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前真的寫了一個有氣質的個案，配了三張圖，還引用約澀芬‧建小姐當年寫的句子，螢幕上卻突然出現沒有回應的消息，消息傳出沒氣質先生再次印證自己的直覺，在沒氣質裝氣質協會的網站編輯頁上開始打出第一個句子時就想著等一下一定會出現沒有回應的反應，我應該先複製起來存檔吧，但先天之見永遠會變成後天之明，正陶醉在自己有氣質的假象中怎忍心破壞這美好的感覺，還先複製起來咧。果然就發生了，電腦卡住不能動，等待並不能讓一切變美好，到頭來還是得重開機，裝了半天氣質也沒人看到真不值啊。
客廳的鐘快沒電，落後中原標準時間三小時，現在還不到十二點。上星期房間的鐘沒電，停在上午十點，不管溫度已漸漸升高，床都發熱了，朦朧中儘以為才十點，幾次有手機響，都塞到枕頭下面，這招很有效，近來只要有手機響也不看誰一律塞到枕頭下也不回電，這種做法，讓我繼續往沒朋友的路上前進。終於睡夠了起來，已經下午兩點，兩點了，窗外遮雨篷簷張掛的門簾隨風翻飛，看得見陽光很熱鬧，拉了三分之二的窗簾把陽光擋在三公尺之外，啊，這一天又過了，夏宇說的大勢已去，想起前天發生睡了十五個小時的事件，怎麼今天又睡了超過八小時？
可那樣的好日子不會太久，才不過兩天就換不得一場好睡，讀書時也有一陣子很愛睡，多半是晚上上網看那現在想來荒蕪得很的許多網站（當然很多精彩網站後繼無力也慢慢寸草不生了）山上冬天很冷，一點也不想起床，可即使不是冬天也起不來，早上的課專挑人睡過頭。例如勞思光，拼了死都要起來，大約後來終於覺得錯過大師的課太可惜，有一部分原因是人見人不愛的助教當監察委員，控管簽到單，太晚到沒簽到名就賠了，可天真的冷，台北市十五度的時候，山上必定低於十度，加上濕淋淋的雨，天花板上地下的反潮，窗玻璃霧成一片，更冷了。還是有人不克前來，有天勞老師說嘿嘿（他先自顧自嘿嘿笑了幾聲）我發現出席率跟氣溫有很大的關係，呵呵，他說得很有道理啊，應該是要大家校的，也滿好笑的，可惜沒有達到什麼效果，教室裡還是冷啊，而且他是當今中國哲學活人界第一把交椅，不是喜劇泰斗啊，誰好意思在他的課堂上大笑？
最常睡過頭的是老杜的課，可老杜課都是第三堂開始，已經不早了，但常常在好夢正酣時，宿舍裡電話鈴聲大響，不甜甜說老杜叫你快起床上課，我跨到別人床鋪接起電話含糊說好等一下幾點了？掛電話的時候沒放好，話筒撲空長長垂到地上去，連忙下床把電話掛好，又不死心再鑽回被窩去。才剛睡電話又響了，不甜甜說，第三節已經下課了你要不要來上課啊？我說喔好老杜有生氣了嗎，等我一下就到。（這一段實在問不甜甜比較清楚，我都在睡怎記得清楚呢？）
終於到得教室，也快下課了，我記得有那種十一點四十五分到教室的經驗，才坐下還沒開始傳紙條，已經要下課了，心中無限遺憾，只恨自己怎麼這麼沒路用連起床也做不到，錯過了上課時間，賠了上千塊，我們算過，以學費除以學分計算，一堂課要四百多，大四因為學分低於十更貴，幸好比畢業應修學分多修了二十個，彌補因為睡覺而賠掉的必修課。
但通常是，到得現場，課已經開始了一半，趕緊偷問同學，例如，嘿雅婷講到哪裡了，雅婷笑笑說這裡，即使雅婷這麼乖巧的學生，坐在我旁邊也難逃上課寫紙條的命運，又或者得擔起幫忙傳紙條的責任，給不甜甜給安娜給摸咪狼之類的，這是讓我上課能夠保持清醒的妙法，沒辦法又不像不甜甜還會畫畫。上課總是天人交戰，有時真的受不了趴在桌上睡到作夢夢中踩空了腳，身子震一下，把自己跟別人都嚇醒，那是在一般教室的座椅上，和式桌圍成一圈，很難睡到這種境界，這時有更多比睡覺有意義的事情要做，例如傳紙條，也沒寫什麼重要事情，可重要事情是不能傳紙條的，萬一傳錯人，例如要跟安娜說無小姐今天穿小野貓裝是不怕冷嗎，如果經過無小姐的手她又很壞把它打開，大家都不用做人。
哪一次老杜說你坐在那邊，不可以坐誰誰旁邊，他的課我們都坐在木頭地板上圍著和式桌上課，我以為做什麼都沒人看到，其實一清二楚，他上課通常沒人說話的，除非是被他叫起來說話，大概只有不甜甜挖齁雅婷這幾位有讀書的，像安娜小姐，老杜是不會叫她發言的，安娜只會嗯呃微笑，沒氣質的則是哎唷苦笑，因為如此可以免責甚至，他說你只要不干擾別人上課，要睡覺也可以。
那個不會再重現的空間，因為系館搬家永遠消失。那裡至少有一年是完全屬於我們一整班的，沒氣質還很乖巧懂事有氣質的大一那年，二十三個人用一個系館真是奢侈。那時我們班上有一本留言版是不甜甜發明的，現在應該收在不甜甜家的某個角落裡，有一天，不知道有誰留言給大家說助教的抽屜裡有什麼（零食還是其他好東西），請大家享用，但後來有人留言，而且用左手留言說：你騙人，抽屜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隻鬼，很醜的鬼。這個留言超有趣，那個留言的人很缺德，可是太好笑了哇哈哈，我一直猜是誰，也相信除了那個人不會有別人。我們後來看到抽屜裡面有一本寫真集是無小姐的，無小姐年紀輕輕就被攤販騙去（也許是主動去的）拍藝術照，拍得不很好看，可是她大一年紀輕輕天真無邪，還是拿去系辦跟助教分享，助教那時還不那麼討厭，我也很有耐心常跟他聊天，後來他漸漸腦滿腸肥，眼睛幾在鏡片後面瞇成一條線，也常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幾乎全班都恨他了。
現在不會做講十小時電話之類的蠢事了，但花太多時間在把蠢事公告周知也是蠢，今晚寫的節外生枝次數太多了，來睡吧。希望約澀芬‧建記得叫我起床，我一定不會把手機塞進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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