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香是我在上海認識第一位朋友。在我初赴大陸,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她默默且主動地伴我度過孤單的十四個月。來自江蘇鄉下的海香,是個純樸可愛的女孩,長得秀氣婉約,但卻有著堅毅的個性。一百五十多公分的身高,看來相當嬌小。大學剛畢業就到公司擔任英文秘書,雖只有二十三歲,卻擁有英語八級證照,即席翻譯不成問題。
我常好奇,不知當地人是怎麼過日子的?於是,在一個星期假日,我做了探訪,希望藉由生活起居更加瞭解她。所幸離家不遠,大約步行二十多分鐘便可到達她的租屋,一座五層樓的舊式公寓,直式鐵杆隔成的大門,後面懸掛著一塊長花布條,算是遮擋門裡門外的視線。
一進門是間半坪大的廚房,原本白色的磁磚已顯現出微黃,除了洗手檯及瓦斯爐外,剩下的位置只能擺個碗櫥,再來就是海香的房間。
大陸有些房子是採一貫式的建法,也就是房間是一間接著一間,除了前後之外中間的房間是打通的,有前後門,海香住的就是這種居中的房間。從她房間過去則是另一位室友住的較大房,也包括可以晾衣服的陽台。
房間大概只有一坪半大小,右手邊有著單人床,床邊是一張木製書桌,上頭置了台電腦。左手邊得提供通道走路,只放了台小型電煮鍋,平日可以煮個稀飯配乾菜就度過一餐。走道邊牽了根鐵絲,一條小手斤就懸在上頭。
我在房間內轉了一圈,看見床頭牆壁凹處有著淺色三層書架,放了些大學用書,許多都是英文書刊,黑白印刷加上象牙黃用紙,顯得相當復古。
對於我的來訪,海香顯得既興奮又忐忑,從她的模樣可以看出,她擔心對我招呼不周。但是,我就是喜歡接近這種真實的生活,也喜歡像海香那樣不求奢華的女孩。
這天,她煮了粥,借用室友的餐桌,兩人邊看電視邊喝粥,倒也愜意。我注意到,她將房內最好的拖鞋取來給我穿,自己則換上另一雙舊鞋,心中很感謝她的細心及體貼。
海香很喜歡唱歌,但在大陸收入有限,不能像台灣的年輕人經常流連KTV,也沒有太多的預算買CD,於是,我發現許多年輕人喜歡看電視綜藝節目,邊看邊學唱歌。
我很懷疑,像這樣簡單的房間,為何可以培養出英文八級的功力?細細檢視書架上的書,書籍看來都不太新,書角都有些磨損,可見得翻閱率相當驚人。我還是覺得奇妙,若憑這幾本書就可以將英文唸得那麼好?那還真是不簡單。
過些日子我繼續觀察著,發現海香每天早晨起床會開電視聽CNN英語,在辦公室會從網路上讀每日一句,有時我從台灣帶回色彩繽紛的輔助教材給她閱讀,小妮子就會開心老半天。
我想兩岸的年輕人真的命運大不同,她的房間雖然簡簡單單,內心卻很豐富;反觀台灣的年輕朋友,有父母用心的栽培,內心卻感到孤獨。
我問她,人生中印象最深刻且對自己最有影響力的事為何?她告訴我一個感人的故事。
在她唸中學時,一場冬季大風雪,父親將她放入有斗棚的三輪車內,母親將她包裹得密不透風,接著,父親在前頭踩;母親在後頭推,兩人花了四十分鐘將她送到學校唸書,於是,她發奮圖強,不想讓父母親這般勞累辛苦。
她從不羨慕有錢人家,在母親赴上海工作賺錢後,祖母將她照顧得很好,家教管訓很嚴,而現今她感到很知足,只想好好孝順奶奶及父母。
我很羨慕這種家庭教導出如此懂事的小孩,也很喜歡她那間充滿知性的房間。回到台灣後,也希望自己的房間如同她那般知足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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