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有個胃的宿疾，餓時、飽時，總都要現身提醒他仍長相左右。兩個多月前，終於下定決心與他澈底分手，於是百般不願的到醫院照了此生第三次的胃鏡。這次內視鏡呈現的結果，胃有些許的發炎，而真正的病灶仍是十二指腸，所幸潰瘍雖有多處，但傷口都不算深，惟幽門桿菌的測試為陽性，又因這潰瘍病史已約十年，醫生認為是菌引起的反覆感染，有處理之必要，便規劃了先治潰傷後殺菌的療程。在第一和第二個月，每天一早就一顆潰瘍藥，簡單而無負擔；第三個月，醫生只開一週的藥，但從一天一次改為兩次，除原有的潰瘍藥外又加了兩種殺菌抗生素，每次都得服用六顆。吞藥對我來說是件困難的事，一天十二顆的量帶來些許心理障礙，但想到只要再忍一週就能跟十年的胃疾絕裂，倒也心甘情願。
週一早上，吞下了六顆藥，獎賞自己一頓豐盛的早餐，餐後未久，兩個月沒痛過的胃竟有微微的呻吟。閱讀一下藥袋，抗生素的副作用中原就標明有腸胃不適一項，所以也不以為意，晚餐及第二日早餐仍持續服藥。不料從第二日午餐後，胃的不適便持續加溫，從輕微的悶痛至抽痛再至絞痛，最後只能再到醫院報到。當天門診的醫生非原看診醫生，他致電我的主治大夫商討了以後，徵詢我的意願是否試著換掉最可能為惡首的第一種抗生素，但也特別說明這只能測試，運氣好猜對的話就完美，若換藥後情況依舊，則很難判斷我是對第二、第三甚至每一種抗生素產生反應，也就很難進行下一步。為了一勞永逸，我選擇換藥而非停藥，即使這藥因為是同一療程的重覆處方而必須自費，但若能解決長久以來胃痛的煩惱，這代價根本微不足道。
拿了新藥時已晚間七時許，下午的痛似乎有轉緩之勢，於是服了藥後便在醫院對面用晚餐，但食物甫入腸胃，卻又引起劇烈的痛疼，勉強吃了幾口又再度回醫院報到。當時已痛得神志不清，唯一的念頭就是立即止痛，門診醫生當下決定停止殺菌療程，又加開了一支止痛針。八點半左右注射針劑，二十分鐘後產生了點兒效果，不再是難以忍受的痛，於是便回家休息，等待疼痛逐漸趨緩。然而那趨緩之勢竟只維持了短暫的時間，十點多開始疼痛指數便開始上攀，終至難以舉步的程度，十一時許，人已至醫院急診室。
急診室裡人頭鑽動，多是面帶憂色的病患家屬。在做過基本檢查後等待未久，就輪我看診了。港仔醫生詳細的問了一下狀況，然後在我腹部四處按壓以確認疼痛的點，他實在很難相信會有人對抗生素有如此強烈的反應，所以不敢排除盲腸炎的可能。無論如何，為了止住十二指腸的持續痙攣，仍先開了一支強力的肌肉鬆弛針劑，藥劑打入之時，手臂還真是痠痛無比。但這藥確實有效，二十幾分鐘後醫生在角落的位子找到我時，疼痛已然稍減，坐臥時幾乎沒有太多感覺，僅站起身時仍保有五分的痛感。我對當時的狀況頗滿足，但醫生似乎不以為然，或許他覺得已祭出法寶，現在的我應當腳步輕盈、心情愉悅，沒想到看到卻是扶腰站立、舉步維艱的樣子。他於是又強烈懷疑是盲腸炎，增加了驗尿、驗血、照Ｘ光、注射點滴等項目，就這樣再折磨了一個多鐘頭，最終確認不是盲腸炎，他也只能接受就是有人會對抗生素反應劇烈。
在急診室的這兩個多小時裡，讓我想起過去或自己或為芋仔跑過急診室的數次經驗，算起來這家醫院的急診室最能顧及病人的感受。這回一到急診室，我就表達出立即止痛的希望，當時病人很多，說起來我在客觀標準上也非急救的前面順位，但護士誠懇的說明現狀後，便試著讓我儘快就診，醫生在兵慌馬亂的情況下，也能靜心聽病人從頭說起，在之後的過程中，還親訪數次以了解狀況，對於我們零零碎碎的詢問也未見急躁。急診室裡來來去去的工作人員，無論是推床、接待病人、Ｘ光檢驗......等，每個人都是一派詳和親切，動作迅速但從容，為這急迫的環境注入了不少穩定的分子，讓身為病人的我頗能信賴與安心。一切塵埃落定後，我也只剩些微悶悶的痛感，反而開始感受到十幾個鐘頭以來忍痛和緊張所導致的疲憊。告別了急診室，這段病程正式結束，在身心倦累獲得充分療養後，信然將回到原有的生龍活虎，而在未來的日子裡，也得試著與被自己身體悍衛的幽門桿菌和平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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