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醫王莫言秋果真名不虛傳，東方羽身上的刀傷不到三天，傷口已完全癒合。可是東方羽並不慶幸自己沒死，反而整日悶悶不樂，魂不守舍，因為她一醒過來，便被三哥親自“押回”扶桑島，而且父親又嚴禁她出門，如今落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局面，令她叫苦連天。
『沐瑤，我一定要離開這裡，從妖魔手中救出師姐！』
自從東方羽知道夜若冰被長毛狼擄走，她一直想盡法子偷溜出去，可是沐瑤竟然奉父親之命待在她身邊看守著她，讓她無法任意動彈，其他天兵天將也總是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倘若一有風吹草動，父親的身影便會如妖魔般立刻出現在她眼前，並且阻擋她的去路，如此的日子簡直是比牢獄囚犯更難受萬分。
東方燁已將妖魔入侵之事及水清擊退妖魔大軍全稟報玉皇大帝，他向玉皇大帝提議大舉殺進妖魔兩界，徹底毀滅妖魔的賊窩，乃是一勞永逸之上策，但玉皇大帝覺得窮寇莫追，因此下旨守住仙界領土，除非有他的聖旨，否則不可輕舉妄動。不過如此一來，就沒有人可以去救夜若冰了，這當然讓東方羽更加心急。
『翩姨已趕去救她了，小羽無須擔憂，乖乖待在寢房中療傷，東方叔叔也會感到安心。』沐瑤柔聲安撫她。
『我的傷早就沒事了！何況師父她‧‧‧不，我娘體內的真氣受損，那些妖魔又不好應付，身為子女，豈能坐視不管？』被父親軟禁了三天，東方羽再也受不了，開始向她哀求，『沐瑤，妳最善良了，不會如此忍心見死不救！我千求萬求妳了，讓我出去救她們罷！』
沐瑤抿了抿嘴唇，斂首低眉地問道，『妳就這麼喜歡夜姑娘，甚至喜歡到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了麼？』
『我‧‧‧』東方羽愣了愣，正色說道，『沐瑤，她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替我擋箭，於情於理，我也應該冒著性命去救她呀！』
『我也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替妳擋箭啊！』沐瑤有些氣憤夜若冰竟然在短短五年之內，就奪去了東方羽的心，因此埋怨地問道，『小羽，妳知道我並不愛翔三哥，為何妳從未顧及我的感受，也不勸我解除婚約，硬要我嫁給他呢？』
『沐瑤‧‧‧我‧‧‧』東方羽被問得啞口無言，過了一會才幽幽說道，『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沐瑤一聽，知道她心中只要夜若冰一人相隨，並且與夜若冰白頭到老，不管自己于歸何處，於是顫著聲音回道，『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小羽，這世上除了妳，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更不會嫁給翔三哥。』
『不可以！沐瑤‧‧‧』東方羽拼命搖頭，接著歎道，『唉，妳若執意這樣做，三哥肯定會恨死我的‧‧‧』
沐瑤沉默片刻，墊起腳並在她的唇邊輕輕落下一吻，『傻小羽，翔三哥該恨的人是我，不是妳啊，難道妳不懂我心中只有妳麼？若是硬逼我嫁給他，彼此都不會幸福，所以解除這婚約，如今已是勢在必行之事了。』說罷，直視她那雙茫然的眼眸問道，『小羽，其實妳也很喜歡我，是不是？』
『沐瑤‧‧‧』東方羽縮了縮身子，心跳莫名其妙加速，自己似乎真的也很喜歡她，不過想起夜若冰滿身是血的模樣，又立刻漲紅著臉搖頭，『不！沐瑤，我只喜歡師姐！』
『小羽，妳可知道‧‧‧』見她雙頰上微微泛紅，沐瑤嬌媚地笑了笑，『妳這根本是在自欺欺人麼？』
接著她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旖旎的風光，很平靜地說道，『小羽，自從妳再度受傷之後，我已打定主意了，即使妳身邊是否有人陪伴，今生也非妳不嫁了。至於翔三哥那兒，我只能辜負他了。』
東方羽頓時無語了，九野之中男子三妻四妾是件稀鬆平常之事，可是一顆心能否同時容下兩個人，她不清楚，也不敢嘗試，除非自己也愛上沐瑤，但事實上夜若冰的綿綿情意讓她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以至於她自欺欺人。
『妳們在談些什麼呢？』莫言秋站在房門外，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們，其實她早已聽見她們的對話。
東方羽見她忽然出現，心一慌，連忙搖頭，『咱們沒說什麼！』
『請問醫王有何貴幹？』沐瑤轉身問道，語氣有些不悅，她怕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打擾，東方羽又會趁機躲避。
莫言秋呵呵一笑，反問，『呵，沐瑤，我是小羽兒的醫生，不能來關心她身上的傷口是否惡化麼？』
『呵，醫王精湛的醫術是咱們仙界一致公認最高超的醫生，怎會對自己的醫術如此沒有信心呢？』沐瑤也呵呵一笑，反問。
莫言秋一聽，挑起眉嘖嘖笑道，『想不到文婉丫頭生出來的小丫頭，竟然如此伶牙俐嘴，一點兒也不像她母親，真是令人驚歎啊！』
她一提到母親，沐瑤有些羞澀地低下頭不再理她，因為最近為了東方羽，總是失去原有的沉靜，自己也感到非常驚歎。
東方羽伸長脖子東張西望，奇怪地問道，『醫王，怎麼不見玄女師父？』
她和九天玄女幾乎天天到家裡探視，可是今日卻不見九天玄女，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去妖界尋找翩丫頭了。』莫言秋淡然說道。
『我也要去尋找娘親！』東方羽激動地喊道。
莫言秋笑著調侃，『小羽兒，其實妳是要尋找那鹿妖罷！』
『找到師姐，便可找到娘親！』東方羽理直氣壯，拉了拉她的衣袖，『醫王，妳能否勸我爹爹？勸他答應讓我離開扶桑島，反正我身上的刀傷已經完全好了，可以毫無困難潛入妖界，將她們安然無傷地救回來！』
『不行！』沐瑤急忙喊道，『小羽，妳忘了玉帝已下旨了，沒有他的聖旨，誰也不可離開仙界麼？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因為就算妳偷偷離開仙界，救出翩姨及夜姑娘，可是玉帝若一怪罪下來，妳的小命也會不保！』
『可是玄女師父也沒有玉帝的聖旨，她卻可以離開仙界啊！』東方羽實在按捺不住了，她非常擔憂夜若冰落在妖魔手中，可能會受到殘暴的折磨，也擔憂娘親的安危。
『誰說她沒有玉帝的聖旨？』莫言秋突然插嘴。
『呃？』東方羽一愣，不敢置信，『玄女師父怎會得到玉帝的聖旨？』
莫言秋雙手反握在背後笑道，『她確實沒有得到玉帝的聖旨，不過‧‧‧據我所知，她率領的仙軍屢戰屢勝，功高望重，玉帝曾賜給她一面免死金牌，所以她才可以擅自離開仙界，不怕惹出麻煩來。』
『免死金牌？』東方羽沮喪地垂下小腦袋，然後握緊拳頭，有些氣憤地說道，『玉帝實在太無情了，竟然不顧我娘親的安危，還隨便下旨，沒有他的聖旨不可離開仙界，簡直是個忘恩負義的糊塗昏庸主子！』
『呵呵！』見她童言無忌，莫言秋失笑了，『妳這性子跟翩丫頭還真相似，不過這些話最好不要四處亂說，免得惹禍上身。』
『嗯‧‧‧我知道了。』東方羽驚覺自己說錯話，重重歎了一聲，但從她的話中聽出她其實也是熟知水清的為人，決定將藏在心中的疑問說出來，『醫王，妳可知我娘親當年為何丟下尚在襁褓中的我，毅然決然離開仙界？又為何認出我之後，還一直瞞騙我？』
她私下問過父親和九天玄女，可是父親鐵著臉不言不語，九天玄女則要自己親自去問水清，所以她只好問莫言秋了，畢竟莫言秋是前輩，或許會知情。
『妳沒問妳爹麼？』莫言秋問道。
『問了，可他不知道實情，而且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似乎不願和我談論有關娘親的一切。』
莫言秋轉過頭沉思片刻，然後說道，『小羽兒，她當年為了救妳及仙界，才離開仙界對付孤影魔。至於她為何對妳一直隱瞞，我並不是很清楚，必須由她來親自告訴妳了。』
『是這樣的麼？可是玄女師父為何稱呼妳“莫姑姑”？妳們是什麼關係？』東方羽不滿意這個答案，想再繼續問她，但她卻轉身背對著自己，聽而不聞。
『小羽兒，妳就乖乖待在扶桑島，等候妳娘親的好消息，那兒都不要去，免得妳娘親一回來，又要出門找尋妳，明白麼？』莫言秋說罷，瞥了沐瑤一眼，然後快步離開她的寢房，順便替她們關上房門。
『醫王！等等，別急著走啊！』東方羽伸出手想喊住她，可是她早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羽，她已經走遠了。』沐瑤走近她身邊說道。
『唉‧‧‧』東方羽又歎了一聲，露出憂傷的神情，『我一心只想救出師姐，並且找回娘親，為何每個人都不幫我呢？』
沐瑤走上前從她背後擁住她那修長窈窕的身子，臉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嘴邊輕吐幽香，『他們是不願見妳又受到傷害，所以每個人都在極力保護妳呀！』
『沐‧‧‧瑤‧‧‧不要這樣抱住我‧‧‧』背後感覺到她身子最柔軟的地方，東方羽渾身感到一陣酥麻，試圖轉身推開她，卻力不從心。
『小羽，什麼都別說，讓我仔細看看妳。』
她一邊說，一邊鬆開東方羽的身子，然後輕盈地繞到東方羽的面前，溫柔及深情的目光同時落在東方羽的臉上。
東方羽感到有些不自在，悄悄別過頭看牆上的山水畫，強忍著心中的情慾問道，『沐瑤‧‧‧我餓了，廚房有什麼東西可果腹？』
『有一些甜食，我馬上拿給妳果腹。』
『謝謝。』東方羽暗自鬆了一口氣，坐懷不亂實在是很難身體力行。
『咱們一同玩樂多年，不必如此客氣。』沐瑤對她嫣然一笑，雙手環住她的脖頸，略帶嫵媚的語氣說道，『甜食來了，請慢用。』
東方羽尚未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一個溫熱嬌軟的丁香小舌立刻送進自己的嘴中，讓整個腦袋都快炸開來，當下突然渴望與她的唇舌相濡，也猛然發覺原來自己終究無法拒絕她的吻。
事實上她們不是第一次親吻，東方羽卻有些膽怯，畢竟夜若冰仍然在她心中盤旋，她不願如此背叛夜若冰深濃的情感，但沐瑤不是別人，因為她也愛上了沐瑤，所以這個吻也使她將心中對沐瑤的愛意，一股腦兒流露出來，主動加深這個吻。
由於東方羽狂熱地回應，沐瑤更熱情地付出，兩條小舌互相追逐，彼此纏繞著幼時的依戀及多年的情愫，直到沐瑤嘴中的氣息都快被東方羽吸光了，她們才繾綣難捨地離開對方的唇舌。
沐瑤直愣愣地望著她，滿臉受寵若驚，過了片刻，綻開欣喜燦爛的笑，喃喃說道，『小羽，妳果然是愛我的‧‧‧我等了好久‧‧‧終於等到妳長大‧‧‧』
『我‧‧‧』東方羽有些驚嚇，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努力擠出幾句，語氣卻充滿歉疚，『可是‧‧‧我‧‧‧我已經有了師姐‧‧‧』
『無所謂。』沐瑤僵硬地笑了笑，『無論妳身邊是否有人相隨，妳只須知道我心中一直有妳，而且永遠都會記得我對妳的愛，這樣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沐瑤‧‧‧妳這又是何苦呢？』東方羽頓時感到心痛，尤其是面對幼時的玩伴，恨不得將自己切成兩半，一半交給夜若冰，另一半送給沐瑤，如此一來，一定皆大歡喜。
『是啊‧‧‧沐瑤，妳這又是何苦呢？』
這時突然聽見窗外有人說話，兩人同時轉頭望向窗外，倏然發現東方翔正站在院子的草地上，手中的糕餅已被他捏成一團，並且愁容滿面地望著屋裡的人。
東方羽大吃一驚，登時囁囁嚅嚅，心中懊悔沒關上窗子，『三哥‧‧‧你都‧‧‧』
『是的，妳們之前所做的一切我都看見了，也聽見了‧‧‧』東方翔掩不住心中的失望，如今解開疑慮，自然是相當惆悵了。
『我不是有意的‧‧‧』東方羽非常愧疚，大聲說道，『三哥，其實你們倆很相配！』
『呵，是麼？』東方翔苦笑一聲，慢慢轉頭看著沐瑤，見她若無其事的模樣，一顆心頓時往下沉，走近窗邊略帶委屈的神情問道，『沐瑤，妳也覺得咱們很相配麼？』
沐瑤垂下眼簾，歎了一聲，有些淡漠地說道，『倘若今生不曾遇見小羽，或許我會覺得咱們很相配。』
『可是妳們都是女子，豈能彼此相愛呢？』東方翔緊蹙著眉頭，他實在不懂這種異常的情感。
『翔三哥，其實我並不瞭解女子之間居然可以相愛‧‧‧』沐瑤沉吟了一會，很冷靜地說道，『不過我心中既然已有了別人，咱們實在不應該成為夫妻，不如趁現在解除婚約，讓彼此追求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可好？』
『不好！』東方羽最先跳起來駁回。
沐瑤微微一笑，轉頭對著她說道，『小羽，剛才的吻足以證明妳已是屬於我了，所以妳所有的貳言根本沒有力量阻止我所做的決定。』
『呃‧‧‧』東方羽愣了愣，有些悔恨自己的情不自禁，居然敗在她那醉人的香吻。
東方翔一聽，感到十分哀痛，心中最鍾情的女子卻愛上自己的妹妹，他很想努力去把她搶回來，但突然覺得搶回來的，可能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心，彼此也不會得到幸福，又何苦強逼她嫁給自己呢？
『翔三哥，你最好盡快放手，因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與你拜堂成親，更不想再辜負你了。』沐瑤堅決地說道，見他仍然愁顏不展，又繼續說道，『夫妻結髮是終身大事，必須慎重其事，否則將來又會是一對怨偶。翔三哥，你如此俊秀聰明，一定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好姑娘。』
『沐瑤，妳也應該明白愛上一個人，可不是件容易之事啊‧‧‧』東方翔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紅著眼睛質問，『當初為何答應這門婚事？又為何等到現在才要解除婚約？』
『我很抱歉過去讓你誤解，可我已經說了，倘若今生不曾遇見小羽，或許我會覺得咱們很相配。』沐瑤輕歎一聲，『唉，翔三哥，我終究讓你感到痛苦，真是對不住了。』
『長痛不如短痛，我瞭解咱們應該解除婚約，但我真希望妳一開始就拒婚，讓我對妳死心，這樣我也不會覺得更失落了‧‧‧』東方翔又搖了搖頭，轉頭看著滿臉愧疚的妹妹說道，『羽妹妹，妳以後一定要珍惜沐瑤，不要再恣意逞能，讓自己受傷，妳可知道妳一受傷，沐瑤會更心痛？』
東方羽抬眼看著一直疼愛自己的哥哥，不禁感到又慚愧又歉疚，自己狠心奪走他的妻子，他卻勸自己善待沐瑤，她自知理虧，只好不住表示歉意，『三哥‧‧‧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不要再道歉了，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東方翔深呼一口氣，暗自握緊右手拳頭，踉蹌後退幾步，啞著聲音說道，『祝福妳們幸福！』
『謝謝翔三哥的祝福，你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沐瑤欣慰地笑道，『忘了告訴你，小羽和那妖孽也是彼此相愛，她們最先情投意合。』
『什麼？』東方翔驚訝不已，見東方羽羞愧地低下頭默認，頓時感到無語，兩女怎會同時愛上一女？他向來聰明，但這時已經不知該如此面對如此怪誕不經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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