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午夜,初九凌晨,每年此時,這裡會有一次交通黑暗期,車燈照亮安靜的巷子,廟上燈火通明如白晝,金爐燒著給玉皇上帝的紙錢,濃烈的煙味向附近住戶飄散,小小十字路口無政府狀態,人車爭道,馱著小小的或大大的欲望的人們,提著塑膠袋正要走進巷子爬上階梯到奉天宮向玉皇大帝許下一年好幾度的弘願,玉皇大帝是老大,重要的願望得趕在別人之前向祂祈求,不然輪不到自己哪。
當神很累,一個要照顧千萬個,當人也很累,為了要求神明幫助自己達成心願,千辛萬苦跟其他人搶著當第一個,像精子賽跑要去追求卵子一樣。等求神旺季過去,我也要提著一袋水果(如果是一籃水果應該會更做作一點),將信將疑去跟神明許個什麼願望,我知道沒有用,仍一再地做這件事。這是台北一家還燒紙錢的大廟,怎麼大家都沒想到神們這麼厲害是不需要紙錢的,難道祂們天宮還有百貨公司可以逛嗎?如果有的話,祂們需要什麼呢?祂們的食物衣服居所都有活人自動獻上,無福享受血拚的樂趣,是神就得日夜傾聽人們的祈禱,而祂們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坐著低眉微笑。
有個日本節目,小時候看的太空戰士那種玩變裝遊戲跟妖魔怪獸打來打去,最後邪不勝正壞人被打光光的戲,一日聽見有個像上帝看起來像個笨蛋的老頭跟個小朋友說,人間有你幫我維持秩序我就放心了,真是令人生氣沒頭沒腦的劇情,既然都是神了,每天沒事做還派個小朋友去維持秩序是怎樣?
剛剛一顆很大的煙火(一定很大,砰的一聲嚇我一跳)剛被點燃,現金就這麼燒掉了,開場說完。
昨晚看了「裸體舞台」,本來前晚租了片要看,寶妹還要聽我說什麼內幕,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悶得半死,一句話也不想說了,稍早顏如玉莫名其妙現身又跟寶妹說我們在吵架,真幼稚誰要跟她吵架呢,她這樣無中生有,遂也入戲地配合,半個月來沒講上兩句話的,這下更不用講話了。寶妹半夜還忙著電腦前聯誼,我所能做的只有睡覺,昏天暗地不辨日夜地睡,醒來還是沒有話要說,寶妹都快沸騰起來我還是不要說話,後來我們決定練歌,在電腦前看魔鏡歌詞網的歌詞練,練了一首接一首,寶妹說這樣哪還需要去KTV呢,在家就可以唱了啊。
昨晚在家知道不看不行,今天要趕著還片,睏得要死還是先看了裸體舞台,七八十年前的故事,劇本寫得很好,一層層把隱藏的故事交代出來,兩位男女主角交鋒很精彩,節奏明快,即使因為希特勒攻擊倫敦造成傷亡後的劇情發展,仍是哀而不傷。女主角一開始剛死了老公,又不知不覺愛上男主角,完全忽略這老頭應該有老婆,當他介紹老婆出場時,她很生氣跑了,都七十歲了還要失戀真慘。但是海報設計很醜,雖然豔麗年輕女配角和劇情裡茱蒂丹契推出裸體歌舞動機連著重要的一條線,但,但。
還剩一片要看,租一片時店裡先生小姐就會說租兩片才一百六比較划算喔,好像怕人家失望,又努力挑出一片,是王朔小說改編的小紅花,小紅花的男主角不時三點全都露,雪地裡尿尿還會罵髒話,他討厭那個總是得到最多小紅花的于靜靜,也討厭那個負責決定誰可以得到小紅花的李老師,有天李老師在課堂上演猩猩給大家猜是什麼動物,男主角方槍槍跟他的女朋友楊南燕說一個秘密:老師變成妖怪了,後來大家都相信老師變成妖怪,于靜靜則是她變出的小妖怪還長尾巴,半夜裡他們合力串好鞋帶,要去把熟睡的妖怪綁起來,失敗了。方槍槍還是得不到小紅花,小紅花是他渴望卻又不認同的價值,他更愛自由,但社會壓力逼得他很不自由,這壓力是園長下令的,園長下令給老師老師下令給小朋友,小朋友雖小都知道服從權威才不會惹禍上身,他很不開心,他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看到一半鄰居回來,出去跟鄰居說不要關鐵門的同時發現回來者不善,沒興趣知道她哪裡不爽,但反正就是知道她就是回來者不善,進來繼續看片,對門張寶妹老闆的聲音一直傳過來,很可惜一個字也聽不到,只有聲音沒有內容,大概在講讓她不善的原因。後來哈哈後來,看完片子,趕在十二點前去還片,回來時聽到有人喊長官,水不熱,長官來敲門有沒有電池,我說上次買的放哪呢?浴室裡的聲音說丟了,長官說要丟去哪裡?我心想你當然不知道,是我拿去超商回收的。我還服裝整齊穿著襪子,但休想我會說我下去買,剛剛臉色不好看,那就待在浴室裡面享受一點刺激的,看會不會冷靜一點吧,不明白長官為何不立刻下去買,如果我是她一定會立刻下去買的,幸好我不是她,反正冷得吱吱叫的也不是我的相好,無法感同身受。
再回頭來看片,片子只拍了小說前面,就在方槍槍被眾人忽略—也不管會被扣幾朵小紅花,反正他本沒有小紅花—自己溜出幼稚園去玩,看到一隊男女,胸前都綁著碩大無朋紅花走過,他呆住了。
小孩長大後都會綁大紅花在身上,然後再分一朵朵的小紅花給小孩,小紅花跟著小孩長大變成大紅花,又分下去。方槍槍一定是發現他就算離開幼稚園也擺脫不了得不到管它小紅花大紅花的的事實,整個人茫然了。方槍槍很可愛,這麼可愛聰明伶俐想像力豐富臉很多肉應該很好捏的四歲小孩卻沒人愛,長大以後他會很帥,但是他不會愛別人,他會辣手催紅花。如果我有一個方槍槍這麼可愛的兒子,應該會願意忍受他兩天,如果我有錢我會弄很多小紅花給他,讓他學很多東西,他會很恨我,我一朵小紅花也不要,既然有兒子了,那都送給他吧,不只小孩要自由,大人更需要啊。
剛剛說到一半,意識到必須休息一下,要不然又反悔按下紅X,所有字都不見,去洗澡發現水真的是冷,我也需要冷靜一下,洗了頭臉,實在不敢洗身體,只好用擦的,果然冷靜許多,因此能夠冷靜地繼續說下來。說到這裡,重點是裸體舞台跟小紅花都是看了不會睡著的電影,而且很好的電影;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天天洗冷水澡;跟不熟且不愛又不恨的人住在一起的好處是完全不需動用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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