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窩 微風‧往事

60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大哥是家族裡的長孫，爸媽的掌上寶、阿嬤的心頭肉，也是眾叔伯扛在肩頭的姪孫；接下來連生三個女娃，一個比一個不值錢。在我們這種重男輕女的家庭裡，聽媽說：小妹一出生本打算送人的，後來是她自己捨不得，想說懷胎十月再辛苦也養了吧！而爸聽說家裡又添了個ㄚ頭，只說了句：又生個查某囡仔！依舊流連在村裡店仔頭推他的天九牌。

　　事隔四十多年，每回談起這事兒，小妹心中仍然不平。何以在自己父母心目中男尊女卑差距如此之大？雖然心中無奈，但小妹對家裡的照料不亞於兄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過了兩年，爸媽終於如願的再抱了個兒子。家中有個男孩真的就能光耀門楣、就能傳宗接代、就能防老無憂嗎？從小我就不做如是想！現在將近半百，看多了形形色色，更確認自己的觀念，也更無法視養兒防老為圭臬，還是及早規劃自己的老年生活才是上策！

　　咱村名為『羊稠』。沒錯，就您字面上看到的意思。家家戶戶都養著一群羊，那是鄉下人家農作外的額外家產；當然雞、鴨、鵝等家禽更不能少！雞生蛋蛋生雞，雖無法如童話故事裡的母雞會下金雞蛋，但只要能生財，對農家生計也不無小補；況且這些家禽家畜又是逢年過節祭祖酬神塞牙縫，以及婦女做月子的最佳營養補給品。小時候常聽大人們議論紛紛：昨夜裡誰、誰家的羊群被偷了，誰家的鵝又短少了！因此夜裡頭不管哪戶人家有了風吹草動，全村幾乎總動員合力擒賊。有回下雨的夜裡小偷就從我窗外飛奔而去，越過屋子南邊的籬笆逃進甘蔗園裡，在我窗外的溼泥地上留下個清晰的腳印。

　　老媽幾乎每天天未亮就出門幫忙鄰居莊稼農作賺取微薄工資，或者到建築工地兼個小工幫忙家用；因此餵養家禽、家畜及清潔打掃的工作就落在我們身上。鄉下土地不值錢，每個人家前庭後院都不小，咱家前後院空地約莫一分大。記得那時候除了絲瓜南瓜棚外，地表上還種有大榕樹、木麻黃和銀合歡；每天都有掃不完的落葉，尤其到了秋天落葉紛飛，每天上學之前單是掃地就得耗去好多時間。咱老媽是個超潔癖的女人，到處洗刷的一塵不染；有時我和妹妹趕時間草草打掃了事，牆角細縫沒清理乾淨常被罵的狗血淋頭，有回老媽拿著從掃把拔下的細竹枝追到半路上，硬是要我和妹妹回家重新打掃乾淨才讓我們上學去。小妹差我四歲，那時打掃清理的工作大多由我和采庭分擔，部分由哥幫忙。

　　我和采庭兩人負責輪流打掃房子內外。咱老家茅房離主屋約五、六十公尺遠，掃屋內的得負責倒便盆的活；一家六、七口人一個晚上的排泄物那味兒夠嗆了！有回木製的便盆裝滿了屎尿，我捧著走著剛過了房門檻居然脫了手，碰一聲全數倒在客廳泥地上！那天老爸剛巧在家，剛巧在客廳！打小我們五個兄弟姐妹見到老爸就像老鼠看到貓，老爸在我心中一直是不怒而威的。可想而知打翻便桶那當下我心裡抖的多厲害！幸好老爸從頭到尾沒吭聲，可我自己嚇自己就夠了！阿嬤總是說：『心裡怕』比『打罵』有效！誰說不是呢？

　　放了學，我們和鄰居玩伴各自趕了羊兒放牧去，那真是段純真開心的歲月！羊兒在田邊、溝渠旁肯青草，我們也沒閒著！滿田的番茄是我們的零食，泥地下的花生、蕃薯是我們的零食，那年頭還禁食製糖用的白甘蔗更是我們的零食。在甘蔗採收的月份，遠遠看到鐵牛車滿載著甘蔗行在顛簸的產業道路上，咱一票頑童豈有放過美食眼前過的道理？而那土窯裡蕃薯的味道，午夜夢迴依然餘香繚繞~~

　　天清氣爽的日子裡，我們的心跟著蝴蝶、蜻蜓在花叢間穿梭飛舞！

　　陰雨連綿的雨季，我們跟著小水珠在泥地上跳躍、在溪流旅行！

曾幾何時？蝴蝶、蜻蜓不見了！

曾幾何時？小水滴不再四處旅行！

曾幾何時？這一切的一切都已變了調！

是誰？偷了我那以蒼天為被，大地為床的童年？

是誰？竊走了我那無憂無慮的純真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