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濕又冷又暗的房間裡獨處 咀嚼著空虛與寂寞
偌大的房子更顯得孤獨的況味 只要一點點的聲響
都會引發她莫大的驚恐 她不得不認為自己已得了恐慌症
有些聲音是來自屋子裡 有些則來自鄰居或街頭
無論那一種來源 都不是她會覺得悅耳的
比方說 樓上沉重的腳步聲 隔壁震耳欲聾的音響聲
鄰居的流水聲 家人吃芭樂的咀嚼聲 看電視 聽音樂的聲音
牆壁上 化妝檯上的時鐘 走的滴答聲
二十多年來 她服用了無數種藥物 大部分無時無刻地在啃蝕她的
腦細胞 粉碎她的記憶力和思考力 她求生不能 求死不得
她常想自殺 卻又沒那個種 換句話說 她更怕死
怕死後下地獄 不得超生 痛 痛不欲生 只有心在淌血
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 再燦爛的陽光 也無法使她雀躍
恨 恨之入骨 好好的一個人 為何要承受這一切的
折磨與苦難 還要在人前強顏歡笑 在人後痛哭流涕
痛到深處 欲哭無淚 悲哀啊 這樣的人生 還有什麼
值得眷戀嗎?
她常常很睏又無法入睡 此時 她的腦際總會出現一些恐怖畫面
刀子切到手指 或從高樓梯滾下來 這些都不會死 但會很痛
令人髮指 如此而已
中毒 對她來說 可算是百毒不侵的 但在她所服用的藥物當中
其中一種 若不定期驗血 則極可能中毒
但大量的藥物 天天下肚 難道不是慢性自殺
清醒 她已經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天還沒亮 僅管眼裡還佈著些許的
血絲 四周靜得只剩時鐘走動的聲音 她盯著秒針 覺得她的生命
也正一秒一秒地耗盡 她怎捨得再睡
曾經 曾經有過太多的曾經 曾經滄海難為水 她已不再相信愛情
在她的字典裡只剩 失戀 兩個字 她究竟愛過多少個男人
都早已無關緊要 未來 她毫無未來可言 因為她的字典裡
再也找不到未來 人一出生 不就是走向死亡嗎?
在有限的生命中 她曾經有過無限的欲望 而今 已是一無所求
莫非她只能坐以待斃 等待死神來結束她荒謬的一生
除此之外 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她忽然覺得好累 等死 也是一件
很累的事 天都快亮了 她還不知道今天該何去何從
送報生的機車已飛馳而過
樓下大門又是開而未關
她的背又因久坐而隱隱作痛 她的手卻停不下來
她已活近半個世紀 為了遺忘悲慘痛苦的歲月
所有快樂的記憶也不知不覺得沉澱在內心深處
彷彿不曾存在過 一如她躲在黑暗的角落 啃嗜著孤寂的滋味
往往伴著莫名的淚水入睡 不定時睡著 也不定時醒來
天空是那般的藍 她的心卻是如此地憂鬱
紅花綠葉 再也激不起她一丁點兒的愉悅
她的春天可能永遠都不會來了
今夜的月亮是那麼的明 明天大概又會是大好天
但這都與她無關 因為今天莫名的疲憊 她竟睡了一個下午
一打開收音機 她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曾經令她興喜的皎潔明月 令她振奮的藍天白雲
如今已不動於心 真的心如止水嗎?
如果是 那倒好 那就不再有那麼多的淚水和無謂的恐懼
然而 過年期間 卻也能從初一哭到初六
真可說是全年無休啊!
女人最怕的就是紅顏易老 尤其是人比花嬌的她
自戀著全身的每一吋肌膚 每一根毛髮 拼命地與歲月對抗
無法容忍任何一絲細紋 或是些許的白髮
她的美貌 舉世公認 早已厭倦了世人的讚美
特別是當她攬鏡自照時 也會被自己嚇一跳
天啊! 世上怎有如此的天仙?! 自戀到了極點
是可喜可賀還是可悲可憐
此刻 竟有隻大聲的蚊子在她耳際嗡嗡叫
真是可惡 秀色可餐是吧
昨夜下了一整夜大雨 今早果然又是天清氣朗
當親情 愛情 友情 都已隨風而去
她只能獨自在暗夜中飲泣
無所謂的未來 無所謂的過去
而所有的現在 轉眼間也成為過去
哀怨無比的她 一生似乎只有一片空白
當她最絕望的時候 才悟出一句話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一切的虛情假意 只能使自己傷得更深更重
遍體鱗傷的她 再也承受不住一絲絲的背叛
她曾談轟轟烈烈的跨國戀情 曾有過跨世紀的戀愛
但愛得越深 傷的越重 她只有把開水當作高梁喝
一杯又一杯 喝再多也不會醉
喝酒 常使她越喝越清醒 從深夜醒到天明
越是清醒 越是痛苦 因為所有憂愁和恐慌 會在腦袋裡打轉
有一天拔牙 血流不止 早晨醒來 還有血 嚇得半死
如果在睡夢中流血至死 那也沒什麼痛苦
一天到晚想尋死的她 何時才能如願呢?
天又快亮了 但大雨依然不停地下著
天空在哭泣 哭得那樣傷心 究竟是為了什麼
啊!是春雨吧 春雨滋潤大地萬物 草更綠 花更美
但對她來說竟只是愁上加愁 悲春而已
沒有淚 沒有酒 哀怨得沒有止境
除了雨聲 只剩下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抽根煙吧 但抽煙並不能減少她的哀愁 大部分只是因為無聊
雨聲伴著她的落寞 一切更顯得孤寂和無奈
雨 彷彿永遠也不會停 正如同她的萬般千愁
淚 在泣不成聲的時候暫歇 但當淚如雨下時 心是何等地悸動
天 好像永遠也不會亮 對她來說夜與黑暗才是最知心的朋友
累 她總覺得好累 因為無盡地等待 卻不知在等待什麼
不堪 一切只顯示著那麼地不堪 往事的不堪回首
未來的無法掌握 正如天空如泣如訴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也往往時而號啕大哭
時而啜泣 時而哽咽 時而流涕
這樣的日子還不算悲哀嗎?
雨更大 天更黑 她的人生是否也已到了盡頭
一切的一切終歸是一場空
未了的心願 也已來不及實現
人生 難免有些遺憾
不論是過去 現在 或者是將來
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她希望真是這樣 帶著無比的悲愁 流著無限的淚水
無聲無息地死去 死後 淚繼續流 流成一池或一湖
甚至於是一條江河 奔向大海 淚水是鹹的 海水也是鹹的
莫非只是一種巧合?
海有多深 她的恨就有多深
恨得深 是因為愛 愛得太癡 愛得太狂 愛得肆無忌憚
這樣的愛 不恨也難 愛到最後 是恨的力量讓她活著
一旦沒有了恨 她就不會再醒來
愛一個人 很累 恨一個人 更累 如風中的殘燭 隨時可能熄滅
在愛恨交織的海中 載沉載浮
如果世上一切終歸成空 人活著又為了追求什麼?
好累 她覺得好累 如果她能變成空中的白雲 是不是就不會
感到如此地疲憊 似乎也不再有什麼哀怨
但願常睡 不願醒 卻又在午夜醒來
明明肚子餓 又沒什麼食欲
吃了安眠藥 又喝杯黑咖啡
她也不知道 自己在做什麼 捨不得睡吧
午夜兩點整 能做些什麼呢?
是那個教她又愛又恨的人 吹亂了 她心中的一湖春水吧
百般無聊的她 陪伴著漫漫長夜
她看不破 想不開 愛 還是不愛
愛 卻不敢大聲地說出來
恨 也只能在心中隱隱作痛
除卻巫山不是雲 存在或者不存在 有什麼兩樣嗎?
就是忘不了過去的纏綿 就是妄想擁有更多的悱惻
如此的苦惱 不都是咎由自取
而那個人也許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怎會知道她內心深處的糾纏
故事沒有結束 因為她還沒死 即使死了 也沒人知道她的身後事
她只知道 她正一步一步地走近死亡的邊界
借酒澆愁 愁更愁 抽刀斷水 水還流
藉著酒意 麻醉自己的腦神經 多可笑 多愚蠢啊!
愛情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失戀卻是她一生的寫照
她用情之深 凡人無法擋
這就是她的宿命吧 天意如此 何以違之
她開始覺得 連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怨天怨地怨自己 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失去了愛 又沒有恨 那要靠什麼力量活下去
在愛恨中煎熬 才是她生存的必要條件吧
一如她的淚水 終將流向大海
而所謂得愛恨情仇 也會化為灰燼
如此的不堪 如此的無耐 如此的哀悽
天又快亮了 這樣的輪迴 究竟要到幾時
每次睡著 為什麼要醒來呢
醒來面對她悲慘的人生 在燦爛的陽光下 她的內心依舊一片黑暗
一個人 很多時候 很多事 都需要一個人
獨自去面對 獨自去承擔
而她的一生究竟遭遇過那些事 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她終於安然地入睡 沒有吃助眠劑 她以為可以這樣的睡去
千秋萬世 直到永遠 然而大約一小時 她猛然驚醒
不知道是早晨還是黑夜 其實 她大約是傍晚的時候睡著的
活著 感覺很累 睡著 為何還要醒來受罪
忍受著身體上的病痛 心靈上的掙扎
好花雖美 終有枯萎的時候
而她已然快枯萎了
桌前放置六朵粉紅色的玫瑰花 不禁使她有了這樣的聯想
窗外望去 是生氣盎然的綠色盆栽 她愛家中的花草更勝於
她自己的生命 每天都和它們講話 它們用鮮花綠葉
來回答她 她死候 會不會有人愛它們 像她愛得那麼深呢
她的一生那麼地坎坷 是幸還是不幸
命運是天早已注定 還是可以改變的
這些屬於她自己的愛恨情仇 又有誰在乎呢
她終於還是死了 她的肉體因為過多的淚水淹沒而溶化
她的淚真的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叫作 不死海
她的靈魂如生前一般 到處飄浮在每個角落
人们如果知道 她在她最美麗的時候哀傷至死
應該慶幸 人们永遠會記得她完美的一切
雖然 永遠沒人會知道 是什麼樣的哀傷
可以給人有萬箭穿心之痛 不死 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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