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失聰 阿佐，文字工作者

1,667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聚會上朋友說，以後我兒子長大后就像你這樣吧。那樣一個燠熱的午後，我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不然，就是熱昏頭了。

小孩的父親長得比我帥多了。母親也很好看。長大后分明會是個漂亮的男孩。我當然知道朋友指的不是外表。這是老朋友之間的一種默契。於是我說，像我並不好，他大概前面二十年不會多快樂。朋友看著我，像是我說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這樣說似誇張了些，但我確實是這几年才活得真正自在快樂。也並不是什麼不愉快的童年，或殘酷的青春期，只是好像那些年都活得很表面。快樂並不深刻，悲傷也是。後來才知道，是那個內向的自己壓抑了太久，到最後，都忘了真性情。又或者，要到很久以後才發現堅硬的表層底下原來有未被挖掘的真性情。

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朋友總不相信我有那樣的童年。你的人生明明就很順遂啊，他們說。而我惟有回以苦笑。雖說是老朋友，不過也是認識於大學時代。那時，我已經比之前開朗許多。大學時期開始結識了一些朋友，一開始我羨慕他們，那跟學識無關，我在他們身上看到我一直無法擁有的自在和自信。他們在追求心中所嚮往時的熱情；他們無懼釋放的情緒；他們講話時篤定的眼神；他們行為舉止的自在坦然，這一切，讓我欣羨，也嫉妒。我總是戰戰兢兢，深怕犯錯，太規矩，久而久之就圈了一圈自己的安全範圍。

你記得小時候的填色作業吧？我就是那個永遠不會大意塗出線條外的小孩。大學時我去修了一門油畫課。老師看了我工整的臨摹畫作一眼，隨手拿起畫筆隨意揮了几筆。那幅畫，頓時活了起來。

我努力學，筆觸卻總是奔放不起來。後來，我放棄了油畫。

我並不天真，當然也知道我的朋友們也有陰暗面。沒有人是永遠明亮的。他們在人生的某個地方也會遲滯不前。只是在這方面我似乎比別人慢，當我還在為很多疑問找尋解開糾結的線頭，他們老早就告別了隱晦的階段，找到了人生最自在的位置。

我覺得我沒有這樣的天份，而我常期盼我有這樣的智慧。

然後，不知是哪個點讓我開了竅，我開始可以記得我悲傷的理由，也在談笑風生間真切感受到當下的快樂。那是個有重量、有深度的感情，像體內血液流動脈搏跳動般真真切切地存在著。我開始，學習如何活得自在。

我知道，全是因為這些朋友們。他們在我身邊充當一面面鏡子，而我終于在鏡子里看到一個自在、坦然的我。

我迎頭趕上我的朋友們。偶爾我仍笨拙，在收與放之間仍有遲疑，但他們裝作看不見，或者，用他們溫婉的方式給我鼓勵。是的，我浪費了一些時間，但我一點也不覺得遺憾。

我有很多好朋友。我很自在，也很快樂。

圖：在嘉慧家的聚會，這些是我這兩、三年認識的朋友。感覺上，卻好像認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