船的時候還亂吐了一通。
現在可是餓扁了。
赤西有些暈眩,搖搖晃晃的在旁邊的石階上就坐了下來。
「不會吧...我還期待可以跟希臘美女約會,還有狂吃希臘的美食......天啊!我要客死異鄉了嗎?」
望著天,赤西覺得視線開始模糊。
突然,手上感到有股刺麻的濕潤感。
低頭一看,是一隻漂亮的純白色貓咪。
似乎是渴了,舔著赤西有些汗濕的手背。
反過掌心,摸了摸貓咪的下巴。
貓咪陶醉的樣子讓赤西不禁也露出了欣慰的溫柔笑容。
就在赤西撫摸的動作漸緩的時候。
貓咪突然走了開來,小跑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赤西。
「怎麼了,貓咪?」
擺動著尾巴,貓咪只是又跑了幾步然後又回頭看。
「要、要我跟著你是嗎?」
赤西站起身來,保持疑惑的看著白色貓咪。
對了!人家都說黑色的貓咪代表不幸。
那白色的貓咪應該是代表幸運吧!
赤西莫名奇妙的下了這樣荒謬的定論。
然後立刻跟了上去。
就在赤西動了腳步之後,貓咪也以輕快的腳步小跑了起來。
跟了跟,不知道穿過了多少不該是人類越過的緊密小巷。
跨過了許多看似荒廢的住屋後院。
最後赤西甚至豁了出去,連矮牆都翻了。
大口喘著息,赤西開始後悔自己剛剛下的謬論了。
或許白色的貓咪代表是更加的不幸也說不定。
佇立在貓咪和赤西眼前的,是一排由各式小店組成的老街。
白色的貓咪回頭瞄了赤西一眼。
這才又匆匆的跑向前去,進了店面。
赤西這才發現到,貓咪進去的地方是個小花店。
「花...花店?」
好歹也帶他去餐館,然後叼隻生魚給他什麼的啊。
那至少他雖然吃不了也會表示感謝嘛。
花...那又不能吃!
扶著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
赤西回過頭準備自己再去找活路。
「小白,你回來啦!」
熟悉的語系傳進了赤西恍惚的腦袋中。
是的...
如果那不是因為他快昏到而產生的幻覺的話。
他剛剛聽到的,是日語沒錯!
赤西踉蹡的走了幾步,然後毫不遲疑的跑進了店裡。
一個繫著白色圍裙,有著黑褐色微微卷髮。
白透膚色和一雙細長美麗眼睛的少年也看向他。
他的表情有些驚訝,是在驚訝看到了跟自己一樣的日本人?
還是在驚訝赤西那像是看到上帝般震驚的感動表情?
那個少年抱著一盆向日葵。
有點傻呼的看著赤西。
店外陽光透過櫥窗,映照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像是發了光似的刺眼炫目。
「......天、天使?」
心跳為了少年而漏了好幾拍,赤西也開始胡言亂語了。
某種強烈的昏暈突然侵襲過來。
中暑外加勞累,還有剛剛跟著貓咪爬上跑下的多餘運動。
嘴唇早已慘白的赤西,一個往前。
碰的一聲倒地。
迷迷糊糊之間,赤西聽到了天使的聲音。
溫柔且慌張的喊著,「先生,你怎麼了?先生,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想張開眼再多看天使幾眼。
不過赤西發現自己就連呼吸都覺得好累......
感覺得到。
自己正躺在某個人的大腿上。
有人正用冰涼的毛巾擦拭著自己的額頭。
有人正用他溫熱的手掌探試著自己的臉頰。
有人正小小聲的哼著不知名的歌曲。
光是這樣,赤西突然覺得就這樣死掉似乎也不會太糟糕。
甚至...有點幸福。
勉強的微睜雙眼。
少年的一舉一動盡收進赤西的眼底。
該要讓天使知道自己醒了嗎?
還是再多享受個幾分鐘?
想著想著,赤西只是發楞似的看著少年轉頭擰著毛巾。
來到希臘...該要愛上希臘的女人,不是嗎?
為什麼來到希臘,自己的眼睛卻離不開同為日本人的男人呢?
煩人的思緒讓赤西不禁發出近似嘆氣的聲響。
「啊...你醒啦!」
少年立刻將赤西從自己大腿上扶了起來。
在白色椅子上坐定的赤西,微微轉過頭,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
「你是不是跟團來希臘,然後跟丟了?」
少年親切的問,在問的同時還伸手將濕毛巾壓在赤西的額頭上。
「......呵,算是吧。」赤西乾笑著,不能否認這樣的說法。
「要打電話給他們嗎?」指著桌上的電話,少年習慣性的偏過頭問。
不刻意的舉動卻非常的可愛。
赤西有點看傻了眼。
他發現天使像那隻貓咪一樣...
......非常的讓他有想要碰觸的衝動。
白色的頸子也很漂亮,摸它的話,天使是不是也會很陶醉呢?
「我叫龜梨和也,這是我跟我奶奶開的花店。」
少年的自我介紹,把赤西已經飄得老遠的思緒又抓了回來。
「喔...我叫做仁,是赤.....」
蹡啷──!
開門的風鈴聲清脆的響起。
在『赤西集團的總裁』這句話還沒出口前。
有三四個人進到了店裡來。
是幾個人高馬大的當地人。
看起來跟黑道沒什麼兩樣。
龜梨的表情也在看到來人之後黯淡了下來。
站起身,兩方說了很多赤西聽不懂的希臘語。
最後,隨著當地人說話的語氣和表情越來越不悅。
赤西知道這些對談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然後,一個當地人突然動手扯住了龜梨的衣領。
在龜梨還來不及反抗的時候。
有人已經先將那隻粗魯的手給拉開來了。
「Take your hand!」赤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龜梨的身旁了。
高過赤西一個頭的男人卻掙脫不開赤西的箝制。
最後,幾個男人互看了一眼。
然後說了幾句大概是髒話的希臘語轉身走出店內了。
「他們是誰?」皺著眉,赤西不高興的問。
「某間要收購這邊土地的公司屬下。」
「某間?是哪間公司...?」
可以的話,憑赤西集團在海外的龐大組織應該是可以給他們一點教訓才對。
「...赤西國際集團。」
停頓了三妙,赤西吃驚的發出單音節。
「......蛤?」
對了...
之前老頭控管的海外組織,似乎就是以開發案為前鋒開始賺錢的。
現在大權換到自己的手上,不過來到海外訪查倒是第一次。
也難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
瞄了龜梨一眼,有點類似心虛的感覺。
「...剛才謝謝你喔。」
龜梨有點不好意思的對著赤西道謝。
「不...那沒什麼。」赤西摸了摸鼻子,心虛和害羞的感覺交錯著。
「其實我剛剛很害怕,哈哈......」聳聳肩,龜梨單純笑著的表情像個小孩。
赤西看著那樣的笑臉,心虛的感覺又加深了一點。
如果天使知道了...
他救的就是想要逼他關店的集團總裁。
那麼,天使還會這樣對他笑嗎?
「要打電話給朋友嗎?叫他們來接你。」
話題一轉,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原點。
赤西沉默了一下,口袋的手機目前形如廢鐵。
現在打電話叫中丸過來是最好的時機了。
「那些人還會再來吧...」赤西小小聲的自言自語著。
「什麼?」龜梨並沒有聽清楚赤西所說的話。
赤西看了一眼店外,夕陽已經西下。
然後又回頭看著一臉不解的龜梨。
有種莫名的擔心情緒在翻攪著,翻攪到赤西覺得有點難受了。
赤西深吸了一口氣說,「......其實,我並不是跟團來的旅客。」
「欸?那你...?」
「我...我是從人口販子那裡逃出來的。」
吃驚的神情從小化大,龜梨似乎完全相信了赤西的鬼話。
但是隨著幾秒鐘過去,赤西身上名貴的西裝讓龜梨有點疑惑的皺了眉。
「...我穿著西裝打領帶的,是因為我的賣主喜歡這樣的打扮啦。」
「喔!」被化解開來的疑惑,龜梨這才帶笑的釋懷。
嗯......天使似乎很好受騙。
不禁有些慶幸的赤西又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的窘境。
「所以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眼中帶著期待,赤西也不知道那些期待是什麼。
只是單純的想要讓天使留宿自己一晚。
還是想要讓天使留宿自己已經迷失了的心呢?
好心腸的天使救了一個凡人就會救到底。
睡在花店閣樓的赤西,聞著樓下傳來的天然花香。
不討厭但有點不習慣。
異國的時差也讓他有點睡不著。
小時候的赤西就對花完全的不感興趣。
花的存在並不為食用而生。
而是一種情感上的象徵。
就那樣感動了人心之後就任性的凋零了。
彷彿在預兆著人類短暫的心動和專情。
美麗著那麼一剎那,是為了什麼呢?
花存在的涵義,並沒有留在赤西的腦子裡太久。
很快的,赤西作著天使對他微笑的夢,甜甜的睡了。
『Calendula』是龜梨花店的名稱。
是龜梨已經過世的奶奶取的。
二十年前,有個離過婚的女人遷居到了希臘這個國家。
只因她迷戀著一個居住在希臘哈尼亞的法國軍人。
女人盼著他可以平安的回到她的身邊。
儘管那個法國軍人已經有了老婆孩子,儘管那個軍人並不是那麼的愛她。
但是那個女人卻還是等著,跟她的花店一起等著。
Calendula,是金盞菊的名稱。
法文又叫做souci,意思是care。
要在希臘哈尼亞這個城市裡找一個東方男人看似很困難。
說要花個一兩年才找得到也不過份。
但是要是那個東方男人是某集團的總裁。
可能就不會那麼困難了。
「和也,紫羅蘭我放這裡囉!」
赤西搬著花盆,轉頭這樣問著。
「在移出去一點,今天陽光正好。」
在清點花朵數量的龜梨,抬頭指示了一下。
聽話的將花盆移出去了一點。
赤西伸了個懶腰,然後瞄了龜梨一眼。
「和也!」
「什麼?」被呼喚而再度抬頭的龜梨回了一聲。
「你這不爭氣的員工肚子餓了。」
說著,赤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聽到赤西這樣說,龜梨也笑了。
「今天吃什麼好呢?」
兩個人對著外賣的食物清單討論著。
赤西很喜歡這個時候,也只有這個時候他可以靠著龜梨很近。
龜梨身上沒有他以為強烈的花香。
而是一種,讓人不禁沉醉的輕甜香味。
讓赤西很想要攬進懷裡,吸得夠本的香味。
走失了十三天,赤西已經很習慣這邊的希臘傳統美食了。
有些過鹹且重油但是還滿好吃的食物!
不過住在這裡三年的龜梨聲稱自己還不習慣。
「還是漢堡吧!」希臘美食最多的就是厚厚麵包皮加上有些油鹹的肉。
「啊...我不想吃那個,那我點捲餅就好了。」
「那個吃不飽啦,捲餅駁回!」
「欸?可是我想吃啊!」龜梨拉著赤西的手袖,有點慌張的說。
「哈哈...不可以!那至少要三個捲餅。」
覺得這樣的龜梨真的很可愛,赤西笑著說。
「那太多了!」扁著嘴,龜梨毫無吃完三個捲餅的自信。
「不然......」
蹡啷──!
好像每次被門口風鈴聲打斷話的都是赤西。
一抬頭,但這次換赤西的臉變得黯沉了。
「仁!我終於找到你了!!!」
中丸快要哭出來的撲向赤西,不過赤西很有技巧的躲開了。
「先生,我們這裡是正當場所,請不要動手動腳的。」
赤西冷著一張臉說著。
「啊...你還在生氣嗎?我們都知道錯了啦!」中丸滿是愧疚的說。
看了一眼滿臉不解的龜梨,赤西清了清喉嚨,擔心東窗事發。
「你可能認錯人了喔!我不認識你耶。」
「什麼啊?你不見的十幾天我們可是發瘋似的在找你耶!差點把哈尼亞都翻過來找了!」
「你真的是......給我過來!」
抓過了中丸,赤西在他的耳邊叮嚀了幾句之後才放開。
「啊......我、我叫做中丸。」
「他是我在人口販子集團裡頭的患難好友之一!」
指著中丸,赤西解釋著。
「什麼人口──?喔喔!對啦~」中丸先是疑惑,接著馬上附和。
中丸對於看臉色這方面是非常的有一套的。
赤西的一個狠瞪讓他馬上知道現在是要演怎麼樣的戲碼了。
「那、我現在過得很好!你改天再來看我吧!」
推著中丸往店門口前進,赤西很努力的想要解除危機。
「啊?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再過來看你啊?」
中丸順從的讓赤西推向店外,一邊問著。
言下之意,就是什麼時候可以帶赤西回去日本。
這樣的問句讓赤西僵了一下。
赤西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希臘。
總有一天要回去的。
離開希臘,離開Calendula,離開...和也。
「把你的手機給我。」
伸手,赤西這樣命令著。
「喔!」中丸馬上交出了自己的手機。
「等你的手機沒電前我會打電話給你們的。」
這是一個未知的期限。
一個赤西也很不安的期限。
送走了中丸,赤西看著手裡的手機。
「......要不要去買個充電器作弊呢?」
這是個狡猾的奢望,赤西無奈的將手機放進口袋。
開發案即使沒有他,也依舊繼續進行著。
用著他的名字,繼續進行著。
他不能喊停,這一喊停或許會讓赤西集團整個都出現財務問題。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龜梨心愛的花店消失。
這間花店再怎麼樣的硬撐。
下個月大概就是底限了。
那個時候,Calendula就會完全的不見,完全的瓦解。
龜梨對自己的信任也會完全的不見,完全的瓦解......
滿是星斗的夜晚,有人爬上了閣樓。
昏黃色的小夜燈照著樓梯的方向。
是熟悉的身影,是龜梨。
「我帶了被子過來,晚上會冷就蓋著吧。」
龜梨很努力將被子抱過來的樣子,讓赤西感到有趣的笑了。
「和也,你很常收留人嗎?」接過被子,赤西突然好奇的問。
「沒有啊!」龜梨搖搖頭,否認。
「那你都不會擔心我是壞人嗎?」想要逗弄龜梨,赤西故意嚴肅的說著。
說完,赤西就這樣緊盯著龜梨。
昏黃的夜燈照過了兩人的瞳孔,像面鏡子。
兩個人彼此都住在對方的眼中。
「如果你是壞人...?那你從現在開始不要再當就好了啊。」
龜梨接下了這句話,讓赤西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想過有人會那樣回答。
那樣聽起來愚蠢卻又是如此可愛的答案......
不當了就不是了嗎?
原來那麼簡單。
赤西不禁笑了,雖然笑得有點無奈。
第一次見面的那種暈眩感又升起。
赤西發現這種感覺似乎叫做著迷。
還是叫做......戀愛什麼的。
「和也...」
「嗯?」
「如果我真的是壞人,那...你給我一個原諒的機會好不好?」
「你要我先原諒你?」
「對...要是哪天我讓你傷心了,就可以用那個機會了。」
「天底下哪有這種事情啦!這樣我很吃虧耶。」
龜梨笑著,當作赤西的要求是個玩笑。
「那我用其他的東西跟你換那個機會。」赤西殷盼的說出條件。
「什麼東西?」這倒是讓龜梨有些好奇了。
「你先把眼睛閉上。」赤西用手上下揮了揮,要龜梨閉上眼睛。
龜梨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聽了話。
見到龜梨閉上了雙眼,赤西慢慢的靠近。
赤西他是明白的,之前在心中的種種疑慮都指著同一個方向。
......他,喜歡和也。
或許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是如此了。
樓下沒拴緊的水龍頭滴下了水滴的節奏。
滴答滴......赤西也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失控的心跳聲。
一個很輕很輕,像是蝴蝶輕觸花朵般重量的吻。
飽含著許多無法說清的迷戀,溫柔的落下。
只是瞬間,龜梨張開了眼睛,眼中寫滿著吃驚。
「我愛你,我用這個來換你原諒我的機會。」
最初。
...我覺得很不幸。
迷路、丟錢、還因為疲憊而昏了過去。
但是遇見了你之後。
那些不幸都顯得渺小了。
我甚至有些慶幸遇到那些不幸。
因為它們帶我去找到了你。
在希臘這樣的大城市裡頭,沒遇見別人也沒喜歡上別人。
就是遇見了同為日本人的你,也迷戀上了這樣的你。
最後。
...我覺得很幸福。
過了兩天。
中丸那不中用的手機,只剩下快要消失的一格電。
赤西有點發愣的看著手裡的離開契約。
「仁!」
「嗯?」
「你要不要去港口逛逛?」
「今天不開店了嗎?」赤西納悶的問。
「嗯!」龜梨沒多說,只是笑著點點頭。
那晚的吻,龜梨什麼也沒說。
赤西也不敢提。
但好歹已經24歲的赤西心裡是有底的。
和也並不排斥那個吻。
甚至於他也感覺得到,和也.....
...也喜歡著他。
港口的風有點涼。
赤西跟著龜梨走著走。
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最初他迷路的地方。
抬頭往上看,清晨的陽光還無法完全的透滲過雲層。
只是努力的將黑夜染成深藍色的白晝。
景色漂亮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個地方。」
龜梨突然停下了腳步,站上了某個沒有圍欄的海岸石階。
跟著龜梨一起站上,偏高的距離讓赤西不禁有點汗顏。
「我奶奶每天都會在這邊等她心愛的人。」
「這邊嗎?」
「嗯...往這邊看的話,多遠的船隻都可以看得到。」
指著無邊的海洋,龜梨口吻有些哀傷的說著。
「你知道Calendula的花語是什麼嗎?」
龜梨突然回過頭看向赤西,那樣問著。
「是care不是嗎?在乎的意思。」
赤西記得龜梨當初是這樣對他說的。
聽到赤西的答案,龜梨點點頭,「...是啊。」
「難道不全然是那樣的意思嗎?」
赤西問著,看著龜梨的側臉滿是失落的影子。
「care的意思其實是指單方面的在乎,Calendula的真正花語是......痛苦的迷戀。」
龜梨說著,看著赤西溫柔的笑了。
「仁...不對!我應該要叫你赤西仁才對。」
海風吹著,赤西只是沉默的看著龜梨,什麼也沒再說了。
在中丸來到店裡後的隔天,在赤西親吻龜梨的隔天。
中丸因為擔心所以打了電話過去。
希望龜梨可以好好照顧赤西集團的總裁。
這讓龜梨也知道了赤西要回日本的事情。
......還有不會再回來的消息。
「我接受你的交換條件。」
「什麼?」赤西抬頭詫異著龜梨說的話。
「我願意給你一個原諒的機會。」龜梨抿著唇,口吻淡淡的說著。
「......這是什麼意思?」手指捏緊到泛白,赤西有些不解和期待的問。
「我接受你的愛,所以我也願意原諒你了。」
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赤西展開了滿是感動的笑容。
但是在下一秒鐘...
「所以......從今以後我們各不相欠,你走吧。」
龜梨接了下一句之後就轉身走開了,連赤西的眼也沒多看。
然後,只留下了漸漸露出光亮的晨陽還有龜梨剛剛轉身不小心掉下的眼淚。
高級飯店的冷氣味讓赤西睡不著。
翻來覆去,想念著那滿是花香的閣樓。
還有......和也。
「仁,明天我們要搭早上八點的班機會日本喔!」
中丸敲著房門,給下了這樣的訊息。
「...早上八點。」赤西冷冷的複誦著。
那也是和也每天從花市載花回來的時間。
爬起了身靠在床頭,赤西看向窗外。
滿是星斗,和他吻龜梨的那晚一樣。
「赤西仁,你回到日本之後可以忘記希臘這邊的生活嗎?」
對自己問著,赤西也自己回答著,「...可以吧。」
「赤西仁,那你回到日本之後可以忘記Calendula嗎?」
「...可以吧。」
「赤西仁,那你回到日本之後可以忘記...忘記和也嗎?」
一陣靜默的時間溜過,然後他聽到自己輕聲的回答說著,「......不可以吧。」
「............呼。」嘆了口氣,赤西閉上了眼睛。
「喵...」聽見熟悉的聲響,赤西張開了眼睛。
初次帶領赤西遇見龜梨的白色貓咪正坐在窗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
「貓咪?嗯...對了,你叫小白。」
「喵......」像是聽得懂赤西叫牠的名字,貓咪回了一聲。
「怎麼從店裡跑過來了?」摸了摸小白的頭,赤西有點納悶。
他所在飯店房間可位在十樓的位置上耶...這樣從一樓攀著圍牆上來的毅力真是驚人。
小白看了赤西一眼,之後便像過去一樣轉身跑了開來。
「欸!你大老遠的跑來,不是要來找我的嗎?」赤西一邊抱怨一邊從窗口探了出去。
這一探過去,赤西才知道小白那麼努力爬上來的原因是什麼。
隔壁窗口前,一隻黑色的高貴波斯貓,正跟小白鼻子碰著鼻子,熱戀般的磨蹭。
「原來是來約會的啊!」赤西無奈的笑著。
不過定神一看,赤西發現到波斯貓的脖子被寵物繩緊緊的栓牢著。
波斯貓的表情有點哀傷,小白只是緊靠在牠的身邊。
什麼都不做,只是無聲的盯著心愛的黑色波斯貓看。
看著小白平靜卻期待的眼,是一種寂寞的盼望。
「......小白你每天都來這裡陪小黑小姐嗎?」
赤西看著隔壁窗口的兩隻貓,互相的給予彼此安慰。
一方是自由但是心被綁住了,一方是受困著卻還是每天等待著。
這讓赤西想起了龜梨的奶奶...總是等待著沒有以後的未來。
那龜梨呢...?
是不是又會重演一樣的結局?
還來不及再多想,赤西已經奔離了飯店。
清晨六點,一夜無眠。
赤西就這樣跑著,然後看著夜空被白晝慢慢取代掉。
來到了跟和也分手的港口。
赤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透著剛剛才映照出的晨光,像當初第一次見面那樣。
像天使一樣閃閃發亮......
「....和也!」
用著不大的聲量喊著,讓寧靜的海風把聲音傳達到龜梨耳裡。
龜梨回過頭,傻愣的看著赤西。
似乎還沒有辦法消化赤西出現在這裡的事情。
「你怎麼...?」
「不要又是那樣...」
「什麼?」龜梨不懂赤西話中的意思。
赤西慢慢走進龜梨的身邊,「不要像你奶奶那樣,只是等著...」
「......誰、誰說我在等著了?」低下頭,龜梨倔強的回問。
「我不要你等,所以才跑來的。」
說著,赤西伸手將龜梨從石階上拉了下來,讓他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沒有辦法...保住你跟你奶奶的花店,但是......我可以不要當赤西集團的總裁,我可以只當你花店的員工,只當你認識的那個仁...」
「這怎麼可能呢?你是赤西集團的總裁,但我什麼也不是...」龜梨露出無奈的笑容,搖著頭抿唇回絕。
「可能的!我們去別的地方,哪都好,美國、法國、義大利,你想去哪裡都好,我們去別的地方再開一間『Calendula』。」
「再開一間『Calendula』,痛苦的迷戀嗎?」苦笑著,龜梨抬頭對上了赤西的眼。
這一抬眼,龜梨才驚訝到赤西眼中的認真。
「對...你說Calendula是單方面的care,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就是在乎你,在乎你的全部,我就是想要痛苦的迷戀你!」
龜梨張大眼,他沒料到赤西會那樣回答。
「你奶奶取『Calendula』這個名字不是在嘲諷自己,而是因為她認了,即使是這樣痛苦的迷戀,她還是想要緊緊的抓牢。」
赤西説著,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龜梨摟進懷裡,「......而我也是。」
眼淚斷了線,龜梨哭著緊緊的回抱住赤西。
赤西的身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也有了花香,這種香味的花是什麼名字呢?
大概叫......愛情什麼的吧。
希臘的克里特島,晨陽透出。
位於舊港旁的美麗舊城,哈尼亞。
滿是拜占庭、土耳其、威尼斯...等各種不同風格的建築。
港口邊並列著正在經營的餐館、咖啡廳、花店...
異國的風情不在話下。
這還包含著眾神的傳說和古代的神話。
希臘...真的很美。
而赤西將他在希臘遇見最美的事情帶回了日本。
一間名為『Calendula』的花店。
還有一個戀人,他叫做龜梨和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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