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失聰 阿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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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於星洲日報）


戈巴23歲，身子高壯，樣子和個性都比實際年紀成熟。戈巴長得很帥氣，如果在大馬，或寶萊塢，說不定是當明星或模特兒的材料。同行的女生們最喜歡他了。他真性感啊，M在C耳邊悄悄地說。


戈巴念過書，基本英語對話沒問題，除了為我們當背夫，有時還身兼我們跟當地人的翻譯。下午他陪我們几人到山頂的寺廟走走，途中女生們跟他聊，他的話才多了些。C逗他唱印度歌，他邊走邊哼。C說，唱得很好嘛，他靦腆地笑了，這才露出他年齡該有的孩子氣。途中休息時我們買礦泉水解渴，我遞了給戈巴，起初他婉拒，我堅持之下他才接過去喝。又是一臉靦腆的笑。


可能多在山區長大，做慣苦工，尼泊爾男子體能都很好。我們還在奮力爬石階，健步如飛的他們肩負沉重行李，轉眼快消失在前頭了。抵達山頂的民宿時，我們累的臥在草地，刺眼陽光中還看見背夫當中年紀最輕的阿禮，即興表演前空翻。戈巴跟他的同伴則席地玩起尼泊爾傳統「老虎和羊」棋盤游戲。一方老虎要盡量吃掉羊；另一方羊群要想辦法圍困老虎。看是羊群先被干掉，還是老虎先被逼得無路可走。


而這些尼泊爾青年，既是被殘酷現實吞噬的羊群，也是受局限在原地掙扎的老虎。


戈巴說，他通常一年里只有一個月左右是在打工。那其餘的時間呢？他說他幫忙家人耕種。在尼泊爾，他一個月能賺取多少工資？我不敢問，也不敢想像。M問，你為什麼不嘗試出國找工呢？戈巴沒說什麼，低下頭無奈苦笑。原來他曾經托仲介安排來大馬找工，結果來了大馬才發現是場騙局，白白被騙了一筆錢。


徒步登山之旅結束后，下山時我們與背夫們告別。M在車子啟動后仍頻頻回顧搭乘另一輛車子的尼泊爾背夫。她說，我會想念戈巴的；爾后她回過頭，似在問我，又像在問自己：不知我們接下來會不會在加德滿都遇見他們呢？


問題是，像戈巴這樣的男孩子，在尼泊爾加德滿都比比皆是，要在茫茫人海中認出他，近乎不可能。尼泊爾青年離開貧困家鄉，來到市區尋找工作機會，有的替登山客當背夫，有的在建築工地當工人。可是僧多粥少，大部分的無所事事，惟有蹲坐在巷角街頭等待工作機會。這是加德滿都最尋常的街頭風景。


等待太久了，他們就回家幫忙種田。向導跟我們說，尼泊爾約有70％的人口在從事農業，當中，自然包括了這些失業青年。尼泊爾的失業率極高，在2千630萬人口中，有82%的尼泊爾人民每天的生活費低于2美元。所幸這一兩年來政治局勢趨向穩定，才讓旅游業逐漸復蘇，加上有很多尼泊爾人到海外謀生改善家中貧困局面，情勢才不至于繼續惡化。


在接下來數天的旅程中，我們再沒有遇見戈巴，或他的同伴們。不過，沿途仍見一張張純樸、迷茫的尼泊爾青年面孔。他們帶著希望遠離家鄉，来到加德滿都這個城鄉結合的大雜燴，最終能不能找到養家糊口的一份工作，還是未知數。


這几年來，在大馬可見愈來愈多的尼泊爾勞工。由于工作態度認真負責，很多僱主都選擇僱用尼泊爾人。我有一位任職于某五星級酒店的朋友，他的上司更聲明只聘請尼泊爾人當保安人員，因為他們最盡忠職守。我跟一位尼泊爾登山嚮導說起，他聽了好開心，像是一種民族榮耀。


「你能不能給我介紹工作？」，不到兩星期的旅程中，我和D多次被尼泊爾男子問過這樣的問題。旅游局為我們安排了個向導，是個兼職經營珠寶生意，說得一口北京腔中文的尼泊爾男子，連他也問我們在大馬有沒有適合他的工作，大概可以掙多少錢等等。這下，他可真把我們給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