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咭!咭!」羽球鞋摩擦著PU場地,發出銳利的聲音。
一陣激烈廝殺之後,「YA!我贏了。」,經過兩年的努力,我終於以大三的身份,挑戰大四的羽球社長成功,成為羽球社單打選手的第一把交椅。
回想兩年前,當我還是新生的時候,就被社長以15:0的分數慘電,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打敗羽球社長,成為羽球社的第一名。
今天我終於成功了,聽到社長親口說出「我輸了。」,心裡的浪潮豈是痛快兩個字可以形容,我在夜裡都會夢到最後一球落地,社長俯首稱臣的景象。
成了球隊第一之後,我就很少去球隊練習,因為,有誰能再指導我,能讓我進步呢?
我想………「沒有!」
某一天的下午艷陽高照,40℃的高溫熱得我們這群大三生,全部躲在教室吹冷氣。教授賣力的在講台上演練微積分,我們則用心的神遊太虛,虛無飄渺。
我左手撐著下巴,望著桌上的書本,腦袋回味著和社長單打的情形,社長被我的假動作調來調去,嘴角不覺上揚出來。我心血來潮,拿起原子筆在桌面右上角空白處寫下我的心情:「羽壇新秀,橫掃千軍,打敗社長,奪得第一,從今而後,誰與爭鋒?」希望未來所有坐這位置的同學,都能分享我勝利的喜悅。
隔天早上,當我回到座位時,『咦?我昨天寫的字咧?怎麼一天就不見了?這不會是靈異現象吧?』,轉頭確認左右同學的桌子,證實我沒坐錯位置,桌子也沒被調換,那我寫的字怎麼會不見咧?真的見鬼了!
『算了,不管這了。』課堂開始,我翻開課本空白處,天馬行空,怡然自得的隨手塗鴉。塗著塗著,突然!『這是什麼?』桌子的左上角鉛筆刻著幾行小字,吸引了我的目光。
「羽壇新秀,少年得志,打敗社長,自祤第一,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謙虛!謙虛!」
看完時,我有點火冒三丈,『這誰家的小孩啊?亂沒禮貌的,竟敢教訓我。』,更可惡的是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同學,擦桌子很辛苦耶!請別再寫難看的字虐待我們的眼睛。」,可惡啊!我才寫的辛苦咧!竟然把我擦掉,還批評我字醜,你又寫的多好看?
我一整堂課都在氣頭上度過,構思要如何報復。快下課時,我拿起原子筆,再次寫下我的心情:「鴻鵠之志,燕雀安能知曉?屠龍之刀,將成羽壇霸主!」,為了給那個不識相的「青仔叢」好看,我刻意把字寫的龍飛鳳舞,將文字和美術合而為一,看他還會不會說我字醜。
隔天………『我哩咧!』。那傢伙還是把我花時間寫的美麗字體給擦掉,再用鉛筆留下他的注解:「華麗只是掩飾內在的貧乏,驕傲則是走向失敗的指南,我眼睛快瞎了。嗚………。」
『太‧可‧惡‧了。』這傢伙擺明要和我作對,說我驕傲又貧乏,那他呢?他是誰?他又懂得羽球多少?
我嚥不下這口氣,提起筆,在旁邊寫著:「你很行嗎?有種星期五晚上6點半,在學校體育館以羽球一決勝負。」,這樣的說法還是沒法打消我的怒氣,我想了一下,再補充一句…沒來的是小狗。我倒要瞧瞧這和我唱反調的傢伙,是否有著三頭六臂。
晚上,我作著在球館痛宰他的夢,最後他輸到脫褲子,跪著要我饒了他,我則雙手叉腰,仰天長笑,哈哈哈………。
星期五晚上,我提早到球館,伸展完畢,拎著球拍站在球場上凝視入口處,看會走進什麼人來,我要痛宰你~~~~~~。「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都超過半個小時,人還沒來。等到8點半,忽然門口有了聲響,『是誰?』我一看,雪特!是管理員,說太晚了要關燈,還要我幫忙收拾一下場內的雜物。
『我被放鴿子了,那隻膽小又沒種的小狗嚇得屁滾尿流,所以不敢赴約。』
過了兩天假期,我回到我的座位,桌面上空蕩蕩的,一個字也沒有;我猜一定是那小狗知道自己輸定了,索性投降輸一半,不跟我頂嘴,我贏了!
老師在黑板上畫著一連串幾何圖形,我低頭繼續塗鴉著課本的每一頁空白處,『咦?這是什麼?』,桌子下露出一張黃色的3M便條紙,我把它撕下來,上頭熟悉的字跡寫著:「今天是星期五晚上,我還在教室裡上課,想必現在有人在球場上生氣跳腳吧!哈哈哈………。」
『!@#$%^&*() ………我受不了了!你得罪方丈了!』原來這傢伙是夜間部的,現在任誰來,都沒有辦法阻止我和他的恩怨。
我終於和這惹人厭的傢伙敲定輸贏時間,星期六下午3點,相同地點,不來的人是…豬!(這算不算體罰啊?)
星期六的午后,在學校體育館運動的人不多,八面羽球場地,只有三面有人使用。我找了靠近門口的空場地,先在一旁伸展。這時候門口走進一個女生,身穿紅色運動衫及藍色短褲,身後揹著一個黑色羽球袋。她先觀看其它場地的打球狀況後,走向我說:「喂!你一定是那個在桌子上亂寫字的人吧?」
我愣了一下,「妳是………?」。
「我是………?我就是你要一決勝負的人啊!」女孩笑著說。
不可能吧!眼前這個身材勻稱、面貌姣好的女生就是那隻小狗?不…那個討厭鬼?
「妳好!」我幹嘛跟她問好?我可是要痛宰她的,殺殺殺殺殺!
我打量著女生,除了穿著有點像會打羽球,其它我怎麼看都無法和批評我的傢伙聯想在一起。
做完伸展,我對她說:「為了不讓人家說我男生欺負女生,我們打發球得分制11分,我讓妳5分,妳如果能贏我的話,我就請妳喝一瓶飲料。當然………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臭屁王!」女生朝我一笑。
我們先熱身,平球、切球、殺球、長球各打一個輪迴。假如說熱身是評量羽球實力的一項指標,我熱身時的掛網失誤率竟比女生還要高,令我有些驚訝。
『想不到她小球的質量那麼好,幾乎都貼網而過,等會應該減少小球的比例。』雖然謹慎,我還是老神在在,因為我還有華麗的假動作沒用,必要時再用這招修理她。
比賽開始,0:5我先發球,我想一般女生的弱點,不外乎臂力差、步伐慢、反拍弱,我就先發長球左右後場的調動她,看她擊球的流暢性如何。沒想到她雖是女流之輩,速度卻不輸男生,正手拍可以一抽就到後場,反手呢?我打到她反拍後場球,竟被她迅速後退,一個繞頭切對角,球碰到球網的最上緣,翻滾過來。
換發球,女生發短球,我繼續攻她反拍後場,這次她沒法繞頭,反拍輕撥,球平飛過網前,我判斷沒足夠高度讓我撲網,就正手搓小球,女生往前挑我反拍後場,我急速倒退,凌空躍起殺直線,女生中場横移一步,彎腰將我的殺球輕勾回右方網前,我往前再搓一次,女生再挑我反拍後場,『我決定殺斜線了。』心念起,雙腳同時起跳,扣拍。「砰!」的一聲,球急速過網,那女生卻像有預知能力似的移位到斜線處等我,反手輕挑,球輕飄飄的越過網子,我追趕過去已經來不及,球王「0:6」落後。
『天啊!這女生是什麼來頭?速度快判斷準確,回球質量又好,她一定是有練過的。』
這兩球來回讓我產生危機感,額頭冒出冷汗,『我必須要改變一下打法。』我改採8守2攻的策略,先加強自己的防守和穩定性,再伺機突襲,扣殺左右兩側。可不管我怎麼攻擊或防守,女生都有辦法對付,穩紮穩打,使我無法大量得分,就這樣她得一分我得一分的拉鋸,她吃到第9分時,我拿下第5分。
這時我發出一顆又高又遠的長球,女生退到底線,原本判定界外球要放棄不打,一瞄底線,『不妙!』在球即將落地的瞬間,出拍把球掃到網前;幸好我保持警戒的動作,在球越網的同時,我拍子橫放,準備正手搓個滾網小球。突然我看到女生已經往前面衝來,心念一轉,瞬停瞬動,一個頓點,假動作變拍往左側中間點去。
重心前移的女生,看球飛向右邊,雙腳急停,左腳跨大步往右踩去。我看著她的動作和球的距離,判斷這球她應該救不到了,便放慢腳步。沒想到球離地約20公分時,女生「啊!」的一聲,右腳伸得筆直,整個人滑過去。
「啊!劈腿!」換我大叫一聲,聲音裡頭夾雜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女生竟然在緊要的時刻劈腿鏟球,將球硬生彈過我的身後,腳步慢下的我,無法倒退正手殺球,只好轉身用反拍拍平球,拍面卻沒有拿捏好,掛網!
『劈腿,這…不是前印尼球后王蓮香的招牌動作。』女生用這招破解了我的假動作,拿回發球權。
因為這一球,我的信心像被拍掉一樣,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出手的瞬間變得猶豫不決,打到最後一球,連我自豪的假動作也不靈光,球推的不遠不近,完全沒質量可言,最後眼睜睜看著女生將肉包球打向我的場地,5:11,輸了。
「我輸了!」我走回場邊,向女生說出這三個字。
女生說:「其實以你的實力是可以贏我的,不過你輸在自大的讓我5分,還有一開始的輕敵,讓我多拿了幾分,否則再打下去我肯定會輸你的。」
「輸就是輸,我沒有任何理由。」我拿毛巾摀著自己的臉,懊惱自己剛才的表現竟連女生都打不贏。
女生看我不說話,自顧在一旁擦汗,她看著其它場地打球的同學,自言自語:「我爸常說,球不是用嘴巴打的,只有不斷的反覆練習增進自己的實力外,更重要的是還要有球品及謙虛的態度,這樣才會贏得大家的尊重。」
「妳爸?妳爸是誰啊?」都民國幾年了,竟然還有這老土的思想。
女生看我有反應,站起身來:「我爸是一個退役的羽球選手,我的羽毛球就是他教我的。」她收拾好球具:「好啦!我要走了,希望你的球技越來越進步,不過,我更希望你能越來越謙虛。再見!」
我望著女生離開的背影,突然想到我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於是大聲的呼喚:「喂~~~!妳叫什麼名字?」
女孩回頭揮了揮手:「我叫陳婕。」
『陳婕!好怪的名字?現在還有人是單名?搞偶像劇嗎?』,狐疑中卻忘記告訴她我自己的名字。
這次的單挑輸球,像我的字刻在桌子上的刻在我腦海裡,不過,這次沒有人幫我擦掉它。在我的桌面上,看不到我驕傲的字跡,也看不到陳婕的隻字片語。和陳婕比賽的景象取代了我和社長的比賽,不斷重複的在我的腦海播放。我不停的思索她的動作她的話語…及她所謂的球品及謙虛。
我回想以前的我,總是憑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喜歡找人單挑羽毛球賭飲料,在一場接一場的賭局中,我的技巧慢慢進步,而隨著球技的提升,我開始自我膨脹,尤其在打贏社長之後,更是誇張到極點,自大又臭屁,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漸漸的,和我打球的隊友越來越少,我也越來越不想去社團練球了。
『難道我錯了嗎?』,我用鉛筆在桌子右上角留下我的邀約:「妳好,這星期六可以約妳一起打球嗎?我有問題想請教妳,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不見不散。」
我擔心陳婕不會出現,所以在留言後頭加了不見不散,可是越接近約定的時間,我的心卻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擔心她會不會來?擔心她有沒有看到我的邀約?一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在心裡面盤旋著。
陳婕她出現了,這次身穿黃色上衣白色短褲的出現在我面前。
「什麼事急著找我出來呢?」她問。
我看著她白皙的臉龐、靈秀的眼睛,舌頭竟然不聽話的打結起來:「我…我…,我找不到練習的朋友,所以想請妳陪我練習。」
「什麼?你不是羽球社的球員,怎麼會找不到人陪你練習?」陳婕一頭霧水。
「我………。」正要向她說明,眼神一接觸,我立刻退縮,拿起球拍:「不說這個,我們先打球再說。」
話題轉得太快,陳婕愣了一會兒,才笑說:「你真是怪人一個!」
這次打球沒有上一次的陌生和緊繃,我們有許多互動,其中還夾雜幾顆好球的歡笑聲。在這樣的氣氛下,我的心思開始不受控制地觀察陳婕的動作、陳婕的臉孔,還有陳婕的笑容。越觀察,我的心思越迷濛,有種春天來臨百花盛開的感覺。
我突然幻想我們像是金庸小說裡頭的令狐沖和岳靈珊,在華山上舞著沖靈劍法。我們的扣殺輕吊、救球回球,一招一式都是那麼的有默契,那麼的含情脈脈…。
快樂的心情活化了我的細胞,我的身子變得輕盈,動作變得瀟灑順暢,前後左右外加斜線的移動,對我來說就像跳房子一樣輕鬆自在。
打到酣處,我輕嘯一聲,身子往後一躍,後場揮拍,扣直線。
「好球!!!」我大聲喝采。
原來被我調開中場的陳婕,又在球即將落地的時候,滑了出來。
「妳劈腿鏟球的身手好厲害,我開始懷疑妳的身份是挖土機司機了。」
陳婕拍拍膝蓋站起來,對我一笑:「你才是開怪手的,對女生殺球那麼猛。」
「以妳的身手,我可不能當你是女生來看待,否則就會像上次一樣吃虧。」
「那是你自己要讓我的耶!臭屁王。」
「喂~~~!沒禮貌的傢伙,以後不准叫我臭屁王。」………
我倆開心的打球鬥嘴,都忘記附近的場地還有人在打羽球。這時有兩個男生走過來找我們play,是我們球隊的副社長及另一個大四學長。
「他們兩個是我們學校的第一男雙,默契超好,我搭配其它隊員都很難贏。」我提醒陳婕,看她會不會知難而退,放棄不打。
「沒關係,我最喜歡和高手打球了。」
看陳婕眼神發亮,一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樣子,我只好跟著提拍上場。
說實話,我雖然肯定陳婕的單打,但這場球我還真沒把握,因為…我從沒和女生搭配過。在雙打的領域裡,可是需要有絕佳的默契,否則儘管兩個人實力平均,威力也會大打折扣。
我們約定打21分,由陳婕先發球,我才剛在她身後站好,就看她手腕一抖,球直接越過要接球的學長,迅雷般壓向中線,學長一驚,急速退後,繞頭勾網前球,陳婕卻已等在那邊,直接把球拍下,1:0。
『好厲害!』我驚呼。陳婕竟然在我雙腳還沒移動,就獨力在第一男雙手上拿下一分,她的發球技巧及回球判斷能力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陳婕拿下這分後,轉身向我吐個舌頭:「騙到一分了。」,真調皮的傢伙。
接下來,陳婕穩定的發球,發揮在網前點球、搓球、撥球、抹球的功力,讓對方把球挑給我殺,偶爾移位成左右的防守隊形,她也能在數拍之內,把隊形扭轉成直線,恢復攻擊的態勢。
我們雙方各有拉鋸,一方得分另一方就立刻追上,比數來到15平時,陳婕突然改變打法,頻頻往前壓迫對方,對方回擊平球或小球都由她應付;副社長和學長看陳婕這樣積極,乾脆球都往她身上打,我想去幫忙陳婕擋球,腳步移動,陳婕就叫道:「不要過來」。
『算了,她應付得來就好。』於是我就看到陳婕像衛星般,繞著我的身邊游走擊球,右邊網前跑完跑左邊,對方回長球她又倒退擊球。我則靜靜守在中場,等待機會伺機突擊。這一球來回幾十拍,對方一個小球被陳婕抓到,往前撲球,不過球太貼網,怕碰到網子,陳婕撲的力道輕了,被前方副社長身子一蹲提了起來,陳婕再把球推向副社長腰部,副社長扭腰,反拍橫掃,平球越過網子,陳婕再跟上,舉起反拍作勢要擋網前球,對面學長一看,立刻跨步往前救球,腳步一動,陳婕身子再壓低,拇指頂住握把,平推出去。
「假動作!!!」我和學長大叫的同時,球已經越過往前啟動的學長,右邊的副社長補位往線邊追去,連拍框都沒碰到,球壓在底線最深最刁鑽的地方。
陳婕突如其來的假動作,震驚了我們三個男生,這遠比我手腕變拍時的頓點,難猜上幾百倍。
『我真的輸了,輸得心服口服。』我站在陳婕的身後如此想著。
比賽結果,我們以21:16打敗對手,這場球打得既激烈又輕鬆,激烈的是雙方的火力及來回拍數,輕鬆則是我和陳婕的移位配合,行雲流水,沒有誤會。
賽後我走到陳婕的身邊對她說:「妳的羽球打得很棒,我認輸了。」
陳婕忽然臉一紅,害羞的說:「哪有?」
我跑去體育館外的販賣機買了運動飲料給陳婕。
陳婕問我:「剛才你說找不到練習的朋友,是怎麼回事?」
我不好意思的說出我以前打球賭飲料,還有臭屁自大的事情。
陳婕聽完分析說:「這是因為你表現出來的態度給人家觀感不好,大家才會不想和你打球。」
「態度?態度和打球有什麼關係?」
「怎會沒有?假設現在有個人打贏你,然後打完又在你的耳邊吹噓說他打的多好,你會想再和他打嗎?」
「會!」我緊握右拳,眼神閃爍的說:「我會報仇!然後…下次賭兩瓶飲料。」我真是個上進的好青年啊!
陳婕順手拿起球拍敲了我的肚子:「那是你這臭屁王啦!一般人可不會這麼想。所以我才跟你說要有球品及良好的態度,勝不驕敗不餒;如果你還能在賽後熱心的指導對方,相信大家就會願意和你接近,到時候你還要擔心球友太多呢!」
「原來打球還得在乎球友的感受啊?」
「對,因為球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打的,除了搭檔,對手球友的心態也都要顧慮到。」
「嗯!我會試試看的。」
討論完「公事」,我好奇的問陳婕名字的由來?
陳婕說她父親是大陸人,母親是台灣人,因為父親的家鄉都是單名,就沿襲這個傳統。
「那妳來台灣是為什麼?為了讀書嗎?」
「是啊!我爸媽有個協議,說台灣學習環境比較好,求學階段就讓我在台灣讀書,等我大學畢業,就會回大陸生活了。」
「天啊!妳適應的了大陸生活喔?」我替陳婕叫委屈。
「還好啦!我從小學開始的寒暑假,都會和家人一起回大陸,所以沒有適應上的問題。」
「那回去以後呢?就不回來了嗎?」
陳婕笑說:「會啦!不過停留時間的長短就不一定了,得看我當時的工作還有父母的安排。」
休息完畢,我倆揹著球袋一起走出球館。
分開時,我問陳婕:「以後我還可以找妳打球嗎?」
陳婕點點頭答應:「如果我有空的話。」
從那次之後,沒回家的假日,我都會約陳婕一起打球,在球場上切磋球技。調皮的陳婕還要求我和她模仿一些世界頂級球員的招式和假動作,我們把這些招式都取了名字,讓我們在練習中增添許多趣味,而我們的感情就在打球的互動中慢慢增長。
我和陳婕談了一場純純的戀愛………。
在陳婕的鼓勵下,我也重新回到球隊和社員們一同練習。陳婕要我從原點找回自己打球的初衷,她說:「唯有時時保持原始的熱情,從內心感受羽球帶給你的悸動,你才能真正的享受羽球,和羽球運動合而為一。」,我不再以比賽勝利作為我的最終目標,我享受打球的過程和隊友的互動,隊友打出好球,我會不吝為他喝采,失誤了,我仍會為他打氣,我的人際關係因此改善很多。原來這就是陳婕說的:「球品好,人緣也會跟著好。」看來,我真的要感謝陳婕了。
時間飛快的過去,一轉眼我已經是大四生,畢業前一個禮拜,打完球,我們像往常一樣坐在場邊聊天,陳婕突然對我說:「我下個月就要回大陸了。」
這句話,像一根棍棒狠狠的敲向我腦袋,我不想面對的日子終於來臨:「那…妳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知道,我爸說他已經安排好了,要我去他以前的球隊打球。」
「打球?妳爸要妳當羽球選手?」
「嗯!這是他們的決定,不過前提是我自己也喜歡打羽球,從小我就有當選手的夢想,所以我想趁著年輕的時候嘗試一下,看自己的能力到達什麼境界,等退役之後再當教練,把打羽球的快樂給傳播出去。」
看著陳婕堅定的表情,我好想開口留住她,但我沒有辦法阻止她,也沒有理由阻止她。無奈的我只能緊握拳頭,漲紅著臉看著陳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婕把頭靠在我的肩膀:「相信我,等我完成夢想,我會回來找你的。」
我摸著陳婕的臉頰:「我一定會等妳回來的,到時候我會陪著妳一起散播羽球的感動。」指尖微濕的觸感,說著我倆此刻的心情。
我告訴陳婕要勇敢的追逐自己的夢想,不要因為我的感情,成為她的絆腳石………。
分隔兩地的日子,msn成為我和陳婕聯繫的管道,陳婕的訓練卻壓縮了我們線上談天的時間,漸漸地,連在網路上碰面的機會也變少了。對於情侶來說,距離無疑是澆熄感情的一盆冷水,可是我對陳婕的思念卻沒有隨著距離拉長而減少,反而更加的堅定。
為了不輸給陳婕,我找了教練加強磨練球技,但內心的空虛加上一次氣候的大變化,我生了場大病,在床上躺了兩個月,腦袋迷糊的我,朦朧中彷彿看到陳婕一個人在羽球場上練球,她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教練要求的動作,失誤一次再練一次,一直練到成功為止。休息的時候,我看到陳婕在一旁偷偷掉眼淚,我想安慰她,叫著她的名字,她卻完全沒有聽見,轉身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經過幾年的努力,陳婕的名字開始在羽壇上綻放光芒,她奪下中國羽球公開賽的女單冠軍後,接連幾次國際比賽也有不錯的成績,讓她的世界排名扶搖直上,才半年的時間,就已經來到了世界排名第二位。
今年的台北羽球公開賽,是陳婕第一次回台,比賽前一個月,她打電話到我家,我不在,她要家人轉告我,希望我去觀看比賽,她說只要她拿下這次台北羽球公開賽的女單冠軍,就能登上世界第一。
巧合的是,決賽那一天,陳婕要面對的選手正好是目前世界排名第一的中國選手方曉嵐。
我終於看到許久不見的陳婕在球場上揮舞著球拍,她和以前一樣繫著長長的馬尾,唯一不同的是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世界頂級球員,而我是坐在擁擠的觀眾席裡,為陳婕加油的觀眾之一。
在女單的羽球世界,她們比的不是蠻力,而是技巧、細膩及穩定性,比賽一開始,方曉嵐就展現王者的氣勢,在球場上輕巧的調動陳婕,中間再夾雜幾顆大角度的劈殺,讓陳婕防不勝防,分數一下子被拉開,13:21輸掉第一局。
中場休息,陳婕的教練上前叮嚀她幾句,第二局開始就看到陳婕改變打法,不再隨著方曉嵐的節奏起舞,耐心的壓迫方曉嵐的反手拍,方曉嵐被逼急了,幾次回球質量要求過高,失誤掛網,讓穩紮穩打的陳婕扳回一城,比數21:16。
最後一局,雙方的氣力明顯下降,速度和攻擊都沒有前兩局的威力,這時體力和意志力反而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這一局兩人都增加小球的比例,陳婕和方曉嵐在網前比賽搓小球,雙方你來我往,偶爾出現正反拍快速撲殺,觀眾們歡呼叫好。方曉嵐畢竟是世界排名第一,擁有較多的球迷,每得一分,就贏得全場熱烈掌聲;而分數緊咬方曉嵐的陳婕,雖然加油聲較少,她卻沒有放棄,賣力的攻擊與防守。
中場過後,陳婕的分數被小幅拉開,激烈的戰況讓陳婕顯得力不從心,這一球她被體力較好的方曉嵐以四角打法來回調動後,步伐變慢,原本可以繞頭攻擊的球,卻變成反拍高遠球。多拍來回,方曉嵐抓住陳婕一個網前球撥對角,球擦網過,陳婕只能奮力將球75度挑起,爭取時間退防中場。方曉嵐面對這顆高飛球,毫不手軟的大對角劈殺,卻被第一局吃過苦頭的陳婕猜對方向,跨步將球回擋直線後場。方曉嵐退兩步繞頭切對角,「咻~~~!」球又平又快的越過網子,從另一方趕回的陳婕眼看就要來不及了。
「哇~~~!」這時全場響起一陣似曾相似的驚呼聲。
陳婕又在關鍵時刻劈腿鏟球,球在接觸拍面的一剎那往上彈,80度仰角往上爬升,碰到網子最上緣,球頭在網頂轉了一圈後,「咚!」的一聲落回了陳婕的場子裡,14:17,陳婕落後三分。
這次來回,讓陳婕幾乎放盡力氣,蹲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起身後向裁判要求暫停喝口水,兩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看到這景象,我再也按捺不住,不顧形象的站起身來大叫:「陳婕~~~~~~加油~~~~~~,記住妳所要追求的夢想~~~~~~。」我不管這舉動會不會引來全場的側目及噓聲,我只希望陳婕能聽到我的加油聲,我的加油聲能帶給她一些力量。
正在喝水的陳婕被聲音吸引,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請就位。」裁判的聲音打斷陳婕的搜尋。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臉頰,眼神重現光彩提拍上場。
陳婕振作精神,不知從哪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讓她一改初期的細膩打法,抽球和殺球的力道急速揚升,底線球壓的又狠又準,攻的方曉嵐措手不及,比分連下五城,19:17反倒領先兩分。
這時換方曉嵐要求擦汗,試圖用暫停來瓦解陳婕的氣勢,兩人都卯足最後的力氣要拿下這一局,這一球又是一次多拍來回,我從觀眾席上鳥瞰,羽毛球竟在她們倆的手裡,一拍一線的交織出一個「∞」的完美圖案,好令人感動的球賽啊!
忽然,方曉嵐後場變拍點殺網前,陳婕往右正手搓球,方曉嵐趕到位,反手輕挑對角,這時陳婕舉拍往左斜飛,全場的人幾乎都預測陳婕要用成名假動作往後場推,方曉嵐也不例外,急速退防準備掃對角。突然伴隨著我的驚呼:「燕‧雙‧飛!」陳婕在左腳落地的同時,右手胳臂迴轉了180度,將球往右前方點去,重心後移的方曉嵐只能眼睜睜看球越過球網,輕飄飄的落地得分。
這時候,時間彷彿靜止一般,不單是方曉嵐,全場觀眾也鴉雀無聲。我舉起雙手啪啪啪,接著全場響起如雷般的歡呼聲,只聽到旁邊的人大喊:「太神奇了!陳婕。」
也有人還摸不著頭緒,直問其他人:「喂喂!她剛那球是怎麼打的?」
連呆立球場中間的方曉嵐,也為這一球向陳婕比了大拇指。
只有我知道,這是以前我和陳婕在練習時,模仿前世界球王Peter Gade的假動作,我們還特別幫它取了名稱叫「燕雙飛」,意思是在往前攻擊的燕子中,背後還躲著一隻致命的燕子。
陳婕靠著一招「燕雙飛」拿下了賽末點,最後在方曉嵐的搓球掛網下,結束了比賽。
當大會宣佈陳婕是本屆的台北羽球公開賽冠軍,也是新出爐世界女單排名第一時,我的眼眶紅了,我想起陳婕當初說的:「我想趁著年輕的時候嘗試一下,看自己的能力到達什麼境界。」現在,她終於印證自己的能力,終於完成自己的夢想。
只是這樣的境界,已不再是我伸手可及的………。
頒獎的時候,記者請陳婕發表感言,陳婕看著手裡的獎牌,心有感觸的說:「幾年前,當我還是學生身份的時候,我喜歡上一個男孩,但父母親擔心我太年輕,會因為感情迷失方向,於是要求我回中國打球,說等到有一天,我登上世界第一,再選擇自己的未來也不遲。我把這事情告訴男孩,他難過的流下眼淚說,不管我做什麼決定,他都會支持我,他要我勇敢的追求夢想,他會一直在背後支持我,等我回來一起散播羽球的歡樂。為了這個約定,我每天不斷的在球場上練習,深怕一偷懶,我的未來就會越來越遙遠。可是就在我快接近夢想時,男孩的母親卻在電話的那頭告訴我,男孩在一場大病之中,已經離開人世,他臨終前要母親轉告我,我的努力他都看到了………。」
講到難過處,陳婕的眼眶盈滿淚水,久久無法平息,現場的觀眾則一片靜默,等待陳婕的聲音,最後陳婕擦去淚水:「今天,我完成了我的夢想,我想告訴男孩,我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將來我也會繼續我們的約定,把羽球的喜悅傳播出去………。」
透過麥克風傳出的聲音,讓人的視線不知不覺的模糊,觀眾席裡,回盪著大家為陳婕加油的聲音。
我緩緩站起身來,向著頒獎台上的陳婕揮手道別:
『婕!恭喜妳完成夢想,我相信在妳的努力之下,未來一定會有更多的朋友,因為妳而找到羽球的感動………。』
2033年的台北羽球公開賽,陳婕登上了女單世界第一。
2033年的台北羽球公開賽,陳婕宣佈要回到台灣發展羽球運動。
2033年的台北羽球公開賽,我在陳婕的淚光中化成光點,永遠的守護在她的身邊………。
【掛在月亮上的笛子】
〔記者某某某/台北報導〕前世界球王、目前世界排名第4的中國羽球名將陳宏,上個月宣布從國家隊退役,中國媒體更爆料,陳宏已於去年底和台灣羽球女將辜姵婷閃電結婚,未來可能改披台灣隊戰袍。
年近30歲的陳宏,顛峰時期曾高居世界排名第一,他從1999年起每年至少獲得一座公開賽冠軍,去年在6星級的中國公開賽更締造2連霸紀錄。
但由於中國羽球好手輩出,在林丹、鮑春來等後起之秀的卡位下,陳宏去年杜哈亞運未能入選國手,興起「不如歸去」念頭。陳宏今年1月向中國國家隊遞交退役申請,獲得批准,2月初正式除役,但他目前仍是福建省乒羽網運動中心副主任。
離開國家隊後,陳宏可能轉戰台灣的傳聞甚囂塵上,中國媒體更繪聲繪影地指出,陳宏和小他4歲的辜姵婷陷入熱戀,兩人更在去年12月回到陳宏福州老家辦理結婚登記。
媒體並報導,目前是台灣第2女雙的辜姵婷,為了能和陳宏在一起,已經向全國羽協提出退役申請,並得到同意,婚後她將到北京和陳宏一起生活。
對於中國媒體的報導,辜姵婷昨天在接受本報專訪時表示:「結婚的事根本子虛烏有,亂報一通。」
辜姵婷表示,她和陳宏去年5月湯優杯後開始交往,目前兩人感情穩定,結婚是雙方共識,但不會那麼快。
辜姵婷坦承,最近她和陳宏已經結婚的傳言讓她很困擾,許多朋友都在問,今年春節期間她隻身前往大陸,也見了陳宏家人,但她和陳宏都還想繼續打球,暫時不會引退。
由於陳宏屬於即戰力,體委會對陳宏代表台灣打國際賽也表示樂觀其成,就算不能當選手,轉任教練對提升國內羽球水準也有助益。
對於可能赴台灣發展的傳聞,陳宏澄清:「我只說過將來可能到台灣生活,其他的沒想太多。」
但據了解,不只台灣,馬來西亞和香港都打算以重金邀請陳宏加盟,陳宏在今年4月也可能來台灣和國內球團接觸。 03.01自由時報
(PS.照片轉載於網路新聞:陳宏、辜姵婷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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