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妙啊…。」
在22:01的MRT棕線上,坐在我身旁的男子這麼喃喃自語。
「會發生很不好的事喔…。」
列車快到了LK站,再過五站就要到終點了,同時也是我要下車的地方。三年來如一日,每天就是這樣地朝8晚9。原本不是人過的日子都成了可悲的習慣。
「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隔壁的男子好像作了什麼決定似的,原本跟列車上的乘客一般愁雲慘霧的表情,剎那間露出一絲的悅容。就跟重生一樣。這時他突然轉過頭來看我,那瞬間我就跟他四目相視。我不習慣跟陌生人對上眼,唷,應該說全T市的人都不習慣才對。
「我叫時逆,我決定再抵達XH站前下車,你要跟我一起來嗎?」
雖說是短短的24個字,但我腦內的疑惑若用文字敘述出來,恐怕連24個字的10倍都無法表達完吧。這時我看清這男子的樣貌:還算英挺的身材搭上一身鐵灰色有腰身的西裝,臉孔就像每天早晨走在人來人往的車站走廊時,面對迎來的匆忙人群那一張張因為急行而糊掉的臉龐一樣。
「呵,這麼說好了,我是一個妖怪,簡單的說就像是電影裡演的狐精啦貓妖啦的同類。我是可以穿越時空的一種妖怪。不過我不是由禽獸變來的,你知道嗎?有不少的人類民俗學家都認為,大多數的妖怪都是因為人類的意念而形成的,或許我們這族就是因為人類的時間觀念而形成的吧,呵呵。」
列車已經緩緩的駛離LK站了,我的臉也沒有別過那男子的視線了,因為我發現在我3年的通車生涯中,此時此刻正在發生一個用數十個形容詞都無法形容出的怪異情況。22:07,我身旁坐了一個自稱妖怪的傢伙。我想我現在的臉一定因為種種複雜的思緒而呈現一個蠢到家的表情,但這傢伙依舊自顧自的說著。
「雖然我族的能力是遊走於時空之中,但整體來說妖怪比人類更接近於天地自然,呵,雖然說時代的變化讓我們越來越像人類,像我那3歲的兒子,就完全沒有我的能力,跟他的人類老媽一樣。你們人類的基因還真是強勢啊。話說回來,我跟你會比鄰而坐,依照你們人類的說法就是『緣』吧!我要提醒你,待會兒將發生分常不吉祥的事。」
「等等…。」我鼓起勇氣,張開我乾渴的喉嚨,應試擠出幾個字。
「嗯?」他給我微微一笑。一派輕鬆的模樣。
「你說你叫『時逆』對吧?你可以具體的說明你的…『能力』嗎?」天啊我到底再說什麼啊!我應該站起來,按下呼叫鈴,請隨車人員帶他在下個站下車然後叫一台救護車才對啊!我居然跟他聊了起來!
「嗯,時間不多了,在5分鐘過了隧道,XH站就快要到了。我的能力就是跳脫時間空間的限界,拉大時空連綴的夾層,然後穿越過去,如此一來就能夠自由的回到過去的時間空間了。我再連帶說明,雖說我的能力沒有預知力這一項,但先前說過,妖怪比人類更貼近於天地自然,所以我的感知能力十分準確,多虧了這個,才能讓我在過去一次又一次的危險中,早先一步用穿越時空夾層的方法逃過一劫。」
「你的意思是,在到XH站之前會發生非常危險的事情,你準備早一步離開囉?」
「嗯,大抵上都對了,不過我不是要離開唷,這和瞬間移動不同,瞬間移動只穿越空間的隔閡,而我可以同時辦到穿越時間空間這兩點。所以說我使用能力跳脫出這輛列車後,回到30分鐘前的車站月台,這輛列車就變成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踏入的狀態」
講到這他好像有點沾沾自喜。我是不是遇到一個科幻狂熱份子了?雖說這種時空理論是很常見的一種說法,離開該刻時空與跳脫出該刻時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是一種同樣平面的移動,而後者就是一種立體性的穿越了。
「你說會有很危險的事發生?那究竟會發生什麼呢?」
他開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了,用有點急迫的語氣說道:
「我說了預言不是我的能力,我只是在第六感上比人類還要敏感就是了。所以說我要走了,我想順道帶你一塊離開這個時域及場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我昨天看了連續劇,列車上那麼多人你卻偏偏跟我坐一塊兒,突然想到這也許就是電視上說的緣分吧!」
這時列車已經駛入隧道了,在3分鐘就會出隧道,然後再2分鐘,列車就會抵達XH站。人生的生死存亡,居然就決定在這短短的5分鐘裡,不管怎麼說這種裁決時間實在太短了,不曉得那些國家頭子在決定戰爭的發動前,真正在用大腦考慮的時間有多少呵?
「時逆先生,你就帶我一快兒走吧!」很神奇地,我道出這句話時非常的認真堅定,沒有一絲瞎起鬨的心態。列車疾駛於漆黑的隧道,隧道裡一盞盞鑲在壁上的橙色壁燈燈光,接續地投射在時逆沒有太多表情的臉上。我打了一個寒顫。
「呵,沒問題。」他露出了笑容。這時列車也出了隧道。
*****
出了隧道迎接我的不是隧道外還是一片漆黑的景色。左肩被一個濃妝老太婆撞了一下,右肩又被一對無視周遭人群的高中生情侶撞了一下。我站在人來人往的T站月台,時間是21:30。
周圍有許多穿著西裝的苦命上班族,但他們的臉孔都看得很清楚,沒有糊掉。
21:33,這時列車駛進站了,依照我原本的行程,我應該順著人群一起上車的,但我遲疑了腳步,走道了旁邊的咖啡座坐了下來,點了杯晚上不該喝的黑咖啡,拿起雜誌隨意的翻閱。
21:40,忐忑的吸了一小口。
21:51,雜誌越翻越快。
21:59,我感覺我好像一個畏罪的罪犯,雖說我下三濫的罪行正暴露在這熙嚷車站裡,但卻沒人發現。越發是引起我的羞恥。
22:15,我注意著站台廣播,但聽的除了預先錄好的四種語音的反覆廣播外,什麼特別的即刻人肉廣播都沒有。
22:30,車站的人慢慢變少了,我還像呆子一樣楞楞的坐在位置上,一旁的打工小妹開始收拾桌子,黑咖啡早就見底了,殘留的咖啡在杯底形成了一環黑色的圈圈。
不禁使我努力回想,在過去將近100分鐘時間裡,那個…,自稱叫什麼的怪傢伙,闖入了我的下班通車時間,告訴了我一些荒誕不羈的事,而我也傻傻似的回應了他,所得到的結果,就是成為一個被上司欺壓一整天後下班卻還孤單地待在車站1小時的蠢漢。
又一班列車來了,我不猶豫的踏上,車理得人不多,找了個博愛座坐下。DA站、TB站、LC站、LK站、XH站、WH站、WC站、MU站,最後到了終點TZ站,一路上順暢的見鬼,同時我也愈發地認為我是一個蠢漢。
這就像一場夢一樣,做了個30分鐘的夢,內容是被告誡將發生危險,然後自以為聰明的回到事發前30多分鐘,又自以為高明的等著危險事件的發生,所得到的結果就是遲了1個多小時才到家…。走在全黑的巷弄中,我彷彿又置身於漆黑的隧道,壁燈換成了高高懸掛的白色路燈。
若我再繼續走下去?會有一個自稱…的怪傢伙出面警告前方將發生危險事件嗎?
「啪啪」的兩聲,感覺到被拍了拍肩膀。
膽戰地轉了頭。不過除了漆黑的巷弄、白色的路燈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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