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前,我跟著第一次謀面的姑姑一家三口,坐著他們的私家車,一路從長江的南岸到達位於江北岸的朝天門。
姑丈原本是中國銀行某分行的行長,享有特權的擁有私人司機和黑色重慶福斯轎車。這幾天在重慶,跟他四處閒逛的同時,可以明顯感覺到社會階級的差異,例如上館子,他總是嫌髒,一定要去有名的餐廳或是百貨公司的高級飲食廳,吃飯前仍不忘用自備的濕紙巾擦拭碗盤調羹。唯一一次的例外是我們去吃道地重慶麻辣火鍋,小巷中我們的轎車因為沒有停車位而直接開上人行道,嚇的一堆蹲在路旁聊天吃東西的人一哄而散,只見司機四處調停一番,整個門口的人行道就成了我們的私人停車位。
這麻辣鍋的店名我早忘了,但是香汗淋漓的嗜吃經驗卻令我印象深刻,鍋底道地的麻與辣就不提了,滿地的魚鱗菜渣煙屁股與瓜子花生殼,整桌的排骨蝦殼杯盤狼藉,一杯接一杯二鍋頭高梁,整室的煙霧與永不離手的香煙,吵雜的卡拉OK伴唱音樂帶,綜藝歌舞團與華麗的五彩燈光,四處走盪的食客與多到誇張的服務員,無視於人的大聲交談…內地人的豪爽就在這熱騰澎湃的溫度與氣氛中將所有的陌生與隔閡劃的一乾二淨。
牙齒的健康是中國另外一個階級差異的明顯例子,尤其在美國這個趨近變態的關心牙齒的美觀的環境中待了這麼多年,重慶人的牙齒大概只有不到10%能稱之為健康的。姑丈一家三口的牙齒是非常整齊與潔白,蛀牙也都補的好好的,雖然有抽總統牌煙的習慣〈在內地誰不抽煙呢〉但卻不像一般人已經因尼古丁的作用泛黃甚至全黃,或是因為蛀牙而掉的七零八落。就像姑丈的司機,總是翹著腿坐在路旁人行道邊用剩下不到一半的發黃牙齒敲開啤酒瓶蓋,抽上半包的紅星香煙,享受他的自由時光。
香煙的品牌與煙品是另一個階級差異,紅星牌的味道簡直噁心,有一種辛辣的嗆味,光是聞起來就覺得像針刺一般不舒服,抽紅星的人不理會身旁的人或場合,儘管瀟灑的點燃與滿地的煙灰,像是我姑姑的養父第一天來我住的小旅館看我時,毫不猶豫也沒有任何問候的直接坐在我的床上抽起煙來,我也只好硬著頭皮陪他來一支,滿室的紅星煙味害得我接下來三四天都不是很舒服,倒是我姑丈在事後一邊抽著總統牌一邊跟我道歉了一番。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待我上船之後,與五位陌生的大陸人擠在不到兩坪大的船艙中共同生活三天之後,才了解他們的生活,但也就是從這時開始,我才真正喜歡上中國大陸,並享受所有我週遭的瘋狂與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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