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對所謂「質化研究法」與「量化研究法」有兩種普遍的概念。第一,質化研究蒐集資料乃長期抗戰,主體為人,花時間,又不易掌控進度;而量化研究主體在「數字」,較容易掌控蒐集資料時間及進度。第二,質化研究重敘述性,偏主觀,端看做研究者想要說什麼就做什麼;而量化研究重統計,較客觀,因為數字會說話。
因此,每每我一表明立場說明我要做的是屬於長期抗戰的質化研究時,最常被挑戰的也是這兩點:第一:為什麼不挑簡單的做?第二:質化研究失其客觀性,這樣的研究有意義嗎?
這兩件事,我一說再說,乾脆來這兒解釋一下。
關於第一點,為什麼不挑容易掌控進度,簡單的做?其實,質化研究也可以不做長期抗戰(這一點,連我自己之前都有些被困在「長期研究」的窠臼。)只是我想做的是比較接近人類學研究的方式,確實需要較長久的時間。到底多長?通常只能「預定」,不能「肯定」。那麼為什麼我要挑難走的路走?我想一個原因是冥冥之中命運之神總是讓我繞路吧。我好像已經被命運之神制約,認為直接挑簡單的走,太沒挑戰性了,要挑個有挑戰性的…(唉!)事實是,因為在碩士班時已經做過偏量化研究的似論文,對這樣研究的意義一直有些質疑。到了鱷魚城之後,有幸遇到專精質化研究的老師,從她的基礎課程上起,對於質化研究的理論與內涵,有了更深的瞭解,並且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關於質化不夠客觀的問題,就要再回頭說說為何碩士班偏量化研究的經驗會讓我質疑。當時由於沒有足夠的資源瞭解,我以為研究法就只有一種,也就是『研究法』。但是在統計數字的過程裡,我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也許是,人性吧。雖說大部分的人認為數字會說話,但是我卻持相反意見,數字,操縱在人的手裡,多麼容易誤導大部分相信數字的人!一個所謂「客觀」的統計研究,他的抽取樣本真的客觀嗎?抽取台北市仁愛國中與南投縣仁愛國中所做出來的英語學習成果,即使投入了一樣的教學環境,結果會是一樣嗎?就算施策者已經很努力的排除了一切主觀因素,統計結果告訴我們,85%的學生接受自然語音教學法之後對於英文聽說讀寫整體能力有10%~30%的進步。這樣的結果對我來說,實在籠統。若身為第一線教育者,我想我會更感興趣的是,這些10%~30%的進步差異在哪?更更更感興趣的事,那們那些剩下的15%,是為了什麼沒有進步?所謂的「客觀」量化研究,其實也是建立在一個主觀的假設問題上。因此,沒有絕對的客觀。
質化研究,也許相反。在決定ㄧ個主題時,也要決定研究者的立場。現象論者只能觀察ㄧ個現象,卻不得深處其中。社會論者相信社會互動,因此也將研究者與被研究者之間的關係是否也同時在建構新的意義考慮進去。從一開始的「立場闡述」,研究者赤裸裸的剖析自己,讓聽眾讀者知道,因為這樣的我,我會如此的解讀這個故事。
原來,我深受吸引的,就是這麼ㄧ個「說書人」的角色。
所有的故事,不同的人說出來,有人會輔以動作,連比帶說的表達。有人會作角色扮演,不同的人配合不同的音調氣質。有人會平鋪直敘,有人會加油添醋。質化研究,便是用說故事的方式,告訴讀者才在數字後面的情。即使數字顯示「只有」15% 的學生在大部分學生都可以得到改變的時候還是「無動於衷」,這「無動於衷」也許因為生長環境的影響,也許因為老師們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一些學生,也許因為課程設計本來溝對大多數人(也就是那85%)…
所以,即使質化研究在台灣並不吃香,大部分同領域的台灣同學或同事也常質疑我選擇了一個吃力不討好,又不能速速回台灣卡位的研究法;我仍然堅持要寫出少數人的故事。難就難吧。但是當初說服自己繼續念博士,不就告訴自己,要念自己想念的書,要做能吸引自己的題目嗎?這一路學習的歷程,雖說是痛苦的,但卻也是「甜蜜而又沈重」的過程呢。
圖片:這是本「師傅領進門」的書。第一章已經翻到爛了。
Crotty, M. (1998). The foundation of social research. London: S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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