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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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告訴你，你的存在是建立在傷害別人的情況下時，你會怎麼辦?剛開始你可能會覺得不好意思而想要改善，但當你發現改善這種傷害別人的情況成本很高，甚至你沒法兒改善時，你就會開始認為對方實在是太敏感了，我都讓步成這樣了，他還不放過我，他就是故意在找碴，所以我才是受害者。這就是始而慚焉，久而安焉。剛開始還覺得不好意思，久了就認為我沒錯，我做的都是合理的，錯的都是別人。

 

現代公寓大樓大多貼有地磚，而隨著時間流逝，地磚和樓層地板間會逐漸出現空隙。而這些空隙術語叫”空腔”，空腔能把施加在地磚上的動能轉化成聲能向下傳遞。看吉他的音箱就知道空腔的能量轉換效果有多好。若在地磚下出現空腔後，家裡剛好有小孩，甚至舖上木頭地板，那就絕對是樓下鄰居的惡夢。因此當樓下鄰居前來敲門抗議時，必定是忍受了很久的噪音和震動攻擊才上來抗議的。

 

被抗議的樓上鄰居剛開始都會覺得不好意思，但隨著樓下抗議次數的增加，被抗議的人就會開始想著，我都在地板上舖上三層軟墊了，這還能吵到他，他是不是神經過敏?孩子好動，跑來跑去又管不動，他就不能體諒一下，他是沒養過小孩是吧?

 

其實軟墊舖在木頭地板上是沒用的，因為噪音的來源是木頭地板碰撞或擠壓地磚，再經由空腔做能量轉換。所以要減少對樓下的噪音，軟墊必需舖在木頭地板和地磚之間。問題樓下鄰居來抗議時，樓上的木頭地板都舖好了，各種床、櫃甚至供桌都放上去了，這時候要我在木頭地板和地磚間舖軟墊，是要我再花多少錢?我還得搬出去幾個月?越想越氣，對，這全是樓下的神經病存心找麻煩。

 

這就是人性，始而慚焉，久而安焉。我就這麼著，看你能怎麼辦。

 

所以打官司是沒用的。因為樓上住戶已經做好衝突都是樓下造成的自我心理建設。一上法庭，樓上住戶絕對不會承認樓下所說的噪音是自己製造的。他們會大言不慚的說那是大樓共振，是樓下住戶太過敏感，我們家小孩都很乖，一回家就上床睡覺不會亂跑。而法院是講證據的，拿不出樓上跑跳的影像和樓下震動、噪音兩者的同時紀錄證據，官司根本打不贏。司法上還反而常見樓下住戶不會說謊，在法庭上承認自己有反制樓上噪音而被判罰的案例。這種說謊無罪，誠實反而有罪的怪異現象實在是司法的悲哀。

 

要解決這種始而慚焉，久而安焉的人性墮落現象其實是有方法的。就是政府要設立行動公證人制度，行動公證人要代表公權力到受害者家裡實際感受現況，然後在法庭上以公信力作證。法官只要有證人的證詞做依據是會判樓上住戶賠償及修補地板的。

 

可惜這只是一種幻想，現實情況下並沒有行動公證人。一般人沒有公信力，也不願當壞人上法院證明樓上製造噪音。所以樓上樓下因噪音而交惡的情況在現實社會中一再上演。

 

而這種困境，就是始而慚焉，久而安焉的人類自私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