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消滅眼前一切可怕的幻覺,我決定立刻去睡覺。
我回房間把門窗全都鎖上,用被子矇住頭,很努力的想馬上睡著,可是在這緊要關頭我偏偏睡不著。
我試著數羊數豬也沒用,最後我只有祭出我的必睡法寶:歷史第二冊教師手冊!
平常睡不著的時候,只要翻一翻這本教師手冊,
立刻就會覺得頭痛欲裂、然後身體的保護機制就會啟動,讓我自然而然陷入昏迷狀態,
以免再讀下去造成腦部細胞永久性的傷害。
為了讓自己在最短時間內睡著,我狠下心從鴉片戰爭那一章開始讀起,
令人頭昏腦脹的人名地名戰爭船艦槍砲國家名稱很順利的進到我的腦袋,
很快的我開始頭痛、眼皮越來越重、雙手一點力氣也沒有…我不行了…!
我如願以償的攤在書桌上,進入夢鄉。
等到我醒來,天色已經有點暗了。我看了看錶,現在是下午四點多,我睡了一整天啊!
我滿足的伸了個懶腰,往窗外望去,
咦!紫禁城怎麼還在那裡?難道睡一整天的力量,還是不足以消滅這些可怕的幻覺嗎?
我難過的打開門,門外還是那個三合院,那些雞還是在那邊悠哉的走來走去,
一整天沒吃東西的我,不自覺的被陣陣的食物香氣吸引過去。
那個叫做秀蘭的婦人正在大鍋子裡炒著菜,鍋子下面是燒得正旺的爐灶。
我在廚房外面站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我可以用項鍊跟妳換一點東西吃嗎?」
她搖搖頭,「不用啦,遠來是客,招待妳吃頓飯是應該的嘛。」她笑吟吟的說,
「早上我去城裡,聽人說台灣那兒刮起風來可是會把屋子捲上天的,
我想妳應該就是遇上了大風,才被吹到我們北京來的吧。」
「大概是吧。」我苦笑著說。這個風把我吹到北京就算了,幹嘛還把我吹到民國六年啊?
為什麼不把我吹到未來,偏要把我吹到這個沒有電視冷氣電腦的時代?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妳別嘆氣啊,總有辦法可以回去的。說起來我們還真有緣呢,
怪不得我一看到妳就覺得妳不是壞人,還有種親切感。」
她抓起我的手握著,「還沒請教妳貴姓啊?」
「我姓黎。」我說。
「真巧,我們也姓黎呢。我叫秀蘭,背後這是我兒子,單名一個棋字。就圍棋那個棋。」
「真巧!我爺爺也叫黎棋啊!」換我驚叫了,「而且我爺爺他小時候就是住北京耶!」
「這麼巧啊!」她笑得很開心。「是啊!真巧啊!」我也笑得很開心。
我逗弄著這個跟我爺爺同名的小朋友,他好像很喜歡我似的,伸出手來摸我的臉。
我抓起他肥嘟嘟的小手掌,發現他手背上有一塊黑色的胎記。真巧,我爺爺也有耶!
等一下,這個形狀、這個位置、跟我爺爺手上的那個胎記根本是一模一樣!
這不是什麼巧合,眼前這個小朋友真的是我爺爺!那秀蘭跟靖軒不就是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
怪不得我也覺得他們兩個很面熟,沒認出來是因為我只看過他們倆老了以後的照片!
我突然覺得很感動,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有機會見到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
他們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而現在我竟然有機會可以和他們面對面聊天,真是太神奇了!
我真想馬上告訴曾祖母我是她的曾孫女兒,
可是突如其來這麼說,她一定不會相信我的,更別提開口閉口都叫我妖女的曾祖父了。
我回到房間拼命翻著抽屜、櫃子,我必須找出一個強而有力的證據,
證明我是從未來來的,而且我確實是他們的曾孫女兒。
我從相簿中找到一張我們全家在爺爺生日時照的合照,照片上面的日期可以證明我來自未來,
而且這張照片剛好有照到爺爺手上的那塊胎記。
我拿著照片走到大廳,曾祖父一見我走近,馬上扔下筷子拿起椅凳威嚇著:
「妳這個妖女,不要過來!秀蘭,快去把門關上,然後把棋兒抱進房間裡,
免得她施什麼法術把棋兒嚇壞了!妳快滾!」
曾祖母趕緊幫我說話:「靖軒啊,她哪是什麼妖女,我看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小姑娘嘛。
我聽人說昨兒夜裡台灣起大風,她肯定是被風吹到咱們這兒的;我看她一個人沒得吃怪可憐的,
才叫她一起過來吃,你別這麼大聲,當心嚇著人家。」
「真會有這麼大風?真是奇了。」曾祖父放下椅凳,還有點懷疑的樣子。
「可不是嗎,我本來也不相信啊,聽人說昨晚還有個小伙子被吹到天津那兒去,
摔在人家屋頂上把屋頂都撞破了呢。」
曾祖母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曾祖父完全不疑有他,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我忍不住偷笑。
我瞎掰的功夫肯定是她遺傳給我的。
「原來是這樣。」曾祖父總算露出笑容,
「小姑娘,對不住啊,之前我對妳有些誤會,你別介意,快進來吃飯吧。」
他笑起來的樣子跟爺爺好像好像,讓我忍不住想起爺爺。
我的爺爺其實就在眼前,只是眼前這個爺爺才一歲大,連筷子都還不會拿,
只會咿咿呀呀的跟媽媽撒嬌,要媽媽餵他吃飯。
「不過我還有一件事不太瞭解,那就是妳為什麼要撞牆又刮自己巴掌呢?」吃著吃著,曾祖父突然問。
我用求救的眼光望向曾祖母,期待他幫我掰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但是她只是一臉好奇的也跟著問:
「說得也是啊,妳這樣又撞又打的,不會痛嗎?」
「呃…這個…這是我們台灣的一種風俗習慣,每天早上起來要先撞一下牆,然後再給自己兩個耳光,
讓自己徹底清醒,這樣接下來的一整天都會很有精神,而且事事順利。」
「喔!原來如此啊!」他們連連點頭,「咱們中國這麼大,風土民情還真是處處不同。」
「是啊,呵呵,哈哈。」我心虛的笑著。
「可是真的不會痛嗎?還是你們台灣人已經習慣了?」曾祖母追根究柢的問。
「當然不會痛…」說時遲那時快,曾祖母啪的一聲給我一耳光。
「真的不會痛嗎?」她盯著我的臉,「可是你看都紅了耶!」
廢話,當然是痛死了!可是我又不能喊痛啊。
我咬著牙,笑容可掬的說,「一點都不痛啊,妳要知道我們台灣人絕對不是東亞病夫!」
「我剛剛那一巴掌打得還可以嗎?祝妳事事順利。」曾祖母笑著,很有禮貌的說道。
「我忘了跟你講,這要一大清早打才有用。還有一定要自己打自己,不然就沒用了。」
「喔,原來如此。我剛可是使勁打的呢,沒想到沒用。」曾祖母不好意思的笑著說:
「不過幸好妳不會痛。呵呵。」
「呵呵,哈哈。」我禮貌性的跟著笑。其實痛死了啦!
在1917年,說謊還不是普通危險,他們怎麼什麼都會當真啊,唉!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