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住院的期間
隔壁的病床來來去去
每隔幾天就會換個新的病患
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對來自湖南的老夫婦
生病的是老婆婆
她中風已經第三次了
雖然有意識，但是無法動彈、言語
隔著薄薄的拉簾
我躺在床上聽著隔壁的聲音
醫生風塵僕僕的拿著鼻胃管來
試著要插進老婆婆的鼻子裡
「婆婆吞口水....婆婆吞口水....婆婆吞口水........」
醫生大聲的讓他冰冷專業的聲音傳進婆婆的耳裡
沒多久醫生有點失去耐性
轉頭對伯伯說「他是不是聽不懂?」
伯伯說他聽的見ㄚ~
接著換伯伯說話了
我聽見他用濃重的鄉音
輕拍著婆婆的背
慈愛的笑著說「你生氣啦!不要生氣ㄚ~插管才能吃東西ㄚ~，來吞口水...來~吞...，吞口水~乖，你最乖了來吞口水.........」
儀器發出滴滴滴的聲音
好像在數著時間的流逝
這樣的對白持續了10分鐘...........
後來果真順利裝好了
伯伯還是慈愛的輕拍著婆婆的背
沒有一絲絲的不耐煩
好像躺在床上的婆婆
還是當年那個和他一起死裡逃生到台灣來的家鄉小姑娘
淡綠色的拉簾圍起來的小小世界
透出一種溫暖的光暈、瀰漫著家鄉的香氣
裡面的夫婦穿透了數十年的時光和身體的病痛
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場景
伯伯一邊替他按摩，一邊和他回憶往日的種種
沒有病魔的陰影，沒有年邁的力不從心
好像他們的靈魂從沒有經過歲月的磨練
好像又可以約會了...
他們住了三天
伯伯就這樣細心呵護婆婆的每一個細節
我從沒聽過婆婆回應的聲音
也許是精準的儀器代替了他的回應
我沒想到
我可以在病榻上遇見愛情
即使沒有濃烈的鮮花香
即使沒有高貴不斐的禮物
但是
要所謂的親密愛人在動彈不得多年的你的耳邊
一次又一次的輕輕提醒你要你吞口水
那樣的感情要經過多少磨練才可以得到
現在的正甜蜜蜜的愛情可以一路走到那個地步嗎？
到了那個田地，那個人還會守著自己嗎？
如果不會~
現在在經營的是什麼?
那個偶爾睡在身邊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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