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這種感覺。每當心浮氣躁的時候,我喜歡讓一杯咖啡安心的置入掌中,再用小口啜飲,趁熱品嚐,然後是一肚子的滿足。所有的憤怒和緊張都滲過齒縫,滑入喉道,最後匯到五味雜陳的胃。讓所有的煩惱給了沒有心思的胃去管,它只知道飽和餓,卻難以感受喜和悲,所以這變成了一種狂飲的嗜好。一杯水酒,代代詩人的筆墨開始奔放,藉筆力畫出一道道的喜怒哀樂,然後再跳入溫池,與嬋娟共浴。如此隨性,豈不逍遙?
我喜歡這種感覺。每當悲從中來的時候,我喜歡摟著心愛的名琴,搖醒音符與我一齊低唱,一齊痛哭。將滿臉的憂傷,用淚水沖洗,一個個傷心難過的畫面,即將從眼中模糊,最後什麼都看不到。大概是太投入,濕淋淋的我竟然也昏睡了過去。夢想自己是雲夢大澤底的水鬼,可以在此與魚蝦同樂,問問它們有沒有聽說遙遠的汨羅江有位冤死千年老者?問問它們是不是真的跳過龍門峽就可以成為龍中龍?太多太多的疑問不等我問完,我已從夢醒。躺在懷裡還是那不幸被姜子牙識破的玉石琵琶精,靜靜的睡呢。一切都好安靜,此時再也沒有沉重的慰問,和刺痛的評語。如此消遙,豈不適意?
我喜歡這種感覺。每當憤恨不平的時候,我喜歡穿上球鞋,踏向鬥牛戰場。讓我在風中旋轉起舞,敏捷的穿遊在六人的兵陣中。一場戰役,赤壁男兒乘風破浪,燒船劫寨,好不精采!「達達」響的馬蹄能造成敵人不安,「刷刷」聲的冷箭必讓敵人心驚膽顫。已經記不得那天夜裡,是誰一發響箭射穿灰白色的石老虎?他的生臉早被我淡忘,或許從來不屬於夢中。已經記不得那個艷陽高照的中午,隆隆的車隊劃過我的雙眸,或許從來沒來過這兒。「彼可取而代之」的驕傲和 「大丈夫應如是」的讚嘆,同其量的注入我的汗水,而我不停不停的在此奔馳。追不到太陽也沒關係,殺不完惡徒沒關係,只要能痛快這個片刻,昨日的失意又有什麼關係?
我喜歡這種感覺。每當不安的時候,我喜歡懶洋洋的攤在床鋪上,像個嬰孩似的蜷捲在被堆中,像是桀敖不馴的孫行者在五指山受罪,鎮壓了浮心,也壓定了恐懼。儘管再怎麼不習慣耳朵旁的梵音,這仍是最好的清靜方法。在這兒沒有人能找到我,也沒有人會找我,所有的責任壓力都進不來。讓我親吻泥土,最真實也最安穩。背上幾萬斤也輕過塵世的一片薄紙,我可以輕鬆的喘息著,近看從我眼前爬過的螻蟻,安分的負著石塊,度過餘生。就當床上的枕頭溺愛式的親吻我臉頰,我害臊的一飛沖天,直奔廣寒宮,那雍容華貴的不老婦人喝著茶,訕訕的笑著,又一個想成仙的痴徒嗎?年少無知,豈知道後悔的難耐?如果這裡有孟婆湯,如果羿郎不要射下它們,我們可以一起在愛中自焚,都怪當年鋒芒太露。那神仙茶,我也沾了一點,飄飄然忘了煩憂,但是如果故鄉的娘也能嚐點,更能忘卻多年辛勞……。唉呀!對呀!我的娘親還在故鄉等我呢!那頓未開成的晚飯,永遠擱在那兒,多出了張永遠空缺的木椅。幸好幸好那咚咚響的伐木聲,夾雜著呢喃的經文,越來越吵,越來越吵……。
一座鬧鈴擊中正在穿越時空的我,墮落墜入十八年後的此刻。
從世紀初以前,我,就喜歡這樣,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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